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之人双眸闪着红光,两颗犬牙愈发尖长,已经到了诡异的程度。
血腥味再次冲入鼻腔,胃中一阵翻涌,他撑着洗手台往前倾,最后重重咳出鲜血。
这是反噬。
是他抽取他人血液,妄图伪装的惩罚。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被刺伤后,那物发出一声呜咽,便一动不动。
楼道传来脚步声,任耒一急,拉住那东西就进了屋。
老小区照明一般,刚刚他只能凭触感判断是个长毛的东西,现在瓦数拉满,他才看清这家伙是一只狼。
不是兽人也不是半兽人,就是一只普通的、处于原始状态的灰狼,甚至体型不大、像出生不久的幼崽。
本来身上就有很多伤,再被他那么一击,只能躺在地上发出呻吟,声调极低、听着十分痛苦。
任耒却没功夫想怎么让他好些,只是被那道脚步声给整应激,脑子转得飞快,不断思考该怎么逃过一劫。
既然兽人和人结合能产生半兽人,那反过来是不是也适用?
血液中会带上基因,要是他给自己注射进去,再主动适应,是不是就能蒙混过关?
想到这里,任耒眼前一亮,开始搜寻可用之物。
整个房间翻遍都没找到,他面色不耐,正想再次开刀。
啪嗒一声,一只针管掉落在地。
他蹲下捡起,静静盯着那只灰狼。
不过须臾。
池内血液堆积,任耒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捂着腹部开始收拾残局。
忽地,门外一阵吵闹,有人大声惨叫。
“我不去,你们凭什么抓我?”
打斗声愈发激烈,那人声线逐渐发抖,“让我去当奴隶讨好别人,不如让我现在就死!”
“那可是五十万!”
又有人哧笑,“要是你能给我,我也可以考虑放过你。”
“……”
敲门声突然响起,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以防万一,任耒深吸口气,从裤兜里掏出那只未成形的药剂,一下扎进灰狼后颈。
那物彻底没了动静。
他轻颤着,拿手背擦掉部分鲜血,“谁啊?”
吱呀一声,高挑男人出现视野,下一秒眉毛轻皱,“先生——?”
“我还好。”
任耒撑着门框,边捂唇轻咳,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弟弟受伤了,非常严重。”
那人垂眸,应该是在扫视现场。
他遮住下半张脸,装不经意斜睨一眼。
从特征来看,这应该是只三花。
武力值不算高。
任耒松了口气。
幸好他提前把鲜血涂了满地,还把作案工具全都藏起来,这下不论怎么检查,都应该发现不了端倪。
“先生。”
男人嗓音浑厚,拇指摁在灰狼后颈,头也不回,“这是什么?”
几处针眼加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怎么看都是刻意为之。
“这……”
任耒眼神躲闪,双手摩挲着自己肩膀,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望向他欲言又止。
三花转身,轻笑着挑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醒来就在这里。”
任耒嘴唇哆嗦,缩在门缝,看上去可怜极了,见他瞥来迟疑片刻继续说,“迷迷糊糊的,我听见有人说什么,我们就是该死,什么管理局——”
忽地,他连滚带爬跑到两人身边,又一把抱住灰狼,片刻后脸色煞白,指尖颤抖着,举手投足充满了无措,“求求你了,我得马上去医院。”
三花不语,蹲下伸手。
鼻息微弱,确实不能再拖了。
他微微皱眉,起身走向门外,“欢欢。”
“队长?”
小孩眨巴眼睛,似乎完全没注意眼前的处境,还连肉带血给男人撕了块,一脸兴奋,“新鲜的肉,要不要来一点?”
有兽人穿着制服,正押着几人往这边离开,吵闹大骂声又起。
昏暗灯光下,他隐约看见男人手臂缺了一块,鲜血溅到门前。
几乎是一瞬间,任耒就起了生理反应,但为了不暴露,只能掐着脖子逼自己干呕。
“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游戏。”
三花语气郑重,转身踏着血迹抱起灰狼,“他快死了,通知救护车做好准备。”
被称作欢欢的男孩子轻叹,颇为好奇地瞧了任耒一眼,被三花拦截后只能打开手机,嗓音扯得老长,“好吧~”
“真是无趣。”
说着,他伸出舌尖,卷入口腔津津有味嚼着。
那道目光回头瞧他,任耒总觉得里面带了审视,令他毛骨悚然。
因为方向不同,队里的高级劳动力不能跟进,几人耗费不少时间才把灰狼抬下楼。
任耒体能本就一般,经过刚才那番,只能捂住心口大喘着气。
车内有专业的护士,安顿好后,两人又往后走,一左一右挨在任耒身边。
冷风吹进,他重重咳了几声,差点没缓过来。
“我们会护送你们到医院。”
男人嗓音又起,轻拍他后背,行为安抚却还是免不了试探,“听说,前段时间消失了一对灰狼。”
“不会就是你们吧?”
