第二日早晨,霍川雷穿着藤条做筋,树叶做盖的衣服,羞羞答答跟在华九身后。
他这“衣服”十分透气,任凭叠了多少层,也只是勉强挂在身上,行动间摇摇欲坠,肌肤若隐若现。
华九道:“咱们说好了各走各的,你为什么追着我?”
霍川雷苦着个脸:“师姐行行好,我衣服没了,包裹也没了,武器钱财一概都不见了,这个样子我怎么回宗门?”
华九道:“不是我不愿行好事,可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暂时不回宗门,银两我已经给了你一些,你再跟着我,实在彼此多有不便。”
她从幻境里出来,手边也没有了乾坤袋,燕卿壶还在那袋子里头,她一要找袋子,二来还要去段升所说的古曲山脉探探。
事不宜迟,哪里还有工夫回万源宗。
霍川雷知道她为难,可自己也实在没办法,他指着前方的城门:“师姐,我不会一直赖着你,到前头那个镇子,请师姐代我买一套衣衫即可。”
他难为情地低低头:“我现在这样,只怕还没说话,就会被他们当妖捉起来,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有些天真无邪的小妖,刚修炼成人形,不知世事人事,就敢赤裸着身体穿行闹事,常常被人间的修士捉住了取丹,也是可怜。
霍川雷这样子,一旦穿村过镇的,的确极有可能被人当做是刚练成人形的小妖给捉起来。
华九叹气:“那便到那里,我替你买套衣物,之后咱们就各自行路了。”
霍川雷点头如捣蒜,又要谢她。
华九忙道:“你不必谢我,快些找个地方歇会儿,一会子我来寻你。”
霍川雷连忙点头,指着不远处的浅渠道:“我便在那里稍避,请师姐快去快来。”
两人作别,霍川雷羞羞答答矮身蹲在浅渠中,华九独自走入镇内。
此镇名为翡叶镇,城门高大威武,内里道路宽阔笔直,是个小有名气的繁华之处。
可镇中景象却叫人颇觉奇怪。
现在刚过午时不久,秋日暖阳,丹枫似火,这样的小镇本该店铺林立,车马如龙,热闹非凡。
可她环顾看去,街边的商铺全关了,景象十分凋零,墙皮剥落檐角倾斜,原本挂着的招牌也长时无人管顾的模样,破破烂烂。
华九走在街上,偶尔能稀稀落落见到一二行人,待她走近一看,均是骨瘦如柴的老者。
她欲问路,却无人理会她,好像听不见看不见。状似走尸,偏又是活生生的人。
华九绕了三条街,才找到一家织衣铺子,更奇怪的是,三条长街,这是唯一开着门的铺面。
她在一侧墙边候了片刻,无人进出,手指幻出一点灵光掷到铺子里,半点动静也没有,里头应是没有妖魔。
华九一想到光溜溜的霍川雷,心头不禁一叹,下一个城池不知还有多远,还是尽快替他买件衣服,就此分道最好。
她走入店中,守在柜坊后头的老婆子老眼昏花,看不清,只道是有团影子入内来。
朦朦胧胧间把自己吓了一大跳,慌乱时脚磕到柜坊边,又疼出几滴泪。看也未看清,就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耳边听到清脆如银铃的声音:“阿婆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诧异之下微微抬头,这才看清楚眼前是一个美貌姑娘,她一愣之下连忙摆摆手爬起来,收了异色:“无事无事,我看岔了,不曾惊着姑娘吧?”
华九只做不见,笑道:“不曾。”
老太太小声嘟囔:“怎的今日还真有人上门,真是怪了。”她声音极小,无奈华九耳力好,听了个清清楚楚。
听话中之意,是有人事先预料到有人会到这里来?难道平日并没有人?
这间店铺不大,衣服也不多,且多是粗麻衣衫,做工倒是细致。
老太太盯着她瞧,仍有些瑟缩之意:“姑娘要买衣服?”
