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道内的黑暗几乎实体化,压迫着林墨的每一次呼吸。她的手指和膝盖早已磨破,在粗糙的砖石上留下斑斑血迹,但恐惧给予她无视疼痛的力量。下方远处,隐约传来撞击声和许肆的喊叫,每一次声响都像针一样刺着她的心脏。
"再往上...再往上一点..."她咬紧牙关,像一条受伤的蛇般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蠕动。
不知爬了多久,一缕凉风突然拂过她汗湿的脸颊。林墨抬头,看到上方透进一丝微光——烟道出口!希望给予她新的力量,她加快速度向上攀爬。
当她的手指终于碰到金属网格时,林墨几乎哭出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生锈的防护网,上半身探出烟道。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她脸上,却让她感到无比清新。
林墨挣扎着爬出烟道,瘫倒在医院楼顶的沥青地面上,大口喘息。雨势渐小,但夜色依然深沉,她无法判断自己在地下度过了多长时间。
"许肆..."她撑起身子,回头看向烟道入口,黑漆漆的洞口像一张贪婪的嘴。理智告诉她现在下去等于送死,但就这样抛下同伴的想法让她胃部绞痛。
林墨颤抖着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裂了,但还能用。依旧没有信号。她必须找到帮助。
楼顶门锁着,但从内部反锁的。林墨四下寻找,发现一根废弃的铁管,用它猛砸门锁。十几下重击后,锁终于松动了。她踹开门,冲下楼梯。
三楼、二楼、一楼...每一层都静得可怕,仿佛整座医院都在屏息等待什么。林墨不敢停留,一路冲到一楼大厅。前门的铁链依然断裂在地上,就像她和许肆刚来时那样。
林墨冲出医院大门,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她一直跑到医院围墙外才停下,转身回望这座吞噬了许肆的恐怖建筑。仁和医院在雨中静默矗立,窗户像无数只黑暗的眼睛注视着她。
"我会回来的。"林墨低声承诺,不知是对许肆,还是对自己。
她沿着公路狂奔,直到看见第一盏路灯才慢下脚步。远处有加油站的光亮,林墨跌跌撞撞地向那里跑去。
加油站便利店里,一个睡眼惺忪的店员被浑身湿透、满身是血的林墨吓了一跳。
"报警!求求你!"林墨抓住柜台边缘才没跌倒,"我朋友...还在那家医院里..."
店员慌忙拿起电话,但林墨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先别报警。"
她想起那个自称委托人助手的女人说的话——真正的委托人已经死了,墙上写着"多管闲事的下场"。如果那些东西...或者支持那些东西的人,能追踪到委托人,警察局也不安全。
"怎么了?你不需要帮助吗?"店员困惑地问。
林墨深吸一口气:"我需要打个电话。然后...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二十分钟后,林墨洗去了大部分血迹,用便利店买的绷带简单包扎了伤口。她买了一次性手机和新衣服,用公用电话联系了大学里唯一信任的导师,含糊地说了需要帮助但没有提及超自然部分。
坐在加油站角落,林墨终于有时间检查从医院带出的物品。逆转剂还剩下两瓶,配方文件安全地贴胸存放。她拿出那张全家福照片,雨水和血迹模糊了边缘,但林正华和那个小女孩——她外婆的脸依然清晰。
"为什么从不告诉我..."林墨用手指轻抚照片,泪水在眼眶打转。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家族与那家被诅咒的医院有关。外婆总是讲述乡下的田园生活,从未提及曾在医院工作。这个谎言背后隐藏着什么?