一对?
还来不及思考端倪,三花鼻尖就扫上他后颈,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浓烈体味冲入鼻腔,任耒下意识躲开,捂唇轻笑,“或许吧。”
男人不语。
紧接着,目光自下往上,扫过他裸露在外的一切,又忽地绽开笑容。
任耒被这样的眼神盯到头皮发麻,下意识绷紧脊背,直到男人撇开视线才暗自松气。
内心隐隐感到不安,掌心无意识摩挲手臂,他才发现不适的根源。
不到半天时间,他的体毛竟然变得又硬又长,比他之前瞧过的运动员还离谱。
更离奇的是,透过车窗,任耒发现自己头上似乎多了一对兽耳,纹路和躺着的灰狼一模一样。
开玩笑吧?
起效这么快?
他指尖微微颤抖,睁大眼好久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任耒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垂眸想着对策。
现在他身上已经有了狼的特征,不会被当成人类关起来,就多了不少选择。
比如说,他可以潜入兽人高层,嘴上说为大家着想,实际盘算着什么时候开始内斗。
他可以潜入管理局,以给灰狼治病的借口谋职,侧面打听人类消息。
还在救护车上时,他从零碎话语中得到一个关键点。
这只灰狼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样,实际上却是某个部落的高级血种,至纯至上世间少有。
如果消息为真,他还可以以兽人的身份开个店,从客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思来想去,任耒起身,冲值班室走去。
打点好后,他深吸口气,坐上了去管理局的车。
内心焦躁不安,任耒抿唇,指甲陷入血肉,竟连有人坐到自己旁边也不知道。
“妈妈?”
有人嗓音稚嫩,“你是说,要给我买个小人?”
“嗯。”
女人语气温和,却令任耒后背一凉。
“只要制服叔叔答应,你就能拥有一个自己的人,无论你想怎么对他,都可以哦。”
任耒干吞口水,没忍住侧头瞧了一眼。
她们一齐望向那座钟楼,任耒也顺着望去。
建筑装修华丽,闪着耀眼的光,隔得很远都会被吸引眼球,上面的字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再往回看,女人耳朵耷拉着,上面还留着雪白的毛发,正拉着小女孩晃手。
兽人和人的结合。
那那个男人?
一想到这里,酸水从腹部一步步上移,窒息感将他裹住。
脑海浮现那个裸/着/身子的人,他差点就要吐出,只能低下身子捂住嘴唇。
旁边的小孩似乎挺热情,还递给他水,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任耒勉强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
多么讽刺。
他竟然要靠这种手段才能进去。
这个任耒曾经出入过无数次的地方,现在成了兽人的地盘,供他们狂欢。
今天是第一天,他的身体就已经脆弱成了这样,恐怕根本挺不到最后一天。
而且,要是被那只灰狼知道自己顶替了他的身份,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他。
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可能也不能退缩。
既然已经铤而走险,他的选择就只有背水一战。
任耒眯眼,紧握双拳。
等他缓过来,刚好抵达。
眼见兔子母女走远,任耒才慢吞吞走向门口,尽量让自己的肢体动作显得自然。
“站住。”
有人伸手拦住他,目光不善,“找谁?”
旁边兽人半眯着眼,都快睡着了连忙站直,瞧见他连忙帮腔,“有预约吗?我们这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我找三花队长。”
任耒嘴角噙笑,摊手耸肩,“哥们刚失业,想找找工作养家糊口。”
“你小子看着瘦瘦弱弱的,竟然讨得上老婆。”
长得像土拨鼠一样的人发出尖叫,完全没注意自己偏了重点。
任耒扯唇。
“行吧。”
另一兽人掏出手机,“但三花队长出去做任务了还没回来,我给他——”
话音未落,土拨鼠扯住他袖子不停摇晃,似乎惊讶的不行,“你听到了吗?他说他有老婆?”
