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自习回宿舍,顾霆琛拿了资料就往自习室钻,一是要复习,二是实在不想和那两个"理科生"纠缠。
忽然,他旁边的椅子被拉开,有人落座.
是卿景和.他从书包里掏出一袋烧烤,摆在两人中间,又向顾霆琛推了推.
"一起吃."
"刷牙了,"
"回去再刷一遍."卿景和将一串包浆豆腐戳到顾霆琛嘴边.一串沾满烧烤料和单山蘸水的豆腐.
顾霆琛不喜欢被投喂,偏偏有几个登徒子朝这边看,他用口型说"放下,我自己吃".
卿景和这才罢休,他瞥向顾霆琛发红的耳尖,这人实在太有趣了,莫名的觉得别人羞愤的模样可爱,当然,这个"别人"不是别人.
"卿景和,走,回去打牌."小A走进来,不由分说的要拉人走.
"不玩,作业没写完."卿景和挣脱被牵制的手.
"三缺一啊."
"你找别人吧."
面对卿景和的拒绝小A将狐疑的目光投白顾霆琛.他极其不自在,只能装作专心复习祈祷小A赶紧滚蛋.
"这玩意是违禁品,你悠着点."卿景和不想再继续这么无趣的话题,小A临走时故意将顾霆深的桌子撞歪,又假惺惺帮人扶好.
"不好意思哈。"
"没事."顾霆琛绊了他一脚.
小A一个踉跑差点摔倒,他的腿磕在了椅子腿上,双手扶着桌沿,发出的声响在安静的自习室里格外刺耳,本来专心的其他人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更多的是心烦意乱.他们纷纷侧目,有的看戏,有的翻白眼,还有的发出"啧啧"声.
他爬起来揪着顾霆琛的衣领,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嘴里狠狠嚼碎.
"你给我等着!”
顾霆琛一把拍开他的手反向一扭.
"我怕你?"他松了手,任由小A此牙咧嘴.
手电筒的光晃悠晃悠照进来,被自习室明晃晃的白炽灯吞噬。
"吵哪样,不学就回克睡觉!"宿舍扯着大白嗓冲着撕扭的两人喊.小A留下一个怨毒的眼神,出了自习室.
"顾霆琛,你好man啊."卿景和贼眯眯地凑过来.
"胡说八道."
"不过以后你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卿景和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你爹我罩着你."
"眼不见心不烦,不需要."
倘若那人真要搞事情,那他完全可以申请退宿,等教导主任问起缘由还能顺便告一嘴.所以他不在乎.
好在小B还是有良心的,卿景和待不住先回去睡觉了,顾霆琛以为小B会和小A一唱一和,当他到门前发现留了门.小B还打着小灯看书,见他回来,脱口而出."你回来啦?"
"嗯,谢了."
"没事,都是舍友."小B朝着小A的方向努嘴,"你别理他,他在我们班经常和女生混一起,还以为是个温婉的,谁知道是这么个人."
"行了,万一人家没睡着呢,即使他风评不好,我也管不着,我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顾霆琛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蛐蛐别人,历来他总以为这种事只发生在女生的圈子里,现在看来不是.他讨厌这座城市,讨厌这里连绵不定的阴雨;红配绿的操场;灰色地面,墙上贴得像卫生间装修的瓷砖;吱呀作响的桌椅;烦人的考试;还有腐朽的人.
只因后妈一句"我不想离开故乡",父亲毫不犹豫重新落户,在这边买房,帮儿子转学.....自始至终都没问过他一声愿不愿意.
顾霆琛心结忧郁,烦躁得很,一夜未眠.起床铃响时他去了楼下打电话.
"喂,谁呀?"
"爸,是我."顾霆琛声音闷闷的。
"咋的了儿砸?"
"爸,我能不能请两天假,我没心情做试卷."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很久,老顾在思考儿子是不是生病了或者心理出问题了还是别的原因?
"行,爸给你请假,下次可不行了."
"能请吗?"
"既然你要请,那无论想什么办法都是要请的."
"嗯."
"行了儿砸,先去吃早饭,爸马上来接你."
