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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作者:北方无要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不能靠近厨房的日子,呱呱很想念自己的小伙伴和自己曾经做的菜。


    可是它现在还是处于暂时不能做菜的时间,它开始读书了:


    疑穴


    这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压断了巫族最后一分理智,众巫官气的目眦欲裂,肌肉绷紧,几人甚至已经拿出了法器,人群里骚动不安,巫族似乎立刻就要动手,无仓亦尴尬地看了龙员一眼。


    “王!”一个年轻的巫官涨红着脸冲到前面,单膝跪在伏邕脚下,咬牙切齿地指着巫琳道,“你让我去杀了那个贱妇和那个脏东西!”


    “王!”其余巫官纷纷迎合。


    众人都看向伏邕,上官闫肃手上捏上了诀,心想只要巫族众人一动手,他就制止住他们,伏邕亦是气急了,他从小到大受到的屈辱都不及今日的屈辱更盛,若知道这个祟是这样,打死他也不会让巫琳请他出来。


    伏邕紧闭着嘴巴,不断的深呼吸,可是怒气从脸上压下去,又会从心里涌上来。


    “滚回去!”他死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王!”


    “给我滚回去!”


    上官闫肃适时站了出来,解围道:“今日若巫王不适,可先回左方院,请巫王放心,后面有任何消息,苍山会第一时间通知巫王。”


    伏邕依旧呼呼地喘着粗气,上官闫肃还要开口,就听到伏邕说:“本王不走。”


    “巫王……”


    伏邕从腰间拔出短刀来,一把插在跪在面前的巫官的膝盖前,那刀插入石板几寸有余,刀把晃动着,铮铮作响,伏邕冷冷地对那巫官道:“若你觉得你可以不听本王的话了,那巫族也容不下你了,要么老实待着,要么就按判族自尽了吧。”


    巫族这边的热闹终于静了下来,巫琳带着谗进了密室,里面很快传来素止的嘶吼声:“滚出去!这是什么脏东西,让它离本公主远些,滚!你个低贱的东西不要碰本公主……”


    再后面,里面传来粗鲁地扇巴掌的声音。


    素止的哭喊声又响了起来:“巫琳,你敢打我!”


    回答她的是更多的巴掌声,一下一下,听的密室外的众妖都暗自咽口水,素止开始还会叫骂,到了后来,就只剩求饶和呜咽声了。


    巫琳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她在外的愤怒全部发泄到了素止身上,巴掌声响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才停,素止连哭声都很小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巫琳的手段震住了,在外的诸位,待巴掌声停下后,亦跟着减缓了呼吸。


    此后就是素止的一声高亢地尖叫,密室发出来一团白光。


    不久后,巫琳白着脸带着谗走了出来,他们二人都有些喘,累极了的样子。


    “素止说,蛇穴在她随身带着的格子旗棋盘上,用她血做引子就可以打开,往常往里送些牲口,肥遗就能出来。”


    话一说完,回头怜悯地看了一眼双手都是血的谗,对他温柔地笑了笑,然后牵着他的手慢慢离开了。


    没有人再说要拦她,哪怕是方才气焰最嚣张的巫官。


    怒气上来的时候,大家只顾着发泄怒火了也就都忘了,巫琳曾是十巫后人中法术数一数二的一位,就连现在被奉为大长老和王师的巫颜,真跟她动起手来,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众妖目送了二人远去,那可笑的两道身影竟然看着有些悲哀。


    格子棋盘很快被拿了上来,素止的血也取了来,海蚀取完血后对上官闫肃说:“素止双肩都被抓烂了,脸肿的像个猪头,谗要探知秘密,只要用额头抵住对手的额头就行,做什么下手这么重?里面的侍卫说,谗方才动了怒,像是要吃了素止,是巫琳一直在后面扯他的铁链才算勉强拉住了他。”


    上官闫肃道:“你到现在都没发现谗长的像谁吗?”