华九点点头:“想替我兄弟买一身衣裳。”
她大致说了霍川雷的身高体型,老太太摇摇头:“这外头却没有合适的。”
衣架之上明明摆放了几套宽大的男装,就算不是十分合身,应当也可勉强上身。只是老婆子看也不看一眼,只说没有合适的。
华九当她是不想做这生意,不好勉强,露出惋惜神色:“既如此,那我只好上别处再看看了。”她作势要走,谁知老太太却面露急色,一把拦住她:“且慢,你跟我去里屋,里屋有一套上好的衣裤,尺寸正好价格也不贵。”
这样的小店面,通常主人家生意生活都在一处,前头做生意,晚间一关门就回到后头起居坐卧。
就算老太常在里头做活,有合适的衣物,她为何不拿出来,非要带她这个陌生人去私隐坐卧的里屋做什么?
华九方才掷出的灵息毫无声息,就表明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无妖魔才是。
那么老太太要她去里屋又是为的什么?
织衣铺并不大,仅仅前后两间屋舍相连,前头连着前街,后头挨着后巷。
华九跟着老太走去后面的房间,屋中倒是整洁。果然炕沿上摆了几套衣物,男女皆有。
华九眼神朝四周扫过,并未见有不对之处。
老太太走过去拿过一套灰色衣裤:“合适的就只这一套了。”
华九也不拘样式颜色,反正可以蔽体便行,当下便付了钱。
老太太接过钱,这才露了几分笑意出来。
华九见状不免疑惑起来,莫不是自己太谨慎了些,想得太多,其实老太太真的只是想赚钱?
她买完衣服要往外走,谁知老太又是一拦,干干一笑:“姑娘从何而来,一个人吗?”
华九心念微转,立即带了几分娇意,抱怨道:“阿婆,我和哥哥从外乡来,哥哥去找客栈了,我兄妹二人途经此地,是又累又饿的,想找个歇脚地也找不到,就连您这铺子,我也找了好久呢。”
老太太道:“我正说看你眼生呢,方才吓我一跳,你既然寻不到住处,倒可以在我这里住上一晚。”
她一个老婆子,走路颤颤巍巍,绝对的手无缚鸡之力,现在竟要留一个陌生人住在家里,全然不担心若她是坏人怎么办?
是全然的心善还是另有目的?
华九故意露出惊喜神色:“多谢阿婆,阿婆真是个大好人。”说到大好人时,老太太明显面色一僵。
华九连连道谢后,又往外走:“既找到了住处,我得快些去告诉哥哥。”
老太太又拽住她衣袖:“莫急莫急,你哥哥一个大男人,他找不到住处自然会来这里找你,若是你找他,他又找你的,反倒容易错过。”
华九笑笑:“那阿婆的意思,是让我待在这里等哥哥?”
老太太撇过眼不看她,口中道:“正是,你就安心在此,一会子你哥哥就来找你了。”
几次三番,华九也瞧出来,这是不让她走。她一瞬便想起彼谷岭的代村长,不知此处是不是同彼谷岭中一般,也有个什么吃人的妖精作祟,不知它是不是同鼠妖一般,也有变异的蓝色内丹。
这样一想,便是让她走,她还不愿走了。
她装作欢天喜地,留下来与老太攀谈,老太也不管前头的铺面,与她相谈甚欢。
只是二人越说越投缘,老太的反应却越发奇怪,虽是说话,却不看她眼睛,又总好似纠结犹豫的样子。
直到华九说:“阿婆你真好,跟我奶奶一般,”她托着腮,回想起窦老太的一举一动,其实想不出一丝相似之处。
老太听她这么说,竟是一愣,而后喃喃道:“是了,我竟忘了,你也是人家的孙女。”她忽然咬咬牙,想定了什么,竟道,“你已买了东西,就快些走吧,莫要在这里停留,快走快走。”
华九奇怪:“这是怎么说的?婆婆不是说留我住一晚吗?”
老太神色冷硬,再没有一点笑意:“你看看我这地方,不过一两筵之地,哪里容得下你,快走!”