那人不为所动,拿起手机,“喂。”
“他!”
没人搭理,土拨鼠却越说越激动,直直指向任耒,“有老婆!”
“就他!”
“你有完没完?”
那人皱起眉头,正准备再次开口又顿住。
“他没接。”
任耒故作惋惜,心里却暗自舒口气,“那我下次再来——”
还没说完,一道身影闯入视野。
那两人也回头。
女孩一手撑着栏杆,一手将发丝撇到耳后。
“天琅大人。”
她眼中升起一丝光亮,笑得甜蜜,“好久不见。”
——
几乎是一瞬间,他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这家伙应该也是个犬科。
任耒猜,这是那只灰狼应有的心灵感应。
令他意外的是,被他顶替的那个人,在调查局竟然小有成就。
“天琅大人。”
女孩站在旁边,滔滔不绝给他讲授“自己”的战绩。
“您14岁成为头狼,16岁合并部落成为首领,18岁进入调查局成为搜查队第一队长,简直帅爆了好吗?”
女孩说起这些一脸自豪,片刻后语气惋惜,“就是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执行任务中途失踪了。”
“我……”
她眼睛眨巴着就开始掉小珍珠,哇了一声抱住任耒,嗓音黏糊的要命,“我听他们说你,说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这人哭的越厉害,他就越慌。
毕竟他只是有了灰狼的血液,兴许恰好还和那人长得像,又不是真的天琅,无法真正做到共情。
双手轻拍女孩后背,任耒紧抿双唇。
搜查队队长……
这个职位于他,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前段时间失踪?
那人掐着他脖颈,逼自己直视的画面浮现脑海。
任耒呼吸一滞,甜稚嗓音又起。
“大人。”
女孩迟疑片刻,急躁不已,“你不记得我了?”
“啊……”
任耒挠挠后脑勺,颇为惋惜地摊手,“很遗憾,你猜对了。”
见女孩睁大眼,他轻咳一声,撇开视线绞尽脑汁,“但是心跳不会骗人,他比我更先认出你。”
事实上,这是他多年前看某部电影时,主角历经千帆再度相遇,激动之下说出的金句。
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结果一转头,女孩竟然面色发红,漆黑眼珠湿漉漉的,似乎马上就要凑上来。
任耒装没看见,擦着女孩肩膀往前走,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不过我还挺想知道,人类监狱目前由谁管辖?”
任耒自己也知道,这个话题转移的生硬至极。
只是目前来看,以这个女孩对天琅的信任程度,还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不给透露。
果不其然,女孩沉默半瞬,声调低了下来,“大人关心这个干什么?”
任耒也没有说话,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路过转角来到门口,他轻推面板,吱呀一声。
空的。
“不瞒你说,我被人类绑架了,差点命丧黄泉。”
他一屁股坐上旋转椅,微微勾唇半眯双眼,“一想到人类,我就浑身难受,所以想亲自教训教训这些东西。”
房间偏暗,几乎是一瞬间,任耒从落地窗前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耳朵竖着,瞳孔发红,青筋暴起,肌肉胀鼓鼓的,指甲也变得又尖又长。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身上,似乎全被狼族气味侵占,浓厚到他想吐的程度。
砰的一声。
女孩果然信以为真,撑着桌子一脸愤恨,“到底是谁这么可恶?竟然敢伤害天琅大人?”
“……”
任耒勾唇。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门口。
女孩拉着他的手不肯离开,却被一阵铃声打断,迫不得已抬腿,一步三回头。
任耒轻轻挥手,转身的一瞬间没了表情。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血腥味冲入鼻腔。
只见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桌旁,正放了刀叉往他这边看。
任耒不动声色关上门。
黑衣女人率先开口,“天琅?”
她穿的很紧身,勾勒出其曼妙身材,头上一对大耳朵,纹路并不整齐。
西非野犬。
如此稀有的动物,竟被他亲眼看到了。
比起这个,大难临头还能如此冷静,他的精神真的没出问题吗?
腹诽完毕,任耒眼珠一转,露出相当得体的微笑,“在我消失这段时间,你们是不是又多了很多任务?”