    像谁?海蚀闻言使劲地皱了皱眉头,确实是有些眼熟,可是像谁呢?他在何时见过这张脸,海蚀的目光瞥向了伏邕,瞬间恍然大悟,紧接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谗的脸跟蒙唐一模一样!巫族先王,死在阴鬼山的年轻的神,怪不得巫族气成这样,向来备受赞誉的先巫王,死后被巫琳用做养祟的模板,不仅如此,巫琳还将祟养成了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甚至用铁链拴着他——


    海蚀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对伏邕刮目相看,若是他的父亲被这样羞辱,他今日非一刀穿透巫琳的脖子不成,自然了,这也要他能打得过巫琳才行。


    这边说着,格子旗棋盘上的洞穴已经被打开了,上官闫肃看了一眼海蚀,海蚀忙道:“属下先带人下去一探究竟。”


    巫颜使了个眼色,立时有巫官道:“我等愿下去助苍山妖君一臂之力。”


    众妖将棋盘放置殿外,上官闫肃又做了一个大结界围住洞口,海蚀等人皆在腰上绑了绳子,划拨结界一一下去了。


    洞口处腥臭异常,海蚀捂着鼻子,对其他人道:“都跟紧我。”


    众人眼见那几道绳子缓缓的往下滑,一直滑一直滑,绳索不断减少,里面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众人正看着,忽见那绳索开始急速下滑,几个苍山巡逻将连忙抓住绳子,绳子另一头却像是绑着千斤重物一般直直地往下坠。


    众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都知道肥遗忌讳天雷阵,肯定不敢从洞口钻出来露面,可这是上古神兽,他会什么神通谁又说的准呢?


    几个巡逻将都被拖着到了洞口,洞口在此时,竟开始慢慢合拢了。


    “里面的人不会被吃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慌乱不止,忽见上官闫肃两指聚力,点向洞口,洞口停止合拢,上官闫肃撩开下摆,直接跳了下去。


    洞口很快合拢了,几个抓绳子的巡逻将也被留在了原地,绳子断了。


    众人紧张不已,这个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方前辈呢?”


    众人这才开始四下寻找欧阳梨梨,毕竟在这个时候,只有她能镇得住场面了。


    漫长的等待像是干燥的天气一样让人烦躁,众妖的法器、结界、阵法都已经准备好了,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洞口,可直到这一夜过完了,格子棋盘都没有传来新的动静。


    密室里的素止睁开了眼,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发出瘆人的笑声来。


    天方亮,无仓坐也坐不住,干咳了一声,吵醒了不少已经睡着了的妖怪。


    “今日不如算了吧,派人守着,咱们先回去。”


    众人心道,也只能这样了,说罢大家收拾收拾一哄而散。


    天旱解决不了,苍山世子还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各方势力翘首等到黄昏,就听渟台阁那边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素止听到这个声音,急切地扒在密室的窗口往外看,她也想知道结果,众妖都往渟台阁去了。


    棋盘碎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侍卫,众妖清点了一下,下去的人都在这了,海蚀也没醒,上官闫肃一身泥沼地站在院中,见众人来,无奈地挥了挥手里的竹筒:“是疑穴。”


    这下众妖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了,素止的双眼都要喷出火了,她愤恨地啐了一口道:“真是该死,竟然没能杀了他。”


    上官闫肃做主,先安顿受伤的侍卫,今日众人先回去等消息,肥遗的事,明日再议。


    天色暗了下来,上官闫肃草草收拾了自己一番,就亲自去了左方院。


    自伏邕来,原本划给巫琳的小院子便再没有外人了。


    上官闫肃敲开了门,发现伏邕正自己坐在花园的小石凳上发呆。


    见是上官闫肃来,甚至没有起身。


    “我当你回不来了。”这话虽然冷漠,但你细听,也能听到话里掺杂的几分恐惧。


    上官闫肃笑道:“这必定是疑穴,我刚到洞口就感知到了,若真是肥遗的窝,海蚀必定不会进去,他嗅觉灵敏,怎么会作死去闯古兽的老窝。”


    伏邕道:“那你可知肥遗真正的老窝在哪?”


    上官闫肃凝重道:“狡兔三窟,况且古兽,此事不好查,所以我今日特意来请教贵族巫琳大人。”


    伏邕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你也是过来看我们笑话的?”