顾霆深慢慢卡好座机,出来时刚好和卿景和碰上.
"眼睛怎么这么红,你哭了?"
"没有,昨晚没睡好."
卿景和递上一瓶眼药水,瞅了眼时间发现快迟到了,只和顾霆琛草草挥了挥手就赶紧向教学楼狂奔。
父亲载着他兜了好久的风,一路上没说什么话,今天难得天晴,顾霆琛瞥了眼手表.
10:30他们应该在考语文吧.
等红绿灯时,他的斜前面停着辆机车,好像是新款ㄧㄧ春风450。
"诶,儿砸,你是不是想骑达个车来着?"顾霆琛点点头.
"那正好,这个月月底你就成年了,摩托车驾照挺快的,而且你小时候不是参加过训练营嘛,那等着寒假就能把驾照考了."
绿车壳起,斜前方的梦中情车只留给他们一个尾灯的光.明禾一中有个奇葩规定,不准把桌贴贴在任何公共区域.这事真有人干,前几届学生在答题卡发下来后就喜欢把桌贴,贴在自己桌腿上,一学期过完数一数.课桌不可能年年换,几届学生积累下来愣是将灰色的桌腿变成黑白条纹样式的.
更有甚者会把损友的桌贴,粘到厕所某些区域,保洁阿姨叫苦连天,几次和校领导上报,这种风靡一时的现象才慢慢杜绝.
今天上午考完物理,小A溜进文科考场把顾霆琛桌贴偷了,他将桌贴粘到了尿池里....来上厕所的人当然瞄到了那条桌贴,其中包括卿景和.
他不知道该不该管,自己不管别人应该会管吧.他转身就走.
可是下午尿池里那条桌贴没了。
小A眉毛都快气飞了,他依旧是那副德性,猛的把卿景和拽过来对峙.
"你有病啊,多管什么闲事?!"
"狗急跳墙吗?"卿景和一脸鄙夷.
"你tm再说一遍!"他扬起了拳头.
"正面不敢和人家干,背后做些这种恶心事,你怎么比娘们还娘们,不是狗急跳墙是什么?"
拳头重重落在他脸上,卿景和哪肯示弱,当即和他扭打起来.旁边的人怎么拉都拉不住;小A用手撑着卿景和的脸,一只脚朝人踢过去。卿景和想狂扇他巴掌.手腕被掐着迫使他的一根手指塞进小A鼻孔里.一边还要躲着小A踢出的腿.
老方拿着金属探测仪和试卷过来,就看到自己班的学生在打架,他两眼一黑,几步并上去喝止了二人.
此时,卿景和的衣领被扯了个稀巴烂,顶着一只熊猫眼,小A,鼻子流着血,脸上还有几道抓痕.
"滚进去考试,考完自己去德育处。”
教导主任喝着茶,品味一嘴后看向两人.他把不小心吸入的茶叶啐出来.
"又是你啊,萧仁."主任背着身踱步到小A面前.推了推眼镜,这个刺头,主任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点点头,示意萧仁可以说明全过程了.偏偏萧仁添油加醋,硬是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受害者.卿景和忍住了再将他打一顿的冲动.
"自己编谎的时候自己信吗?"主任哪里信萧仁一套又一套的说辞.自顾自调出了监控.
"打架斗殴,停宿三周,本次考试成绩记零,萧仁多次违反校规,再加义务劳动三周!"主任递给他们两张违纪单。第二天考试结束后,卿景和我保洁阿姨要了两个大号塑料袋拿回宿舍,一个装好的被单、床套、枕套;另一个剪开将被芯和枕芯罩好。
萧仁临走时打了个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让卿景和听到点什么.电话中大概有时间、地点、还有班级.挂断电话,他一脸得逞的看向卿景和.
"我告诉你,你完了."话罢,萧仁拖着行李箱摔门而去.卿景和对此嗤之以鼻,他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萧仁要"号召""江湖人"来给自己下马威;他也不傻,掏出了早已打开录音的手机.