黑衣女人并不说话,叉起一块肉送进嘴里。
那块肉色泽相当鲜艳,瞧着很像某些小动物的尸体。
任耒皱了皱鼻头,喉结没忍住滚动,竟一时间移不开视线。
“这是当然。”
又一嗓音响起,他回过神斜睨一眼。
那人脸型细长,撑着下巴和他对上视线,声线尖细绵软,眉眼间却全是媚态,捂唇轻轻笑着。
“不过,怎么不让她进来?”
狐狸极其做作地喝了口酒,笑得花枝乱颤,“我记得,她可喜欢你了,你就这么无情?”
“我这次来,是要讨论正事的。”
任耒腾的站起,身体抵上椅背,听着挺煞有其是,“带她不合适。”
“什么事这么重要?”
“竟然还要劳烦天琅大人亲自跑一趟?”
狐狸来了兴致,细长指甲慢慢往上,直到勾住他衣领。
距离拉进被迫微微俯身,任耒手心在裤兜里攥紧,却仍面不改色。
他清了清嗓,面无表情表述,“我要人类监狱的管理权。”
空气一霎陷入沉默,两人不约而同眯眼瞧他。
这是极其危险的肢体动作。
一对二,没有胜算。
任耒强装镇定。
噗的一声。
狐狸松手,转而轻点他胸前布料,目光流连玩转、暧昧又危险,“天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人类监狱可是一级重地,岂是你想要就要的?”
“更何况——”
她伸手一指,轻轻歪头,“她可不一定会同意。”
任耒没做反应。
“要是是我就好了,我的要求不高。”
狐狸索性站起,大胆勾住他脖颈,凑到他耳边状似叹气,“只要陪我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就能满足你。”
任耒略微侧身,躲过下一步接触。
“天琅。”
女人轻笑,在任耒眼中却显得有些狡黠,“一见面就说这些不合适吧?”
哒哒几声,有人托着餐盘上前。
玻璃餐具锤出波纹,上面铺满了鲜红肉片。
女人再度开口,双手抵住下巴,“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任耒略微皱眉。
许久,他才拿起餐具,却在真正抵达时指尖一顿。
未经烹饪就算了,更重要的是——
此刻摆在他眼前的,似乎和刚刚的不是同一种肉。
许是体内血液作祟,他心里犹豫,手却已经开始行动。
牙齿碰到的瞬间,他睁大眼,下意识想要吐出,却又生生忍住。
两人笑着鼓掌,他的呼吸却越发紊乱,连屋内的灯光都变得更加刺眼。
霎那间,她们似乎褪去了外皮变回可憎的野兽,正冲他不断挑衅,而他只能默默忍受。
喉间发出一声冷笑,任耒没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
这可是活生生的人类!
他竟然就这样,吃下了同类的肉!
——
从把针管刺进皮肤的那刻,他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只是任耒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不齿,任耒吃的就很费劲。
他很想就这么撂担子走人,却并没有这么做。
开玩笑,他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方法,不论能否成功都要试过才行。
虽然不能一步到位,但至少,那两个家伙对他应该不再怀疑才对。
大门再度打开,他强撑着走远,蹲到垃圾桶旁开始催吐。
重生第一天就被捕入狱,含恨而终?
他偏要打破诅咒!
总有一天,他会在站在权力之巅,俯瞰着这群蝼蚁!
任耒咬牙起身,从补给站拿了瓶水打开。
除了要到人类监狱管理权,他还有个计划,那就是拿到曾经的试剂。
他死后,那东西应该已经被破坏了,现在身处何处也未知。
要不?
找小迷妹问问?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间就被摁灭,任耒撩开发丝,撑着栏杆仰头。
正晃神,脚步声逼近,男人斜靠过来,“想什么呢?”
“大会就要开始了。”
男人一头金发,脸上也长满鬃毛。
传说中的黄金狮。
隐约猜到,任耒却装不知,轻眨双眼,“什么大会?”
“研发部的,关于兽人控制剂的处理,所有队都得去,这事早说过了。”
狮子颇为怜爱地给他投去眼神,“你不会被赤狐给榨干了,脑子都转不起来吧?”
“还记得自己是搜查队队长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任耒心下嫌弃,仍抿唇微笑,“知道。”
一只脚迈入大厅,女孩嗓音高昂,冲他挥舞双手。
狮子揽过他肩,咧嘴大笑,“真是受欢迎啊天琅。”
两人动静过大,惹得众人纷纷扭头。
手心渗出汗液,任耒只能扯出笑容。
“开玩笑吧……”
女人头顶羊角,跟个全自动摄像机一样,视线一直随任耒移动,语气满是讶异,“他不是死了吗?”