    上官闫肃道:“如果你们自己也把此事当成一个笑话,那么就不怪旁人看轻你们,人有**这有什么错?巫琳当年与你父王……”


    伏邕拍案而起:“上官闫肃,你少在这当好人,当初要不是你强行继承了我父王的金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上官闫肃收了伏邕这份指责,并未言语,只是看着巫琳房间的方向,那边的窗户开了一道缝隙,上官闫肃知道,巫琳必定是躲在窗内偷看。


    伏邕道:“我知道你来此的打算,素止那小丫头说话说了一半,先不说蛇穴的事,就说寻根镜她也没交出来,小丫头软硬不吃,你只能来求小姨。可你不要做梦了,谗自昨日夜里就狂躁不安,此时小姨必定不会同意让他出来,我也不同意。”


    上官闫肃道:“我会让她同意的,也会让你同意的。”


    伏邕冷笑道:“你口气倒不小。”


    上官闫肃看着那边的窗棂,沉默片刻,道:“阿梨回苍山当晚,我去过定界阁,见过谗。”


    窗户倏地关紧了。


    上官闫肃又望向上官闫肃道:“金瞳继承自你父王,若他需要,我可归还。”


    伏邕道:“你……你说什么?金瞳如今在你身上多年,几乎与你双目何为一体,若你取金瞳,双目不瞎也要成残废,你当真……”


    “苍山世子,一言九鼎。”


    主屋的门吱地一声被拉开了。


    63  他是谁


    第二日,寻根镜被上官闫肃用法阵开启,果然是世间难得的宝物,寻根镜落地化作无数泉眼,上官闫肃在狐族王宫正殿前放了一个主泉眼,剩下的泉眼,则被他用阵法送到了苍山十八山中。


    王宫里的众妖都在取水,有的高兴地直接跳到了那泉眼中。


    上官闫肃站在玉阶前,沉默地看着下面欢快的众妖们。


    巫琳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跟前道:“寻根镜的水只能翻涌十几天,到时候泉眼会干枯,此法与类水汤一样,治标不治本。”


    上官闫肃道:“我知道,可有些水总比没有强。”


    “我听说你让人将素止送走了?”


    “地生族的王派人来交涉了,愿意用寻根镜来交换她女儿的命,苍山现在不易与他族交恶,我愿意卖她这个人情。况且素止修为尽毁,留在苍山早晚被杀。”


    “你是嫌谗下手太重了?”


    “谗?”上官闫肃笑道,眼神犀利地瞥了一眼巫琳,“诓旁人就算了,过来糊弄我?下手的不是谗,或者说不完全是谗,反而若不是有谗在,素止的命怕是早就没有了,我说的对吧,巫琳大人。”


    巫琳无所谓地偏了偏头,避开了上官闫肃的目光,她并不把上官闫肃的这些话当回事。


    “你真的愿意把金瞳还给他?”


    上官闫肃道:“自然,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蒙唐把金瞳给我的时候,是好好的一个人,如今我还给他,也要他好好的。”


    巫琳咬牙道:“这不用你担心。”


    上官闫肃叹了一口气道:“大人知道的,他现在不好,也不开心。”


    “哪又怎样?”巫琳抢白道,“他愿意回来,就证明他心里是有我的!我不在乎他是谁,他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伏邕在乎,巫颜在乎,蒙唐他自己也在乎,你扣了他的阴魂,又让他用了谗的身体,可谗只是一个小小的祟而已,阴魂吞噬元气,谗能活几时?谗死了,他又能去哪?你如何再去给他找适合他的身体去夺舍?”