晚上八点,老方电脑上收到一条录音文件,他点开,是萧仁的声音,什么周五下午五点半左右西南门.见识过刺头学生的老方意识到萧仁要堵人.他和卿景和沟通好后上报给学校,西南门多了些门卫.
卿景和母亲半夜回来发现儿子在家里,又看了看茶几上的违纪单,一时冲动,抽了他一耳光.
母亲猩红着双眼,卿景和红肿着脸.
"让你上学不是让你惹事的,你安分守已一点会死吗?我和你爸爸工作那么忙,连水都忙不得喝一口,还不是为你!"
卿景和的脸被打得偏过头,他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听着母亲的斥责.好在爸爸回来后没怎么再苛责,简单帮他处理了一下"熊猫眼",一个浅浅的拍肩作为安慰.周三凌晨,父母已经出发去了医院工作.卿景深向来睡得不深,尤其在家里;爸妈忙得团团转,绝大多数时候直接在医院办公室睡,他一个人在大房子里心中不会踏实,相反,宿舍很小,床帘又给了他小小的空间,只属于他一人的小空间.
可是他被停宿了,这意味着接下来三个星期他绝大多数时间都要一个人待在这间空荡荡的屋子。
卿景和睡意全无,索性起床,突然他灵光一现,打开烹饪教程,想自己琢磨着做一顿早餐.隔置已久的电饼铛今早居然烙出了华夫饼,很快冒出一股焦味.
还好,只是烤焦了一点。
"你的眼睛怎么了?还有衣服,怎么烂成这样?"顾霆琛在大课间拦下他,抓着他的肩膀问.
卿景和摇摇头.顾霆琛不让他走.
"打架了,受处分了,行了吧."卿景和不大耐烦。
"为什么?和谁?"
"萧仁把你的桌贴贴到尿池里...."
"所以你就和人家打架了?"
卿景和点点头.
"傻不傻?你知道的,我又不和他一般见识."
"你内心很在意."
顾景琛被说中心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良久,他松开卿景和,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你的衣服......"
卿景和低头一看,自己那件短袖的领子被撕得稀巴烂,几根幸存的丝线软绵绵挂着.
"忘记换了."
"那穿我的."
"不要,我嫌脏."
"你还杠上了?卿景和,你有自尊病吗?"
"......”
见他不再反驳,顾霆琛终于肯放他走.下午上课时,一件叠得像方巾一样的短袖和一支红霉素软膏静静躺在他的课桌上.
卿景和拿起衣服换上,只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不难闻。至于红霉素,他端详了半天还是去厕所照着镜子涂在"熊猫眼"上。
老方是黑着脸进来的.窗帘是拉开的,窗户是通风的,后门没关,卫生也打扫了,他不死心的走到角落,劳动工具摆放整齐,垃圾桶套了袋子,垃圾也扔了.
"......”老方又看向讲台,黑板干净,讲桌整齐;环顾一圈没有人睡觉.他好像找不到发火的点了.他又回到讲台上,沉默的看了看试卷,又看了看底下的学生.
"说下成绩."
几个相当在乎成绩的同学拿出了小本本.当他们听到卿景和是最后时看老方的眼神都变成了质疑.
"萧仁同学和卿景和同学违乱校纪,成绩记零."老方不轻不重丢下这么一句话.
"另外,我发现你们对待这次考试的态度极不端正,这次我们班的排名严重退步,已经掉到普通班之后了."
不少人心里并没有因为老方的话感到一丝惭愧,反而心里不断暗笑:周测、月考,考得还不够么?期中考还偏偏不和其他学校联考,要自己出题;足足比别的学校慢一个月,白加了至少四次周测一次月考。
尖子班小测验肯定要比普通班多,这一次期中考安排时间突然、题目习钻,考试前一天(2)班甚至还在"每日一小测",自然而然,学生们怨气大,不是乱做就是空题,更有甚者交白卷.
爸妈知道卿景和违纪的事,昨晚那顿谩骂与一记耳光后也没有苛责.他还是想和顾霆琛倾诉.
"没事,我也是0分。”
"性质不一样啊,你请假,我违纪."
"你也很在乎别人的看法,不是吗."
卿景和定定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我们高考考远一点,就听不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