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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阴阳

作者:莫莉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段衍低头,望着那对冰冷漠然的眼睛,他明明挣脱了神皇的束缚,挣脱了那具孱弱身躯,可以说话了,可以行动了,却觉得喉头像是堵了东西,身体如遭雷劫轰顶。


    心脏离体时的剧痛令这具临时构建的身躯再维持不了人形,崩塌成一团无形无状的漆黑云雾。


    段衍怔怔看着眼前人,怎会如此?他明明是来帮他,来救他的,可为何那只为小凤凰悉心缝补心脏的手能那般干脆扯下他的心?


    他忽然就觉得眼泪这种东西真是意义非凡,若是没有它带出体内的悲伤,这种刀割一样的情感应是能从内到外把人凌迟成碎。


    但他依旧觉得自己没有流泪,只是化身而成的漆黑云雾翻腾在天幕之中,令天地间大雨磅礴,苦涩炙热的雨浇在地上,花叶枯萎,山川变色,也叫银杯中的液面迅速爬升。


    他恨这人行事总是如此果决,从来不给他挽救的机会。想要这颗心明明很简单,只要他开口,他甚至愿意自己掏给他……可他为何不说?也不听他说?


    是他那时不受控制说出的话,做的动作影响了他的判断吗?


    他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对,一定是的!


    他于是急忙证明道:“刚才那个不是真的我,我怎会那样对你?我是阿陆啊,我在圣池边吻你,让你为我生出情魄……”


    “你不过是窥探了我的记忆。”陵稹从体内榨出一丝灵力,将那颗心脏传送走。随后强撑着举起手中长剑:“想要凤凰心,得先过我这一关。”


    大雨如注,浇在身上带来烦闷的炽热,他才冷却几分的身躯又开始饱受炙烤煎熬,虽取出凤凰心后腹中烧灼便停止了,那团炙热灵气也随着那怪物的虚假身躯一起消散殆尽,他对这种温度却依旧心有余悸,幻痛不止。


    不知是雨淋湿了眼睫,还是失血过多,他的视野愈发朦胧模糊,时明时暗,但他还不能闭眼。


    段衍看着他那不住颤抖的手臂,知他已是强弩之末,完全是凭意志力吊着一口气在说话,再拖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流血过多死在这儿。


    他于是想要靠近他,想同他说:我们先不谈这个,我给你疗伤。可身体竟是这时候又背叛了他,自顾自动了起来。


    黑雾忽贴至陵稹身前,里头传来的声音是段衍的,却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哦?先过你这关?可你如今一丝灵力都没了,拿什么拦我?”云雾中探出触手,一条夺下那柄剑,另一条绕上他的身躯:“用你这副□□的身子?”


    段衍心中大震,这种秽语怎么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虽他这几天因陵稹冷漠态度而怒气上头时确实会偶尔心生过激言论,但他断无可能对着本尊说出口,他虽算不上什么端方君子,但也是个要脸的!况且如今对方身受重伤,岂能说这样的话刺激他?


    他再次试图夺回身体掌控权,可不受控制说出的话竟是更下流了:“啊,我记得,你同我欢好时上下两张嘴都咬得很紧,说不定还真能用这副身子拦住我。”


    陵稹抹去唇边再次溢出的污血,冷冷望着那团雾。他已听过这怪物用阿陆的声音贴在他耳边污言秽语,不会再为此动怒。若这般废话能拖更长时间,让他能稍稍积攒些力量,他完全不介意对方一直说下去。


    他态度漠然,段衍却是近乎抓狂,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刚才反复确定过,身体里就只有他自己,没有被什么孤魂野鬼附身,亦没有被什么神秘存在偷偷潜入,否则他肯定早将这个冲着陵稹大放厥词的家伙碎尸万段。


    他不得不承认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就是他本人,虽他完全不想如此,却还在继续说:“看你上回爽成那样,现在怕是馋得慌吧,巴不得我再狠狠弄你一顿是不是?我可以满足你,不过嘛,这儿还有个碍事的。”


    他用另一根触手卷起地上已陷入昏迷的吕殷,递到陵稹面前:“把他杀了,杀了我就让你再爽一回。”


    陵稹面无表情看着他,一动不动。


    “啧,看来你更喜欢做事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看着是不是?”触手强行将吕殷唤醒,撑开他的眼皮,让他连眨眼或闭眼都做不到,吕殷惨叫连连,场面血腥,陵稹岿然不动的神情终于裂了一道痕,他看那黑雾的目光愈发森冷:“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不明白?明明是你那晚主动勾引我的,如今又装什么清高?”一根细长触手顺着他微敞的领口伸了进去,一层一层探入内里,暧昧地从锁骨一路往下抚弄到腰间,沿着腰线一圈一圈缓缓勒紧,烙下细密红痕,“你还不动手杀了他?真要人看着你被我弄?”