    “我自有办法。”


    “你知道这事难办,不然你肯定早就办成了,巫琳,你好自为之吧,巫颜和伏邕如今不知道真相,若他们知道真相了,你觉得你还能留住蒙唐到几时。”


    上官闫肃说完,便大步去了,独留巫琳站在原地,死咬着牙,浑身哆嗦着,她很想哭,她亦很害怕,可她强忍着对自己说:“没关系,没关系,留一天也好……”


    是夜,漆黑的长街,蔓延到脚下的丝线翻开了一片片青石板,带着凌厉的杀意逼过来,走投无路的女子摔倒在地,她双眼大张着,恐惧地盯着逐渐逼近的丝线,不住地向后挣扎……


    一场无声的杀戮在苍山王宫内进行着。


    受了伤的女子绝望地抬头看了一眼猩红的满月,要不是今日月亮如此之盛,也不会催生了慕追这样凶狠地杀意。


    丝线已经蔓延到她的脚下,带着忿忿地恨意缠住她的双脚,顿时撕心裂肺的痛楚从下肢传了过来,她的双脚已经被丝线割的血肉模糊,丝线还要往她的腿上去爬,剧痛和恐惧让她得到了短暂的清醒,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抽出袖内的短刀,一刀割了下去。


    丝线已经浸染了她的血,与她分享了痛感,她这一刀,逼退了杀人的细线,也让她承受了宛如断肢一般的剧痛。可她顾不得这么多,四周遑遑没有人烟,今日是月圆,没有妖敢出来游荡,她带着求生地渴望地扫视了一圈,也只看到了王宫中央,那还在汩汩冒着活水的泉眼。


    另一股杀意已经逼过来了,不同于丝线要命的夹缠,这一股杀意带着冰冷鲜活的寒意,沈着无不绝望地看着地上的阴影正从四面八方朝她逼过来,就像是什么瘟疫一样,亟待要吞噬她的生命。


    慕追过来了。


    沈着的心,冰冷地就像是双手覆盖着的石板一样,她没有路了,人偶果然成祸了,今日天黑之前,她接到同门的消息,封月门以异常惨烈的手段占领了整个基山。基山半数以上的有头有脸的人偶师被他们签了契约的人偶拖着同归于尽了,正如他们之前怀疑的那般,短短几年来异军突起的封月门,仅凭着几个不常见人的人偶师,不仅造出了大量上等人偶,还在技艺大赛上以碾压之势轻松夺魁,封月门,就是人偶的门派。


    万年来人偶师造人偶,人偶受制于人偶师,这是天道所规,六界都道人偶不算人,玩意罢了,尤其是没有感情的下等人偶和中等人偶,买卖和屠杀他们是人偶师的自由,也是六界众妖的自由。


    曾经有人怀疑过得天独厚又有超凡能力的上等人偶到底算不算人,然而这个疑问很快就被人压制下去了。


    一来上等人偶存在极少,本就是六界中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才能享受的东西,二来人偶师内部为了压制上等人偶,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能造出上等人偶的人偶师必定要与人偶签订生死与共的血契,血契绝对偏向与人偶师,人偶师可以随时处置签了血契的上等人偶的性命,人偶却不能伤害自己的主人,非但如此,主人死,人偶必亡。


    血契成了压制上等人偶的最后一道屏障,有了这样的桎梏,多聪明的人偶都摆脱不了成为傀儡的命运。


    这些年来凭借着这些规矩,人偶师和人偶一直保持着某种动态意义上的平衡。


    沈着是第一个打破这个规矩的人,作为基山百年不世出的天才人偶师,在沈着年纪还小的时候,她的族人就发现她不能与人偶签订血契,她天生没有这个能力。


    那时候沈着已经展示出了她惊世骇俗的能力,她年仅十岁左右,就雕刻出了七八个上等人偶。她的院子里热闹非凡,许许多多的人偶陪着她,许多不知情的人,甚至真的以为那些人偶是她的族亲或者仆人。族人惊慌失措下,只能动手去屠杀沈着的作品,并且逼着沈着封刀,绝不可再雕刻上等人偶。