华九不依,她露出些女儿娇态,“我跋山涉水的行了好几十里路了,如今实在是走不动啦。”
老太太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做个好人,见她如孙女一般的年纪,娇憨可怜,定是没受过苦楚的,不禁叹了口气:“你若是饿了,我给你拿两个馒头,你在这里吃了略歇歇脚,就赶紧走。”
华九想了想,灿笑如花,甜声道:“谢谢阿婆,阿婆是好人,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俞,你称我俞婆便是,”俞婆拿过来两个馒头一碗水,馒头微微发黄,“现在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莫嫌弃。”
华九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又喝了口水,依旧是一副单纯模样:“俞婆婆,这里是怎么了?我是听人说起翡叶镇热闹得不得了,这才跟哥哥一同过来游玩的呢。”
俞婆冷了脸:“现在到处不太平,可不好瞎走,跟你胡说的人合该打嘴,听我的,你吃了就赶快走。”
华九又咬了一口馒头:“难不成这里有妖怪?我不怕的,我哥哥是修士,很厉害的,最会捉妖啦。”
谁知她这话一出,吓得俞婆要捂她的嘴:“可不敢胡说!”
瞧她一派天真,晓得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淘气,要同她说明白了,她才晓得其中厉害。
俞婆叹了口气,在华九对面坐下,低声道:“这翡叶镇以前的确赫赫扬扬,热闹非凡,可这两年接连出了几件怪事,能走的都走了,晓得的人也不敢再来了,只留下我们这种老婆子,行将就木的人,还在这里。”
“两年前二月初十,先是镇上黄员外一家悄无声息地全死了,官府去瞧了,说是全身无一处伤口,不是被打死的。接下来又验了尸,可也不是中毒死的,前前后后查了几个月,竟没人知道那十几口人是怎么死的。”
“这几个月里,每到初十日翡叶镇就接二连三的死人,到后来不光是死原本就在镇里的人,就连过路的行商也有暴死的。”
华九问:“难道每个人的死状都跟黄员外一模一样?”
俞婆一愣,想了想道:“那倒也不是,有的一样,有的不一样。”
华九追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俞婆皱皱眉,奇道:“你个小丫头又不是衙门的人,又不是修士神仙,竟一味问来问去的也不怕。”
华九笑得甜甜,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我哥哥是修士,很厉害的,他会护着我,我便不怕。”
俞婆被她也勾出一分笑,而后想起那些糟心的传闻,又收了笑:“死人越来越多,什么奇怪样子都有,有少胳膊缺腿的,也有黑了眼圈脱力而死的,太多了……”
华九吃馒头吃得香甜:“镇上没请过修士么?”
俞婆道:“哪能没请啊,前前后后请过数十个,都说除了鬼除了祟的,可再到下月,依旧死人,并不见好转。”
华九再问:“可请过太威派?”
“我们这里距离太威派近,自然是去过的,花了好多金子,听说来了个极厉害的神仙,谁知当晚就死在了县衙里,”俞婆声音越发低了,“蹊跷得很,连县太爷也一并死了,死状就跟黄员外一样,瞧不出死因。”
华九皱眉,太威派的人和县太爷一并死在了县衙里?一般县衙之中都有高人所绘制的天罡八卦阵,寻常小妖小鬼是无法靠近的。
更何况太威派的人再脓包,也不至于悄无声息就被妖魔杀了。
纵是杀,也得有痕迹,没有痕迹到底是怎么死的?
“也是初十?尸体一点点奇怪之处也没有吗?”
“可是呢,正是初十,都说那道长跟睡着了一般,可就是没有气息。”
俞婆声音压得极低:“我娘家侄子原在县衙里帮忙,半年前也这么死了,我倒是见过一次,他眼里有团蓝火,一会子就熄了。老头子说我是老眼昏花看错了,不许我同人说。”俞婆再回想,也觉拿不准,“许真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准。”
蓝火?华九抓着馒头的手一松,险些要掉了。
俞婆见她惊愣,以为是吓坏了,叹道:“总之死人是越来越多,如今朝廷也不管这里,大家都说这是上天在翡叶镇降下了诅咒。”
诅咒?“翡叶镇以前可曾出过什么惊天动地之事以致天地降下诅咒?”
俞婆摇头:“这倒未曾听说,总之这里谁也不敢待,能走的都走了,你吃完了也赶快走吧。”
华九还想再问,俞婆却不肯再说,只一个劲地催她。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华九与老太皆回过头看去。
她终于知道刚才俞婆为什么会吓一跳了。那门口正对着日头,房檐又低矮前伸了些,这就使得进来的人就像整个挡住了门口的光,如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飘进来。
这回进来的是个老头,老头进来一看见华九,也是吓一跳:“你是谁?老太婆,怎么有生人?”
