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澄听得头疼。
拿起手机想要取消晚上的见面。
杳杳按住她的手道：“不能怂！绝对不能怂！”
说完打开衣柜，开始帮她选衣服。
“上次你穿什么见他的？”
“卫衣。”
杳杳回头瞪她一眼：“没救了。”
“我平时就那样啊。”
“错！”
杳杳扫了一圈那黑白灰的单调，又重重合上衣柜道：“今晚你必须把他拿下，让他彻彻底底老实。走，咱们挥霍去！”
“你太夸张了。我和他……早结束了。”
“不可能，你俩结束不了一点。”
杳杳不听她啰嗦，催促她起身：“赶紧的，再磨蹭，我生气了啊。上次你偷偷背着我去见他，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万象汇。
林澄很少逛街，衣服鞋子基本都是网购来的。
穿衣风格也很固定，运动休闲，以日常方便出行为主。
杳杳带她连试了好几家，挑的全是剪裁贴身的裙装。
要么露背露胸，要么半透半纱，主打一个轻奢甜美风。
林澄穿不惯，别别扭扭地套在身上，再蹬上一脚高跟鞋，走路瞬间变成了外八。
导购小姐姐脸上那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说明了一切。
那是她搜肠刮肚也说不出一句恭维的无奈坦诚，明明有钱都不想赚的天然良知。
其实林澄的底子不错，人长得高腿也长。
只是五官太过英气，配上多年及耳的短发，飒飒的，不适合精致乖巧的打扮。
林澄换回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拉着气鼓鼓的杳杳去吃海底捞。
她给涮肉，她给夹菜，哄了好一会儿，杳杳才化气愤为食欲：“算了，衣服不买了，我回去给你化个素颜妆，迷死他！”
这会儿，林澄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吃得津津有味。
“我从来不化妆，最多涂点防晒和粉底液。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改过。宝，咱别折腾了，甭管他想干什么，今晚都要做个了断。”
杳杳放下筷子：“你斗不过他的心眼子的，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她倒不是全为了八卦，就是单纯地想要帮她撑撑场面。
林澄笑着给她夹肉：“没问题的，别担心。当我对一个人无欲无求的时候，我就会变得格外强大。”
杳杳欲言又止：“行，等事情完了，记得告诉我结果。”
“遵命。”
乔辰每次都很守时，差五分七点就发来了位置和消息。
他等在街边的超市门口，还换了车。
上次是招摇乍眼的保姆车，这次是低调内敛的商务车。
果然心思够细腻。
林澄坐在后面，对着乔辰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乔辰还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态度。
他稳稳地开着车，时不时和林澄寒暄几句，措辞和话题都很礼貌小心，透着一丝淡淡的关心又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
林澄想，这种说话的艺术，她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了。
还是上次的地方。
今儿的海风很大，有点刮人。
别墅里虽然开了灯，四周却都灰暗暗的。
林澄裹紧身上的卫衣，瑟缩了一下肩膀，突然发问；“这是顾千重的房子，还是您的房子？”
乔辰稍微犹豫一下，诚实回应：“是他的，两年前买的。”
“哦。”
林澄没再多问。
就此打住。
进了屋，空气中飘来深烘豆子爆裂而出的焦糖香气。
林澄从前是不懂咖啡的，速溶黑咖和九块九的瑞幸就是她所知的全部了。
和顾千重交往后，她才知道喝咖啡有多讲究。
不同的产地，不同的风味。
浅烘，中烘，深烘……
咖啡很香。
顾千重站在开放式的厨房里，操弄着咖啡机，好像拍海报。
他今儿一身浅棕色的高领毛衣，配上米白色的居家长裤，袖子微微卷起，露出结实的手腕。
没做妆造的头发，顺毛垂下，蓬松的刘海儿微微挡在眼前，让他那张绝顶的厌世脸多了些慵懒和柔和。
从头到脚，完美适配。
他端起马克杯款款而来，像是圣诞节上映的浪漫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温柔绅士，每个动作都被精心设计过的一样。
不多不少，不油不腻。
乔辰率先打破沉默：“咖啡好香啊。”
顾千重端着托盘走来，语气淡淡：“我刚刚泡的，一杯拿铁，两杯浓缩。”说完，他顺势把那杯拿铁递给了林澄。
他还记得她的习惯，无糖加奶。
林澄微微垂眸，没接也没道谢。
三人一起来到沙发围坐，谁也没挨着谁，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