    陵稹忽然道:“我的剑呢?”


    “早这么听话不就得了?”他冷哼一声,抛来佩剑。


    陵稹握紧剑柄,却不是杀人,而是暴起斩断探入衣襟的触手,抓住段衍错愕瞬间身化流光,消失不见。一起带走的竟还有那吕殷。


    段衍登时又急又恼,他那副状态还强行瞬移,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这时倒是又能正常控制语言和行动了,可人已经跑没了影儿,他满腹解释又能向谁说?


    他快急疯了,想靠陵稹腹中那团精气上的凤凰气息寻人,可也不知是在陵稹身体里待了太久,已被同化,还是陵稹想办法将那物处理掉了,他什么都感应不到。


    所幸急中生智,他很快又想到陵稹可能会去哪儿——他那般在意那颗心,定是去寻凤凰心去了。他猜测那物八成被他传送去了锁链附近,也即小凤凰处。


    他立刻循着小凤凰的位置追了过去。


    --


    陵稹知自己状态奇差,跑不远,于是干脆只绕了个圈,去往段家村后山。刚落地,他便立刻往吕殷和自己嘴里都塞了一颗回血丹吊命。


    若吕殷离世,吕家那片天篆绡的封印无法解开,他来人间便毫无意义,但也不可能放吕殷回去。他权衡须臾,将一张傀儡符打入吕殷体内。


    吕殷还想挣扎,但他的神识被那天门怪物摧残得所剩无几,根本无法同他抗衡,很快便彻底沦为他的傀儡。


    陵稹问他:“是谁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你的?”


    傀儡木然张口:“云墟阁处来的情报,说你同那凤凰一道,曾在祥元镇的回春药坊现身。”


    陵稹面色转冷,云墟阁中在回春药坊见过他的只有今日才和他传过讯的师父。


    他眸光微动,沉吟片刻,又问:“你可知云墟阁掌门要那凤凰心做什么?”


    傀儡颔首,道:“宿体还缺一颗心。。”


    陵稹心头一咯噔:“宿体?什么宿体?”


    “是……是……”这个问题似乎令傀儡极其痛苦,额上不断暴起青筋,竟是一副快炸开的模样,陵稹不愿这得之不易的傀儡轻易报废 ,于是谨慎地换了个问题:“你们吕家为何要收集天篆绡?”


    这个问题傀儡同样无法回答,见他抽搐不止,陵稹只得终止盘问,重新下达指令:“速速离开此地,暂寻地方修养,五日后我会再传唤你。”


    傀儡点头,很快消失在山林间。


    陵稹闭上眼睛,又链接上远方的锁链,他耳中霎时被怨灵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大哥,不好了!这小东西的心脏飞了!”


    “不是我们弄丢的,它自己飞走的!”


    ……


    “我知道。”陵稹道:“你们将它的身体带回来便好。”


    那头一阵窸窸窣窣后,陵稹身前凭空多了个锁链围成的圈,圈中银光一现,小凤凰便出现在他眼前。它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胸口一个骇人大洞。


    “大哥,它不会死吧?”怨灵们小声嘀咕道。


    “心脏刚离体的时候它还好好的,还有力气跟我们吵说要回来找你,可不知为何,突然间就倒下了。”


    “大哥,可不可以把它救回来呀?”


    ……


    陵稹伸手摸了摸小凤凰的身躯,虽并无平日炙热,却仍有余温,正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地缓慢起伏着,若非胸口大洞,看着就像睡着了,“状态还好,应是及时安回心脏便没事了。”


    怨灵们欢呼一声,齐刷刷又问:“那心脏在哪儿?”


    “笙海。”


    “笙海往东不是魔域吗?”锁链缠回他身上,边飞快为他提供灵力修复伤处,边嘀咕不断:“听说魔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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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这小凤凰许是魔界产物。”陵稹摸了摸凤凰身上华丽的羽毛,轻声道:“它同我们类似,而世上只有两处能制作我们这样的生命,一处是幽冥,另一处便是魔域。”


    “笙海很远的,大哥你伤得很重,需要休息一些时日再出发吗?”


