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广播的音乐声忽远忽近，苏栀数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沈一专注开车的侧影被路灯切割成明暗交界，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这个细节都能让她心跳漏拍。
“到了。” 沈一的声音惊得她浑身一颤。鎏金招牌在夜色中流转着低调的奢华，门童躬身拉开雕花车门时，苏栀才发现自己的白球鞋与大理石台阶格格不入。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要是不合口味，要和我说。” 沈一替她挡住车门边角，西装袖口擦过她发梢的瞬间，雪松混着橙花的淡香扑面而来。
苏栀机械地点头，盯着他皮鞋上锃亮的倒影，恍惚觉得自己像误入童话的灰姑娘。
迎宾领路的脚步不疾不徐，苏栀踩着光影交错的地砖前行，余光却总忍不住往身旁的沈一身上飘。
他西装笔挺的背影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与记忆里穿着白衬衫在校门口等她的少年重叠又分离，让她既熟悉又陌生。
穿过水晶吊灯垂落的星河，苏栀的帆布鞋踩在波斯地毯上悄无声息。
包间里浮动着檀香与雪松香，整面落地窗将江景纳入画框，霓虹倒影在江面碎成万千金箔。
当沈一拉开雕花餐椅时，苏栀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中央空调的嗡鸣。沈一落座时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香风，苏栀盯着菜单边缘微微卷起的金箔，喉咙发紧得几乎说不出话。
水晶杯倒映着他低头斟茶的侧影，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这个动作与多年前替她拧开矿泉水瓶盖的模样重叠，让她眼眶突然发烫。
从16岁开始喜欢沈一，一直默默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与他一同坐在如此精致的餐厅里用餐。藏在心底的爱意，如今却像被揉碎的月光，散落在这精致奢华的环境里。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可指尖依然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看看喜欢什么，随便点。” 苏栀攥着菜单的手指微微发白，密密麻麻的菜品名称在眼前晕成模糊的光斑。
她张了张嘴，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可喉咙像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我都行。"
苏栀慌乱地翻动菜单，却在某页空白处瞥见铅笔写的小字：“苏栀喜欢蜜桃乌龙茶”。字迹工整如他本人，尾笔微微上扬的弧度，像极了他看向她时嘴角的笑意。
沈一早已看穿她的局促，修长手指划过菜单：“招牌的低温慢煮和牛配黑松露，还有这道龙虾汤……” 他停顿片刻，抬头与她对视时眼底盛满温柔，“再加一份抹茶舒芙蕾？上次看你哥给你买了。”
苏栀的呼吸停滞在胸腔。原来那些她以为被忽视的瞬间，都被他妥帖收藏。
当服务员低声提醒 “您预订的隐藏菜单已备好” 时，她才惊觉沈一特意为她准备了惊喜。
窗外江风卷起纱帘，送来湿润的水汽，却吹不散她脸颊上灼烧的温度。
她悄悄将发烫的掌心按在冰凉的桌沿，告诫自己别沉溺在这虚假的温柔里。
可当沈一自然地替她剥龙虾，将最鲜嫩的虾肉放进骨瓷碟时，那些克制的暗恋又化作酸涩的潮水，漫过理智的堤坝。多想时间永远能停留在这一刻。
苏栀盯着碟中泛着油光的虾肉，睫毛在光影里轻轻颤动。骨瓷边缘残留着沈一指尖的温度，和着龙虾汤蒸腾的热气，将记忆里那些偷偷注视的片段熬煮成浓稠的蜜。
她捏着银匙的手有些发颤，舀起一勺龙虾汤送入口中，鲜甜的滋味裹着鼻腔里萦绕的雪松香，让眼眶突然泛起细密的水雾。
“好吃吗？”沈一用骨瓷勺搅动着自己面前的龙虾汤，汤面泛起的涟漪映着他眼底的关切。
苏栀慌忙眨眼将水雾逼回，却在抬头时撞进他温柔的笑意里，仿佛周遭的璀璨灯火都成了虚化的背景，只剩他眸中倒映的自己，渺小却清晰。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暧昧氛围，喉咙却像被蜜糖黏住，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沈一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明显，端起骨瓷杯轻抿一口，杯沿沾了浅淡的茶渍，像是为这场隐秘的心事又添了一笔暧昧的注脚。
晚餐结束后，沈一按约定将苏栀安全送回家，即将分别时沈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栀栀，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总感觉你今天很紧张。”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与她的影子在地面上轻轻交叠。
苏栀垂眸盯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喉间发紧。夜风卷起鬓角碎发，她强装镇定地将发丝别到耳后，却在触及发烫的耳垂时，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处遁形。
那些藏在眼底的情愫，或许早就在无数次慌乱躲闪的目光里，暴露无遗。苏栀张了张嘴，月光顺着她颤抖的睫毛跌进眼底，将未出口的秘密搅成细碎的星芒。
夜风裹挟着远处的汽笛声掠过耳畔，她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夜晚，她躲在操场角落，看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心跳声盖过了夏夜的蝉鸣。
此刻，那些被时光封存的悸动突然破土而出，在喉间疯长成带刺的藤蔓，扎得她眼眶发酸。“没……没有。”苏栀别开眼，指甲无意识抠着帆布包的带子，帆布纹路在掌心硌出细密的疼。
她怕再多看一眼，那些在胸腔里翻涌的、滚烫的字句就会冲破防线，于是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就是……就是太久没吃这么正式的晚餐了。”话音未落，一阵晚风卷着枯叶擦过地面，沙沙声像是在嘲笑她拙劣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