    沈着此后被关在了小院子里,只能雕些笨拙无用的中等人偶和下等人偶,直到后来,她发现了慕追的踪迹。


    这是就算没有血契压制下,人偶师和人偶也能拥有的绝对联系。


    沈着并不知道那个人偶是谁,她只是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和心慌。


    慕追是当年屠杀的漏网之鱼,他的聪明谨慎更甚其他人偶数倍——他在陪着沈着的年岁里,学会了制作人偶。


    起初因为没有基础练习,他的刀法生硬,不得章法,后来,他决心伪装自己,投靠到人偶师那里学艺,孤僻不受欢迎的浣娘成了他的目标,也成了他最好的伪装。


    没人怀疑他的身份,正如没人想过人偶会自己制作同类一样,人偶师们自大的以为凭借着千百年来血契压制,他们可以高高在上的欺压人偶到永生永世。


    慕追很快发现了封月门,要说起来,隐藏身份化作人偶师生活最早并不是慕追想出来的,封月门里藏着的都是基山上开了智的人偶,慕追只是完善了他们的隐藏,起初封月门因无人能雕刻人偶,不得不隔些时候送些自己的同伴出去,慕追的到来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慕追雕刻的被卖出去的人偶,很快就能改头换面重回封月门,慕追有一双巧手,给人偶换个面皮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封月门最开始不过是单纯的想保护人偶而已,是沈着打破了这一平衡,沈着凭借着敏锐的感知力很快就发现了慕追,或许她那时候知道慕追的身份,或许她不知道,总之,两人很快相恋了。


    之后的事情因为浣娘求到了欧阳梨梨那里,沈着听了欧阳梨梨的话催眠了慕追将他送到了浣娘那里,一切的发展就变得不可控起来。


    绝无仅有的人偶的领导人慕追,被情所困短短几十年自弃身亡,这让封月门上下无不震怒。


    慕追的死,给封月门敲响了警钟,慕追都会死,那他们呢?若不想永远躲躲藏藏夹缝里存活,唯一的办法就是起来掀翻原来的制度。


    这场行动密谋了两百年,除了那些一直开不了智的傀儡人偶,剩下的被压迫多年的人偶几乎不用策反就投靠了他们,没人愿意这样没尊严的活着,大家都生在六界,他们同样是灵体成人,为何就因为他们定力不足,朝人偶师们借了一副身子就要永远被他们剥削?


    最惨烈的是那些被签了血契的上等人偶,等封月门真正活动起来才发现,所有被控制的上等人偶都过的生不如死。


    他们与妖或者人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思想,但是外界强行将“不懂感情”“没有灵魂”的帽子扣在他们头上,为求自保,他们只能一直装作无知无觉,任人掌控许多年,更有甚者,因有血契的制压,温顺貌美的上等人偶很少能逃脱伺候主人床笫的命运。


    令人咋舌的是,无论平日里多正义公正的人偶师,在绝对权力面前,都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下贱。这也正是封月门起事不久后,就能有一半签了血契的上等人偶与自己主人玉石俱焚的原因。


    沈着得知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要回基山,可她连左方院都没出去就发现她早就被慕追盯上了。


    屠杀之仇,抛弃之恨,无不刺激着慕追的神经,又有圆月蛊惑,慕追很快就对沈着痛下杀手了,沈着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她早已不是慕追的对手了。


    脚步声缓缓而来,慕追走到沈着面前,蹲下来道:“沈大人要回基山继续去杀人偶吗?”


    64心跳


    沈着摇摇头泫然欲泣:“慕追,我从未想过要杀你……”


    慕追一只手捏住了沈着一缕头发,温柔的抬起来放在鼻尖轻嗅着:“当初我们只想保命,是你说你喜爱我的,沈着,我是你造出来的,我天生对你就有依赖,若不是你一定要靠近我,我也不会真的信了你。你是不是一早就认出了我了,当初你我在一块时,你很喜欢趴在我的胸口,起初我不懂,只以为这是爱侣都会做的亲昵举动,后来是浣娘跟我说,她说趴在我的胸口,丝毫听不到我的心跳,我那时候才知道,我再怎么像人,也只是一具木头身子,就算我会痛会爱,可我永远没有心跳,你那个时候不是爱我,是在测试我。”


    沈着苦笑着,那段记忆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她和慕追的情缘,偏偏因为欠了浣娘一段情必定要波折一次,这是神谕,她就算再如何心痛,也不得不遵,但她不能任由慕追把这一切扣在她头上。


    沈着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她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了,可我当年……”她不怕死地伸出手按到了慕追的胸口上,丝线缠的她更紧了,剧痛向她袭来,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可她的手还是贴在上面,沈着仰头看着慕追,颤抖着说道,“慕追,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当年,真的从这里听到过心跳啊……”


    慕追朝沈着大的侧腰一脚踢过去,沈着被踢出去几丈远,痛的她连起身都不能,一口血涌出来,胸前的衣襟都湿了。


    “沈大人如今还与我玩爱情的把戏不觉得晚了吗?”