林墨摸向脖子上的铜钱护身符,惊讶地发现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圆形铜板——在经历医院的那些事后,铜钱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符文,像是被某种力量激活了。
"这是什么..."她凑近观察,那些符文似曾相识却又无法辨认。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实验室最下层还有一间密室。林正华在那里藏了血清的原始配方和实验录像。许肆还活着,但撑不了多久。——朋友"
林墨的手指颤抖起来。许肆还活着!但这条信息是谁发的?那个自称委托人助手的女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正要回复,第二条短信来了:
"外婆的故居,厨房地板下。答案在那里。"
林墨的血液几乎凝固。外婆在城郊确实有一处老房子,但自从外婆去世后就没再有人住过。发信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林墨做出了决定。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外婆故居的地址。在去救许肆之前,她需要更多武器——知识和真相就是最好的武器。
......
外婆的老房子坐落在城郊一片即将拆迁的旧区,周围邻居大多已搬走。林墨用藏在门廊花盆下的钥匙开了门,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一切如旧,仿佛时间在此停滞。外婆的摇椅还在窗边,织了一半的毛衣仍在沙发上,连茶几上的老花镜都保持着主人最后放置的角度。
林墨直接走向厨房,跪下来检查地板。经过二十分钟的仔细摸索,她发现一块松动的地砖。掀开后,下面是一个生锈的小铁盒。
铁盒里是一本皮面日记、几张发黄的照片,以及一枚与她脖子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铜钱护身符,只是符文略有不同。
林墨翻开日记,认出是外婆的笔迹。第一页写着:"林美玲的私人记录,仁和医院护士长,1968-2003。"
"真的是她..."林墨轻声说,手指颤抖地翻动页面。
日记大部分是日常记录,直到2002年底,内容开始变化:
"11月15日:父亲(林正华)又提起那个''永生计划''。他从古籍中找到的配方太危险了,我坚决反对人体实验。但他不听,说这是林家几代人的追求..."
"12月3日:第一批志愿者注射了血清。3号病人今早皮肤开始泛绿,父亲却说这是正常反应..."
"2003年1月:越来越多的副作用报告。7号病人昨晚咬伤了一名护士。父亲命令我们给病人戴上束缚具,继续加大剂量..."
"4月10日:一切都失控了。3号楼整层病人变异,不得不封锁。父亲终于同意停止实验,但为时已晚..."
最后一篇日记日期是2003年4月14日,事发前一天:
"我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血清已经污染了整个医院的供水系统。父亲疯了,他打算亲自给所有病人注射最终版血清,说要么永生要么死亡。我偷偷准备了逆转剂,但不够所有人用。我必须先救孩子们...如果我没能...铜钱护身符留给小芸(林墨的母亲),它能保护她和她的孩子免受林家诅咒。记住咒语:''日月光明,破暗除晦''..."
林墨的泪水滴在日记本上。外婆预见了灾难,却无力阻止。而她母亲...小芸...为什么从未提起过这些?
她拿起那枚额外的铜钱,发现背面刻着一个"护"字,而她的是"破"字。两枚铜钱放在一起时,符文竟然微微发光。
林墨突然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护身符,而是某种古老的法器,需要特定咒语激活。外婆留给她的不止是一件纪念品,而是一件武器。
她将两枚铜钱挂在脖子上,翻开日记最后几页,那里详细记录了逆转剂的完整配方和使用方法,比医院实验室里的更加完善。
"许肆,坚持住..."林墨轻声说,开始收集家里能用的材料。在返回那座地狱前,她需要更多准备。
......