乔辰显然是带着任务来的，一上来就开始敲流程。
“林小姐，今天请您过来还是想要再谈一谈之前的事，这次我们准备得很充分。”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足足二十多页的合约。
“林小姐，我请您务必看完这份合约，虽然有些刻板的公事公办，但我们的诚意全写在里面了。”
这么专业的吗？
林澄看了看文件夹，又看了看顾千重。
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和她对个正着。
乌沉沉的，很有压迫感。
林澄收回目光，笑了一下：“难怪要喝咖啡。”
她拿起合约，翻了翻却没看。
“这么长，我懒得看。谁能给我总结一下？”
说完，她很不客气地将文件夹重重扔到顾千重的面前。
顾千重喝了一口咖啡，沉稳开口道：“我下半年的工作安排都敲定了，所有人都希望我能尽快平息风波。林澄，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回到我的身边。这份合约就是我会提供给你的保障，我能给你的全部。”
他说的明明是中文，听得是真费劲。
林澄觉得自己和他没法沟通，转头看向乔辰。
“他是不是疯了？”
他挤出笑容，笑得干干巴巴的。
“林小姐，虽然这不是最好的应对方案，但如果能一起配合，以他现在片酬和代言费，未来一年的收入除去公司的分成和税务，剩下的部分，你都有权利拿走百分之五十。”
林澄听懂了。
这是要和她分钱啊。
她更直接：“我能分走多少呢？”
乔辰保守估算了一下：“两百万左右。”
目前，顾千重专攻演戏，商务接的不多，主要收入还是片酬和硬广的代言费。
“哇哦。”
林澄一脸惊叹，全身激起鸡皮疙瘩。
她看向顾千重，语气轻飘飘道：“娱乐圈的钱可真好赚。”
被人拿钱砸的感觉，挺微妙的。
虽然有被冒犯到，又有点莫名其妙的想动摇。
这不是小数目。
十年做牛做马，24小时连轴转也未必赚得到。
林澄望着顾千重，突然不说话了，伸手拿起合约，仔仔细细地翻阅起来。
契约婚姻，权责分明。
整整一百多条的明细，几乎把关系中所有可能发生的大事小情都标注清楚了。
她看了多久，顾千重就等了多久。
杯里的咖啡都凉了。
气氛太僵。
乔辰有些坐不住了，给顾千重递了个眼神：“要不，你们先谈，我去楼上……我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
“行，哥，你去吧。”
没了第三者在场。
林澄也开门见山道：“离婚的时候，我没要你一毛钱。现在，你折腾出这么多事，难道就为了送钱给我花？太抽象了。你想要装深情人夫，这些钱足够你去雇个更听话更好看的搭子了。为什么非要是我？”
“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他把柔软的真心话掺在硬邦邦的现实里：“照片上的人是你，换人的风险更大。隐藏和欺骗的性质是不同的。我没必要冒险，而且这么做对我们都有利。林澄，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不想伤害你。那张照片一直都……”
林澄下意识地摇头，拒绝联想。
这张照片的背后，有太多的回忆了，也太沉重了。
她不想听。
可顾千重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他倾身向前，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我一直很珍惜我们的过去。”
他们幸福的过去。
林澄生平第一次出国就是和顾千重欧洲自由行。
埃菲尔铁塔下的香槟酒，威尼斯贡多拉的木桨船，圣托里尼教堂的落日金……
他们相拥在悬崖酒店的露台上，和无数人一起见证眼前的美好。
当天空被染上红醋栗色。
顾千重低头往她的无名指上，套上了一枚朴素的古董银戒，吓得她不知所措。
他没有当众下跪，只紧紧抱着她，伏在耳边倾诉钟情：“林澄，我知道现在有点早，但我已经万分确定，你就是我最想要的，你就是我的全部。你愿意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
林澄不等他说完，转身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抢先一步求婚道：“这么梦幻的时刻，不许抢我的台词。顾千重，我请你一定要马上立刻娶我好吗？”
她笑得热烈而单纯，比背后的落日熔金还要灿烂。
路人用拍立得好心帮他们抓拍了一张。
照片留住了那时的记忆，却没能留住那时的美好。
曾经拥有过的，现在已荡然无存。
林澄深深呼吸，软下语气：“顾千重，你能不能放过我？”
“不能。”
对面的他，干脆而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