    沈着平躺在地上,哧哧地苦笑着,慕追还要上前,沈着在慕追铺天盖地地杀意中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其他的气息,一丝更加凌厉,威压更重的气息。


    沈着明白过来,这是在苍山王宫,没什么能逃得过上官闫肃的双眼。


    慕追朝她缓缓地举起了手,沈着为了活命,突然发了狠劲,双手拍地,一跃而起,而后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寻根镜的泉眼。


    变故发生的太快,慕追尚在惊异之中,就见阴影处走出了两个人来。


    上官闫肃凛声道:“慕追大人,你深夜不眠,在此处做甚?”


    慕追自然知道自己绝非上官闫肃的对手,只得压制住自己的戾气,道:“月夜蛊惑,心绪翻动不能自已,特出来走动走动排解一二。”


    上官闫肃一个眼色,海蚀立刻化身子规冲到了泉眼里面。


    上官闫肃的目光紧紧地锁着慕追,慕追倒也不慌,缓缓行礼道:“不打扰世子雅兴了。”


    紧接着,转身大步走出一宫,再没有回头看泉眼哪怕一次。


    第二天一大早,海棠推开书房的门,迎头看见了来了站在窗前一夜未睡的上官闫肃。


    “殿下昨天没有睡吗?”


    上官闫肃皱着眉头:“有些怪异,昨夜海蚀去寻根镜中去找沈着大人,一夜未回,我给他发的风信,也没有回复。”


    海棠宽慰了两句:“许是沈着大人昨夜受了伤,行动不便,海蚀大人留下照看了。”


    许是这样,上官闫肃也只能做这般想。


    “一大早,何事找来。”


    “太子殿下有请。”


    “哦?”上官闫肃抬抬手,海棠着人给他换了衣裳。


    上官闫肃这才出门要往无仓那里去。


    “殿下,太子殿下不在宫殿内。”


    “去哪了?”


    “后山。”


    上官闫肃心下诧异,不知这无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快快地往后山赶了去。


    等他到,方见无仓已经带着众妖在后山站定了。众人身后,另有一小队身着玄衣、颈四肢都带了铃铛的神,正赤足围着一高台做法祷告。


    上官闫肃细细看了一会,这一小队人所做之法甚是怪异,连他也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只是上官闫肃清楚,玄衣铃铛,赤足而舞,这是巫族常占卜祷告时所常做的着装。


    恰好此时巫琳正同他一起,站在众人之后。


    巫琳见上官闫肃来,超前怒了努嘴,告诉他,无仓已经等他许久了。


    然而她自己不愿意掺和这热闹,就要再退到后面去。


    上官闫肃轻声叫住了她。


    “这是做什么?”上官闫肃朝高台上几人歪了歪头。


    谁知巫琳面上也有诧异,只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亦不知。”


    “这非巫族之法?”


    “瞧着像,只是很奇怪,连我都未见过这种法术,就连这几人的衣着,也只是瞧着像我们族的装饰,实则细枝末节处都有诧异,你瞧,我袍上是七足五爪鸷鸟,而他们胸前袖口的鸟纹都是五足五爪,就连这鸟,也非我族中一向供奉的鸷鸟图腾,也祈舞也是,看着像巫族的样式,总觉得那里差一些,但是看着像,在外行人看来,也是能糊弄过去,左不过是瞧着极像,实则内里却丝毫不沾边的。”


    巫琳说完,作势要去。


    “先慢着。”


    “如何?”