“这么久了,连根狼毛都没发现,他是怎么回来的?”
“当着人面说这话,你也是胆大。”
金丝猴咯咯笑着,也直直盯着任耒,“就不怕他发扬传统咬死你?”
“呵。”
女人突然变了脸色,短促笑两声,抓紧杯子一饮而尽,“今时不同往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
距离不近,任耒耳尖微动,竟然将这段对话听了个干净。
自视清高看不起人,在管理局树敌颇多,就是这个身份的属性。
任耒深吸口气,坐到女孩旁边。
室内不算喧闹,他能清楚听见每道嗓音。
有好奇天琅怎么逃出生天的,有好奇他行踪的,有喋喋不休开始八卦的,还有问这次目的的。
忽地,中央处投来光线,清冽嗓音响起。
“各位,试剂已经到手,只不过出了事故,现在并不完整。”
男人瞳孔散着耀眼的绿,一颗尖牙露在唇外,笑得得体,“首领的想法是,仿照他,造出控制人类的试剂。”
说着,一条带了鳞片的尾巴搭上演讲台,卷着盒子竖直。
透明质感显出药剂本体,他们或大或小,裂成碎片密封凝固。
无色无味,只会折射头顶的灯光。
场内一片哗然。
“那就是ap5739?曾经可能扎进我们身体的东西?”
有人惊呼,“要是那人还在,我们岂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啊?”
“说起这个,天琅队长似乎也是在那天的任务失踪的。”
另一尖细嗓音响起,“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忽视的关系。”
任耒微微抬头,望向那个玻璃柜。
外观的确一模一样,但其他的——
他现在迫切想拿下来瞧瞧真伪。
正皱眉思考,女孩嗓音甜稚,冲他挥手,“在想什么呢?”
她轻眨双眼,顺势指去,“难道大人也对那个东西感兴趣?”
任耒抿唇,片刻后点头。
他当然需要。
只不过意义相反。
ap5739毕竟还是太稚嫩了。
他要研究出比这更有效的东西,用来控制兽人。
即使药效过大,全军覆没了也没关系。
这样的念头令他神经异常兴奋。
周围叽叽喳喳,似乎没人认可这个观点。
任耒腾的起身,率先鼓掌,笑得肆意,“正有此意。”
场内安静一瞬,断断续续响起些掌声。
他背对绿眼男人,笃声开口,“各位要是相信我,就把这碎片留给我一份。”
“到时候,我保证,全世界的人类,都会听命于我们。”
任耒斜靠椅背,姿势表情非常完美,举止投足充满了自信。
“天琅?”
山羊刷的一下起身,晃着头满脸不可置信,“你在开玩笑吗?”
“谁不知道ap5739是even的传世之作,连人类研究员都不能破解其结构,就凭你?”
任耒并不搭话,嘴角仍然噙笑。
双手撑着桌面,山羊歪嘴,开始阴阳怪气,“我说头狼大人,你自信也要有个度吧?”
此言一出,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大概都是贬低。
任耒听出来了。
“能不能成功,尝试过才会有答案。”
他转身,冲人面蛇身的东西鞠了一躬,“至于首领那边,就辛苦哥了。”
男人眨巴着眼睛,轻点脑袋转身离开。
拿到药剂之后呢?
该怎么获取材料?
要怎么防止被发现?
这都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
刚刚山羊也说了,目前这里没有能破解自己药剂的人,这就为他提供了很大优势。
如果按比例加入一定对人体有害的东西,使其疼痛却不致死。
把这批货拿去交差,应该就能蒙混过关。
正抿唇思考,手心一沉。
就在他垂眸的时候,兽人们已经走光了。
任耒正欲开口,那条尾巴尖一下缩回。
“首领让我给你的。”
绿眼男人缩到他旁边,笑得很淡,“加油干吧天琅,这是他的原话。”
离心管凑近鼻尖,依然闻不出任何味道,甚至液体清澈无比,瞧着和纯净水没有两样。
但这确实就是他研发出来,对抗兽人的药剂。
底部很透,能看出里面的字体是一个n。
郑重揣进怀中,他兴奋不已,差点惊叫出声,连忙捂唇。
回头一瞧,那人已经划向门口,只剩一点尾巴尖摇摆。
等人走后,任耒才理好衣服缓缓起身,正出门跨过拐角,就有声音传入耳朵。
“听说了吗?那群人奴管不住了,都叫嚣着要出来呢。”
有人咦了一声,“好可怕。”
任耒动作一顿,控制自己速度,缓慢移动。
“西非不见了?”