    “无妨。现在就走。”


    “啊等等,”有个怨灵突然道:“它昏迷的时候还念叨着‘芽宝’呢,要一起带走吗?”


    陵稹微怔,那新发的小芽?他迟疑片刻,摇摇头:“既已发芽,便不要随意挪动了,留一道灵力护住它便是。”


    --


    段衍绕了个大圈,他先是去寻那小凤凰,行到半途,小凤凰的位置竟是突然变去他身后,他不得不又折回来追,一来二去便耽误了功夫,赶到段家后山时,早已没了人影。


    他不知陵稹用了什么手段藏匿行踪,现在他连小凤凰的气息都捕捉不到。


    跟丢了。什么都搞砸了。


    天幕间的炙热暴雨中带上了雷霆闪电,狂风咆哮,连河水都被砸进水流中的雨点烧得沸腾,咕嘟作响。


    他耳边传来神界的乐声,神皇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钟声而至:“朕以为汝已尝到滥用神明之怒的苦果,不料汝还是如此任性妄为。”


    段衍愤怒抬头:“这一切祸端是你弄出来的?是你让我说出那些浑话的?”


    “朕虽为神皇,却无法左右诸神的喜怒哀乐,进退行止。汝所行之事皆出自汝之本心。”


    “本心?”段衍恼道:“我怎么可能会那样对他!”


    神皇笑了笑:“汝可知神明间的约誓乃天道见证?汝未遵守同朕之间的约定,擅离汝之幼年形体,擅用灵力凌虐凡人,如此背誓妄为,天道不允,汝之神格因而受损,致使汝之意识裂成阴阳二面,阳面为汝之善,守礼崇爱,阴面为汝之恶,纵欲暴虐。”


    阴面阳面?段衍忽记起冥界那个一进去就会疯的房间,他以为他那时已将那鬼东西连着房间一齐捣毁了,它也确实再未出现在他意识里过……可万一它其实没有消失呢,万一它一直藏在它的意识里呢?


    他到底是如神皇所言,神格有损,才分裂出那秽语连篇的阴面;还是也被那鬼东西搞疯了,步了冥王后尘?


    听他此问,神皇笑道:“祂已去了祂该去之处,汝只要绳趋尺步,遵纪守度,便不会同祂再见。”


    段衍听出一丝威胁的意味:“意思是只要我再犯错,你就抓来那东西惩罚我?”


    “汝已不在朕之时空,朕无权罚汝,诸事由天道公判。朕只能这般予汝警告,望汝好自为之。”神皇的威压随着钟声渐渐远去,段衍还想叫住他问问陵稹去了哪儿,但这老头跑得比兔子还快,敲打完他就没了声响。


    段衍烦躁得很,连生气都要谨记神明之怒祸及苍生,他到底为何会被推上这么个叫他如坐针毡的位置?他不想做神仙,不想被这么多条条框框束缚,他只想随心所欲。


    但他又怕屡次犯错令神皇不悦,取走赐予他的银杯,剥夺他同时神见面的机会,他好不容易才攒到一半,万不想前功尽弃。于是只好忍气吞声,驱散了连绵暴雨。


    暴雨散去,空气中充斥着的浓郁戾气也随之消失。他心头郁结,黑雾化作人形,沿着段家村后山的小径心不在焉地踱步。


    他步伐忽然顿住,微风送来一丝他再熟悉不过的灵力,太微弱,以至于暴雨连绵时压根儿无法察觉。


    他忙循着那灵力找了过去,终于在废墟底下找到一株颤颤巍巍的嫩苗。那嫩苗被陵稹的灵力包裹其中,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他叹了口气,竟是只给他留下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看着这嫩芽蔫巴巴的样子,他给嫩芽周围的土壤注入了些灵力,随手摸了摸芽尖。


    就这么一碰,他脑海中突然现出小凤凰那头的影像。


    段衍先是一愣,旋即狂喜。是啊,他怎么忘了小凤凰同这嫩芽间彼此有感应的,换言之,他可以通过嫩芽迂回探知小凤凰此时的位置和状况。


    它正躺在陵稹身边,陵稹则在同什么人交谈,声音断断续续,他捕捉到其中二字,“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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