    上官闫肃快走两步,私底下给巫琳塞了个青色小药瓶。


    “这是苍山才有的心月丹,我练出来专用来圆月之际为族内众妖压制血气的,你带回去给他吃了,对压制他的阴气有极大的用处。”


    巫琳不觉得心中大喜,这些日子,为了压制蒙唐身上的阴气,让他能有几分恢复清明,她一直在求对应的丹药。


    只可惜术业有专攻,巫琳是人修,纵使身为巫医,擅长的也只是占卜外伤,对这种助妖类修行的丹药十分不擅长。


    前几日好容易打听到有一种寒雪草,吃下去类似冰封神志,虽有些效果,但是所食之人要时时忍受着寒冰拥堵与神识得的痛苦,且效果也不过一时半刻的,见了金乌几乎就是废了。


    就算是这样,也是求了几日都求不见。


    心月丹倒是常听说过,据说效果奇佳,吃一粒能压制各类魔障十天半月,且又有助修为之效,只是这是苍山不传之秘宝,苍山境内的妖,千金万金都难买一颗。


    饶是托了王去要,也是难办,故以巫琳未敢做此肖想,如今却见上官闫肃条件都不要就白送了她这一小瓶。


    巫琳感激甚多,忍不住朝上官闫肃使了个大礼。


    上官闫肃忙要扶,这边拉扯着,却已经让无仓瞧见了。


    “世子来了。”


    巫琳略行了一礼就走了,上官闫肃朝无仓行了礼,便被众人拥簇着去了前面。


    “殿下这是?”上官闫肃往向高台上。


    无仓看了一下众妖,笑着说:“本宫在请泰山神君神谕。”


    上官闫肃眉头微皱,泰山神君?那是古神中的古神,与现存的古神不同,泰山神君是和母神几乎齐名的古神,又兼之他是三界现存的尚未神游的几位古神之一,其地位可想而知。


    上官闫肃这才想起来,是了,神君血脉,是可以召唤古神的。


    仪式不知还要多久,众妖看着都有些松懈,上官闫肃因为惦记海蚀,也有了几分不耐,只有无仓始终不动声色着。


    上官闫肃正思索着要不要劝一劝无仓,突然空气中发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


    上官闫肃扭头望去,众妖的动作在他眼中放缓放慢,透过这些或是打哈欠或是挤眉弄眼的脸,上官闫肃一抬手,抓住了一丝风信。


    “这是什么?”无仓一下子就看到了,朝上官闫肃道。


    “回殿下,是风信,我族通信之法。”


    “可是有什么重要消息,快听听。”


    上官闫肃手一挥,风信化作一股清风,在上官闫肃的头顶变成一个小漩涡,然而里面声音又杂又吵,甚至还有男人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众妖屏气凝神,却始终听不到什么有用的声音。


    跟在无仓身边的龙员前走了两步,“我来助你。”


    这般说着,抬手施法,这声音就被放大了数百倍。


    “……呼呼……呼……呼……肥遗……呼呼……爷……老巢……”


    风信散去,众妖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众人看向上官闫肃,上官闫肃双目微阖,沉默半晌,轻轻吐口:“肥遗老巢,在寻根镜之下。”


    众妖不敢再言,只摒住了呼吸要听上官闫肃的吩咐。


    上官闫肃双目微垂,高大的身形站的犹如一堵墙一样坚定。


    “杀了它。”他用从未有过的带着腾腾怒意的口吻一字一顿地说。


    众妖皆提了一口气,一时间被恐惧、热血、眩晕多种情绪包围。


    不知是谁开了口:“便听世子的。”


    “便听世子的!”


    “便听世子的!”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众妖的心被鼓荡着,这世上从未有过人能找到肥遗的老巢,若真寻不见,只当这神兽是个飘在天上的威胁罢了,肥遗依旧高高在上,神威不可冒犯,可是如今,竟就找到了,凤凰落了地,倒也和鸡没什么区别。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上官闫肃的杀令!