地下实验室里,许肆背靠反应堆防护罩,手中的逆转剂喷雾只剩下最后几滴。周围地板上躺着至少二十具活死人的"尸体",但走廊上还有更多在聚集。
"该死..."他摸向脖子上的伤口,手指沾满黑血。一小时前,一只活死人抓伤了他,伤口周围已经开始发黑,像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许肆苦笑着翻开林正华的日记,找到关于血清副作用的那页。根据描述,他最多还有两小时就会开始变异——先是高烧,然后是皮肤溃烂,最后...失去人性。
"真讽刺,"他自言自语,"专门调查灵异事件却从不信邪的许肆,最后变成了怪物。"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未完成的事。许肆拖着伤腿,挪向实验室深处的保险柜——他早注意到这个与众不同的金属柜,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打开。
现在,反正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许肆用最后的逆转剂腐蚀了锁芯,用力拉开柜门。
里面是一排录像带和一本黑皮笔记本。录像带标签上写着"血清实验记录",而笔记本封面则烫金印着"永生计划:最终阶段"。
许肆翻开笔记本,眼睛立刻瞪大了。这不是普通的实验记录,而是一本混合了古老符咒与现代生物化学的疯狂之作。林正华在其中详细记录了如何将道家炼丹术与基因工程结合,创造出真正的"永生血清"。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事发当天,笔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
"成功了也失败了。血清确实赋予永生,但代价是失去人性。我发现原因了——配方缺少''媒介'',一个林家直系血脉的灵魂作为锚点。必须重新开始,用我自己的孙女...她就在医院里..."
许肆猛地合上笔记本。林墨?林正华打算用自己的曾外孙女做实验?这解释了为什么那些东西特别针对她,为什么墙上写着"林家人不得好死"——那些受害者知道林家的计划。
走廊上的骚动越来越近。许肆迅速将笔记本和几盘关键录像带塞进背包,同时注意到保险柜最下层的一个小冷藏箱。打开后,里面是三支装有无色液体的试管,标签上写着"纯净样本"。
真正的、未被污染的永生血清。
许肆犹豫了一秒,随即取出一支试管。根据笔记记载,纯净血清不仅能治愈伤口,还能暂时控制那些变异体...
走廊上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许肆看着试管,做出了决定。他拔掉塞子,将液体一饮而尽。
剧痛立刻席卷全身,许肆跪倒在地,感觉血管里仿佛流着岩浆。他的视野变成一片血红,耳边响起无数尖叫。但渐渐地,疼痛退去,一种奇异的力量感充斥四肢。脖子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道黑色的疤痕。
门被撞开了,十几个活死人涌入实验室。许肆站起身,惊讶地发现现在他能"感觉"到这些生物的存在,就像脑海中有无数细小的光点。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能...影响它们。
"停下。"许肆尝试着命令道。
活死人真的停下了,扭曲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许肆倒吸一口冷气。这太疯狂了...但也许正是他需要的武器。他集中注意力,指向角落:"去那边。"
活死人迟疑地移动起来,像提线木偶般服从他的指令。但许肆能感觉到这种控制很不稳定,随时可能失效。
"带我去医院最底层。"他命令道,"密室。"
活死人转身,蹒跚地走向实验室另一侧的一扇小门——许肆之前没注意到的入口。门后是向下的螺旋楼梯,深不见底。
许肆跟着那些怪物走下楼梯,心中充满矛盾。他知道自己正在玩火,纯净血清的效果可能是暂时的,副作用未知。但为了找到林墨,为了揭开医院的秘密,他需要每一分能得到的优势。
楼梯似乎没有尽头,不断向下、向下,深入地球内部。空气变得越来越冷,墙壁上开始出现奇怪的黏液,像某种生物的分泌物。
最后,楼梯终止于一扇奇特的金属门前。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活死人们在门前停下,不安地躁动着。
许肆直觉这扇门需要林家血脉才能打开——而他现在体内流淌着林家的血清,也许足够骗过机关。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凹槽上。
门内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然后是"咔哒"一响。门缓缓滑开,露出里面灯火通明的圆形房间——仁和医院最黑暗的秘密就藏在这里。
与此同时,医院正门外,林墨从出租车上下来,脖子上挂着两枚铜钱,背包里装满自制逆转剂和外婆的日记。她看着阴森的建筑,轻声念出外婆记载的咒语:
"日月光明,破暗除晦。"
铜钱发出微弱的金光,为她照亮前路。林墨迈步走向医院大门,决心这次不再逃避,直面家族的诅咒,救出许肆,彻底终结这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