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厚重的实木门“咔哒”一声合拢,最后一丝光线被彻底吞噬。
黑暗如同粘稠冰冷的墨汁,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管子疼。
苏晚蜷缩在冰凉刺骨的波斯地毯上,身体像个被摔烂的破布娃娃。
膝盖和小腿的伤口火烧火燎,手臂被掐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疼,头皮还残留着被撕扯的麻痛。
许薇薇那句“字都签完了吧?”像淬了毒的冰锥,反复在她脑子里搅动。
秦烈……爸……
冰冷的绝望像毒藤,勒紧了她的脖子,越收越紧。
不能死!
这念头像块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她混沌的神经上!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没有泪,只有一片烧干了的、死寂的荒原底下,燃起的孤狼般的凶光!
得动!得离开这个华丽的棺材!
她试着挪动那条几乎废掉的右腿。
“嘶——” 膝盖伤口被牵扯,一股钻心的锐痛猛地炸开!疼得她眼前一黑,牙关死死咬住,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她喘着粗气,像条搁浅在岸上、快被晒干的鱼。
爬!
她不再犹豫,两只手肘死死撑住地面,拖着那条伤腿,用尽全身力气往前蹭!
昂贵的羊毛地毯粗糙的纤维摩擦着膝盖和小腿的伤口,像无数把小锉刀在来回刮!
每蹭一下,都疼得她浑身哆嗦,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嗬嗬声。
冷汗像开了闸,瞬间湿透了破烂的礼服后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又冷又恶心。
几米的距离,爬得像是过了一辈子。
终于,手肘触到了沙发底座冰凉的实木。
她瘫软下来,靠着沙发腿,大口大口地喘气,肺里像拉风箱。
视线在浓稠的黑暗里艰难地扫视。
沙发旁的矮几上,乱七八糟堆着宴会后的残局:空酒杯歪倒着,揉成一团的纸巾,一支用了一半的猩红色口红滚在边上……
还有一个……被纸巾压住一角、闪着微弱金属冷光的东西……
手机?!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猛地一缩!
不是她的!她的早被许薇薇那个毒妇“收”走了!
这是谁的?掉在这里的?侍者的?还是……之前哪个倒霉宾客落下的?!
一股微弱到近乎虚幻的希望,像风中残烛,猛地在她死寂的心头窜起!
顾不上伤口撕裂的剧痛,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伸长手臂去够!
指尖颤抖着,离那冰凉的金属外壳只差一点点!
再往前一点!一点就好!
“叮铃铃铃——!!!”
死寂中,套房内线电话突然像被掐住脖子的野猫,发出刺耳欲聋的尖叫!
尖锐的铃声毫无预兆地在封闭空间里炸开!震得人头皮发麻!魂儿都快吓飞了!
苏晚的手猛地缩回,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砸得肋骨生疼!
电话铃顽固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催命符一样。
是谁?沈修珩?来验收她的崩溃?许薇薇?来欣赏她的惨状?
接?还是不接?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冰得她一个激灵。
铃声终于停了。
但那催命般的余音还在耳朵里嗡嗡作响。
黑暗和死寂重新合拢,压迫感却比刚才更重,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苏晚死死盯着矮几上那个小小的金属块,像饿了三天的狼盯着最后一块带血的肉。
是救命稻草?还是裹着蜜糖的毒饵?
拼了!
她心一横,再次伸手,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指尖终于触到那冰冷的、沾着点黏腻的机身——是她刚才爬行时蹭上的血和汗!
她一把将它死死攥进手心!屏幕沾着暗红的、未干的血迹——是她的!像某种不祥的烙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震得她手都在抖。
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提示需要密码或指纹。
她胡乱地用还算干净的手背在血迹上抹了一把,屏幕解锁界面清晰地跳出来。
希望的小火苗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她颤抖着手指,凭着本能输入几个最常见的密码:123456,000000,888888……
错误!错误!错误!
冰冷的红色提示像嘲笑,映着她惨白的脸。
操!
一股邪火混着绝望猛地冲上头顶!她狠狠一拳砸在沙发底座上!指骨剧痛!
颓然地靠回去,像被抽掉了骨头,只剩下粗重的、破碎的喘息。
目光无神地在套房里扫荡,像个溺水的人。
套房里间的门没关严,浴室方向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光线下,洗手台旁边……好像有个白色的箱子角?
医疗箱?!
刚才那个狗屁医生留下的?!
新的、更实际的希望猛地窜起!烧得比刚才更旺!
处理伤口!必须处理!不然她真会烂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再次挣扎起来,拖着那条快没知觉的伤腿,咬着牙,像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一步一步往浴室挪。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膝盖的伤口被反复撕扯,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糊了满脸。
终于挪进浴室,反手把那扇不怎么牢靠的磨砂玻璃门带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果然!一个标准的白色塑料医疗箱,就大剌剌地放在洗手台边!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撞得台面哐当响!
急切地掀开盖子!
碘伏!大瓶的!纱布!卷的!消炎药粉!白罐子!还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巧的医用剪刀!
东西不多,但此刻在她眼里,就是救命的仙丹!
她一把抓起那瓶深棕色的碘伏,沉甸甸的。
拧开瓶盖,一股浓烈刺鼻的、像烂桔子混合消毒水的味道猛地冲进鼻腔!
她抬头,看向镜子里那个鬼一样的自己:头发像乱草,脸上泪痕血污混成一团,礼服扯得乱七八糟,露出的肩膀和手臂上青紫掐痕刺眼,膝盖和小腿的伤口更是狰狞外翻,糊着血和灰。
一股混杂着恨意和狠劲的火焰,猛地从眼底烧了起来!
苏晚,爬起来!从这里爬出去!把这地狱……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