另一嗓音响起,听着很是惊讶,“她可是人类监狱一把手,怎么能如此懈怠?”
“我得去警告她。”
话音刚落,女人轻啧一声,“你急什么?”
“擅自失守可是重罪,西非没了,难道没人竞争这个位置吗?”
任耒承认,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内心雀跃不已,甚至抱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激动之余,有一道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
冷静,任耒。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不晚,偏挑他出来的时候说。
拿脚指头想都知道有猫腻。
很可能的是,一旦他抱着救人的想法冲进,成功就会离他远去。
思考间隙,两人很快离开他视野。
大门松松垮垮,甚至没有上锁。
他猜对了,这是西非布下的局。
不过——
任耒勾唇,把兜里的试管放在外面,然后大摇大摆进去。
夕阳余晖照进,给大厅镀上一层柔光。
餐桌已经被打扫过了,看上去干净透亮,空气中也没夹杂着奇怪的味道。
幻象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有人大声嘶吼,铁链声声作响,此起彼伏。
脚步声越来越近,任耒凝眉。
“狗东西!还不放我出去?”
被平白无故撞上,他暗自咬唇。
此刻恶狠狠瞪他的青年,长相清秀生的高挑,是任耒以前在大街上都会多看两眼的类型。
违和的是,青年脖颈拴着项圈,全身上下只着一条短裤,裸露的皮肤没一块好的。
这样的场景实在触目惊心。
任耒睁大眼,刚想开口就迎面挨了一拳。
打斗之下,本就没好的伤口经过拉扯,再灌进冷风,疼的他倒抽一口凉气。
差点忘了,他现在已经是天琅了。
手背拭去鲜血,任耒咬牙,尖锐指甲捅穿那人胸膛,鲜血汩汩漫出,浸湿了他整条手臂。
扑通一声,青年应声倒地,眉眼皱成一团,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掉。
好不容易挣脱了的人们,也生生止住,瞪大眼不敢前进。
瞳孔一霎发红,任耒冷笑一声,踩上那人腿骨,俯下身子再度伸手。
心脏仍在跳动,却已经往下滴着鲜血,染湿了他的皮鞋。
向下轻瞥一眼,那人猛咳出血,就此闭上眼。
啪的一下,红肉甩向角落,人人面色惊恐,颤抖着嘴唇。
任耒将他一脚踢开,轻飘飘来了句,“死了。”
吱呀一声,大门再度打开。
女人轻声笑着,越过他抓住一个女孩,一口咬上她脖颈,勾着舌尖冲他挑眉。
任凭别人怎么求饶,怎么惨叫,都不能动摇这些动物的杀心。
“做的好,天琅!”
那具身体瘫倒在地,西非却连眼神都没施舍一个,捞起往后一甩,然后一屁股坐上转椅,“对待这种不知死活的东西,就得狠一点。”
任耒也大声笑着,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充血状态维持不久,还没等他出门,手臂就已经颤抖起来。
杀死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内心竟然升起了一丝快感?
卫生间不算宽敞,此刻已经被他身上的血腥味覆盖,挤不进其他东西。
池内血水堆积,任耒捂唇,却只能发出干呕。
心跳趋于平静,他才终于恢复了人样。
手机嗡嗡作响,接通后有人嗓音低沉,说灰狼已经醒了。
任耒沉默许久,只回了个嗯完事。
一轮明月升起,他才抵达医院。
正到门口,有道嗓音响起,“医药费?”
透过矩形玻璃,任耒能看到女人笑得轻松,“天琅先生已经交过了。”
“他不是你哥哥吗?”
男孩睁大眼,目光茫然,张着唇很久才开口,却只是重复着那两个字。
“哥哥?”
一时间,室内陷入沉默,几人视线纷纷投来。
咚,咚,咚。
心跳猛地加快,任耒连忙侧身,靠着墙壁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