华九道:“开店纳客,有生人方是常理。”
谁知老头子面色大变,拖过俞婆到外头,小声嘀咕起来。
他不知华九如今耳力极好,听得一清二楚。
“怎的真有生人来了?”
俞婆道:“我先时也是吓一跳,她是自己走进来的,好多日子没有人来了,今日初十却来了人,当真是巧了。”
老头声音带了丝喜意:“说初十轮到咱们这,就真的来了个替死的,可见阿喃真真在保佑咱俩呢。”
俞婆却道:“老头子,放她走吧。”
老头不肯,直跌脚冲老太低声嚷起来:“你这糊涂老太婆,要是不吃她,就必吃你我!那些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了,哪里肯放过。”
俞婆道:“老婆子我活了六十几年,早活够了。它们若不嫌我这把老骨头嚼起来硌牙,便给它们吃了解脱。咱们这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人家好端端水灵灵的姑娘,也有父母亲人,我怎么忍心。”
说到此处,她有些哽咽:“镇子里早就全是鬼,没几个人啦,咱们行尸一般的日子有什么意趣,还不如早些去阴曹与阿喃相会。”
老头沉默半晌,最终重重叹了口气,而后快步走进屋里,一个劲地推华九:“快点走快点走,离了这死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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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皆平安。”
“哎……”华九不肯走,谁知老头劲大,推得她一踉跄,“快走!”
华九仓促间只来得及在桌上放了几个铜板,就踉踉跄跄被推出了店门。
临出门了,俞婆把另一个馒头往她怀里一塞,老头子“啪”地把门关上。
这里闹了一番,可左左右右一个探头来看的也没有。
华九摸了摸怀里的馒头,行吧,衣服买到了,肚子也填饱了,另一个就带回去给霍川雷。然后再回来会会躲在暗处见不得人的鬼祟。
她出来不多时,天色渐渐转暗。
华九细细思索俞婆方才所说之言,死掉的人眼睛里有蓝火。
原来只在变异的妖兽内丹之中发现奇怪的蓝色荧光,或者被变异妖兽杀害的人或动物的伤口里也偶尔会有这种东西。
然后是段升说古曲山脉之中某一处也有大量泛着蓝光之物。
可人身上怎么也会有这种东西?
寒风吹起路上风沙,她前后一看,短短一刻钟,这路上竟是只有她一个人了。
越走寒风越紧,仿佛蕴含着无线的潮湿和腐朽,吹得她的衣服猎猎作响,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在身上放肆摸索。
华九素日是个杀妖杀鬼,肆意不怕的,此刻也不知怎的有些心底生凉。
她飞快往城门走去,刚走到城门处,忽而心头一动,是朱厌泪起了反应。
元照星在这附近?当初他神分两处,一处就在乾坤袋里,他应当是知道乾坤袋所在的。
华九几乎要跑起来,来到城外,她往刚才与霍川雷约好的地方走去。
城外这处地方,地势平缓,没什么高山密林。霍川雷害臊,非寻了一处浅沟藏起来。
可此时浅沟里空空荡荡,哪有人影。
去哪儿了?他穿着树叶子衣服,臊得不行,应该不会走远才对。
华九将此处前后几里都找遍了,也未找到他的身影,这倒是怪了,到处也没有打斗的迹象,可知他是自愿走掉的。
华九心感奇怪,倒并不着急,毕竟霍川雷一个大小伙子,修为也不低,他既然是自愿走的,许是碰到了熟人。
这更好了,她拿着软纸仔细包好馒头放入怀中,开心拍拍胸脯,这一个馒头就可以独享了。
她立刻返回翡叶镇,先去找元照星。
有了朱厌泪的相助,找到元照星并非难事。
只是这翡叶镇古怪阴沉得很,明明才申时,已不见天日,墨云翻滚不息,城中人烟稀少破败不堪,倒真有些被上天厌弃,降下诅咒的意思。
现在大街上处处封门闭户,似乎这处世界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空荡荡孤寂破败的环境,加上刚才那个恐怖的故事,若是个胆小的人,现在绝对拔腿就跑。
好在她胆子不算太小,绕过几条街,终于距离元照星越来越近,最终停留在一处。
她杏目圆瞪,着实是吃惊不小,只因此处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奇了怪了,莫非是跟彼谷岭的老鼠精一般,在地下?