    以雷霆手段,被怀柔政策束缚住手脚,削掉了杀气的众妖们,等一个可以嗜血的机会,太多年了。


    无仓脸色依旧不佳,从刚才上官闫肃开口,他就负了手,只拿眼睛,慢悠悠地打量着。


    “咚——”


    低沉但是震耳欲聋的一声钟声突然响起。


    无仓面露喜色:“古神来了。”


    天际间猛然乌云蔽日,惊雷滚滚,狂风乱作。


    “天地有女妖兮,影之不存,乱我山河兮,浮尸遍地,大荒复燃兮,阴魂作乱。”


    惊雷还在一个接着一个炸在众妖头顶的时候,上官闫肃已经带着众妖浩浩荡荡赶往了一宫。


    最后一丝乌云撤走之时,上官闫肃猛地回头。


    “怎么了世子?”


    “我方才,听到了几声叹息。”


    “谁的叹息?”


    “像是……神明的。”


    65一路坦途


    寻根镜前,众妖纷纷坐下,开始修建护法结界。上官闫肃独立与虚空之中,衣摆随风而动,猎猎作响。


    “谁与孤同往?”


    已有小妖奋不顾身得的跳了下去。


    巫琳站在角落里,抱着胳膊,冷眼看着。


    “这又不是人越多越好,越多反而让他挪不开手脚。”


    近处的小妖自然知道她是谁,听了这话也就识趣地退了退。


    上官闫肃看着下面,他需要高手,绝顶高手。


    慕追未等多久,撩起衣摆也跟着下去了,引得一众女妖小声惊呼。


    伏邕身侧下去了几个人,瞧着修为倒不算好,只是不肯给巫族丢脸罢了。巫颜在他们后面,跳的非常利索。天界下去了一队守卫,还有龙员。


    上官闫肃心中有数,知道差不多到时候了,下令开始封洞口。


    就在他欲下降之时,一抹青色身影猛地冲了进去。


    “吾王!”巫琳快走几步,竟是赶不上了。


    “我来照应。”上官闫肃紧跟其后,只留了这句话。


    里面倒是别有洞天,阴暗潮湿的洞穴曲曲折折,总也走不完的模样。


    已经有善嗅的小妖在前面开路了。


    上官闫肃走在人中,对慕追说:“我当大人不会下来了。”


    慕追冷瞥了他一眼:“清理门户,不留后患而已。你倒不必顾我,顾前面那位祖宗要紧。”


    前面那位,正是在最后突然冲进来的伏邕。


    上官闫肃微微点头,慢行了几步,同敖心甄并行。


    “龙太子何故前来冒险?”


    敖心甄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我若说我来苍山就是为了这一刻,世子可信?”


    “何故要自寻麻烦?”


    “世子,”他看了一眼上官闫肃,“世子自然修为极高,但苍山境内,世子竟无几个得力心腹,可觉得困扰?”


    “太子之意?”


    敖心甄自嘲道:“我龙族更是式微,竟连个能与世子一较高下的人都找不出来,我虽无用了些,要历练历练的心却还有,不止我,世子,你瞧巫王不也做了这个打算吗?”


    “世子,到了!”前头有妖朗声喊了一句。


    后头几个位高的人,纷纷凑了上去。视线骤然拉远,面前是一大片半干未干的泥坑,泥坑中间,有一面镜子,正微微反着光。


    “这原有过水?”


    有性急的小妖伸手去摸泥坑里的湿土,手刚触上,猛然大喊一声。


    “极痛!”他抓着自己的手腕,翻过来给众妖瞧,那上面已经被腐蚀的露出了血肉。


    “既是水,就请龙族高友来瞧上一瞧吧。”


    有妖高声喊着,敖心甄果然上前。


    “是无妄海之水。”敖心甄说道。


    众妖纷纷后退了一步。


    “这着模样,早些大约是满的,你们瞧到那镜子前,还有几个小巧的脚印,脚印未干,刚走没有多少时日,是谁将这些水舀走了然后到了镜子里面?”


    无人回答,上官闫肃朝巫颜望了一眼,巫颜会意,上前去施法在地上铺了一层花瓣。


    依旧有妖不愿再走了,见上官闫肃不甚关注他们,便三五成群的回去了,进到镜子之前,人已经少了一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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