华九凝住真气欲往地下探去,不行,与彼谷岭软湿泥地不同,这里石砖土块深厚,真气根本探入不了。
她想再用别的方法,可忽然一阵冷风吹来,黏黏腻腻地拂过周身。她忽然觉得背心一凉,敏锐地感受到身后有道窥视的目光,转过头去,四周空空荡荡什么也没看见。
细细思量了片刻,她转身便往来时路走。
身后那道窥视的目光如影随形,愈发强烈。
她回头再要出城,却发现城门已关。绕来绕去十数里,近一个时辰,愣是除了她,一个活人也未见着。
别说活人了,就连活的鸡鸭鹅也没见到一只。这里似乎真的被诅咒萦绕,被死气笼罩,地上没有行路的活口,空中也没有来去的飞鸟。
城墙建得极高,其壁不知刷了什么材料,光滑似冰,坚硬如铁,根本无法攀爬。
这是把她困在城里了。
华九本只想尽快找到燕卿壶,去古曲山脉探一探,不想在此多生事端,谁知人不找他,他却偏找来,真是当她软弱好欺了。
墨云低垂,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整座小镇拢入其间。天气陡然转冷,深秋的季节,一眨眼天空已飘下鹅毛大雪。
华九衣着单薄,清晰地感受到扑面寒意,仿若有无数细密的针在轻刺,在这样的天气中,生扛一个晚上,到了明早便是一个冰团。
她毫不停留往先前的织衣店跑去。
织衣店亦是大门紧闭,华九拍门高声:“阿婆,阿婆开开门。”
她拍了许久,里头毫无动静,外头的雪却越来越大,偶尔还有冰团子往下砸。
华九哀声可怜:“阿婆,我出不去了,外头下雪了,我好冷,求求阿婆慈悲,容留我一夜。”
可无论她拍了多久,求了多久,里头一丝动静也无。
要在平日,她要么踢门而入,要么上别处踢门而入。可是今日,她竟老老实实坐在台阶之上,抽抽噎噎。
直到她哭也哭不动了,整个人冻僵在那里,睫毛上也落满了雪,整个人远远瞧来,已成了个雪人儿。
这时,身后的门,稍稍开了一道缝。
老太太探出头来,见她这般,忙走出来替她拍雪,边拍边道:“可怜见的,你快跟我进来暖暖。”
华九勉强把腿动一动,好半天才摇摇晃晃站起身,俞婆扶她一把,她二人步履蹒跚缓缓走进屋内。
俞婆递过一碗热水,华九哆哆嗦嗦接过来,她嘴唇冻得青紫,好几次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一点点热水下肚,暖了唇暖了喉,这才能发出声音:“多谢婆婆。”
俞婆问:“你怎么没出去?”
华九一滴泪几乎要落下来:“婆婆,我哥哥不见了,我以为哥哥还在城中,便返回来找他,谁知我未找到哥哥,自己也出不去了。”
俞婆叹道:“可是不巧了,今日正好初十,什么奇怪的事都能发生,寻常哪有人敢在今日来翡叶镇,偏你们两个愣头青,什么也不知道就敢瞎闯。”
她深深叹了口气,又见华九面露惶然,心有戚戚,忙安慰道:“好在只要过了今晚,明日便没事了,你今晚在我这里安静待一晚,千万别出声,待明日再去寻你哥哥吧。”
华九自然千恩万谢,又拿出一颗金豆子递给俞婆,俞婆不收,直说太贵重了。
华九道:“婆婆救我性命,不知如何可表谢意,我就这些身外之物,婆婆千万不要嫌弃。”她不由分说塞进俞婆手里,又道,“此物我娘送去万源宗请神仙加持过的,婆婆拿着也能保平安。”
那金豆子上有她布下的阵法,寻常厉鬼是突破不了的。
听着平安二字,俞婆这才笑着收下,然后领着她去到后头的罩房。
“你千万别出声,万一吵醒了老头子,他是肯定要赶你走的。”
华九连连点头。
俞婆安顿好她,出门之际,又回过头叮嘱:“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