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扉页空白》/夜雨青柚
2025/6/28
暴雨过后的校园像一座蒸笼,水泥地面蒸腾的热气扭曲了远处的教学楼轮廓。
蝉鸣声黏腻地缠绕在耳畔,仿佛要把最后一丝暑气都榨出来。
许枝意抱着一摞刚批改完的数学试卷穿过走廊,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
她下意识想用袖子擦汗,却在蹭到栏杆时猛地缩手。
栏杆金属表面被烈日烤得发烫,那一瞬间的灼热让她指尖发麻。
她微微抿唇,忍着不适快速前进。
结果怀中的试卷差点滑落,她慌忙搂紧,指尖被纸边割出一道白痕。
今年江川三中又出了一名省理科状元,校长在晨会上红光满面地宣布要“乘胜追击”,于是各科的随堂测验几乎翻了一倍。
拐角处,教室后门突然“砰”地弹开。
一个橙色的篮球骨碌碌滚到她脚边,轻轻撞到了她的鞋子,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抱歉啊!”清朗的男声从侧边传来,只见宋程睿小跑过来捡球,发梢还滴着汗。
他弯腰时,许枝意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柠檬洗衣粉味,和自己家用的是同一个牌子。
“没事。”她低头应着,加快脚步往教室里走,却听见身后男生们起哄一片。
“睿哥,学委耳朵红了!”
“闭嘴吧你们!”宋程睿笑骂着回头,篮球在指尖转了个圈,“人家这是热的!”
许枝意抬头望去,只看见宋程睿的身影越来越远,她只觉得脸颊烧得厉害。
教室里弥漫着薄荷清凉油和汗水的混合气味,让人有些难受。
她刚要坐下,张宁夏却指着另外一处说道:“哎,枝意,你位置不在这,在那!”
中间第四排靠走廊的位置,她的英语书已经在新位置上摊开。
扉页粘着胶带的那一角微微翘起,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怎么换位置了?”
张宁夏凑过来咬耳朵:“就上次高星星跟邱松那事闹得,现在全班男女都得分开坐。”
她笑眯眯去帮许枝意拿试卷,“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许枝意额头全是暴汗,这都九月了,天气还是这么热,完全没有秋天的感觉。
她摇摇头。
“这是下午自习课的试卷,你帮我发一下,我要睡一会儿了,太困了。”
“哎,别睡别睡。”
张宁夏好奇追问,“徐老说献花是谁了吗?”
许枝意没有回答。
这次三中出的是数学大神,学校会安排一场交流会。
高二(1)班的数学老师是这次交流会的负责人,自然这上台送花的名额也落在她们班上。
张宁夏发完试卷,一口咬碎冰棍,冰碴子溅到高星星的手背上。
“嘶——”
“张宁夏,你瞎啊!”高星星甩着手跳开。
“哟,这么金贵?”张宁夏翻个白眼。
高星星拿着折扇给自己扇风,嘲讽着,“某些人别白费心思了,献花肯定要选形象好的,连上台发言都发抖的人,怎么代表班级?”
许枝意坐在位置上,再次将头低了下去。
张宁夏立刻反唇相讥:“学委不献花,难道让谢琳去?她上次月考压轴题直接空着,徐老脸都黑成锅底了!”
“连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管别人呐!”
高星星气的眼冒金星,把扇子摔在桌子上扔的啪啪响。
“要你管!”
原本高星星跟邱松是同桌,开学摸底考试,高星星语文作文满分。
可自从高星星的作文从邱松的桌子里掉出来,谣言就没停过。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后来班主任在班里提前打了预防针,以后班里不会再男女同桌,明令禁止谈恋爱,发现就劝退。
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许枝意坐在了自己的新位置,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脸颊贴上冰凉的课桌时,终于坠入黑暗。
朦胧中,有人用课本轻轻扇风,凉意断断续续落在她的后颈。
她皱皱眉,把脸埋进臂弯更深了一些。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颁奖台上自己捧着花束,台下许望平举着手机。
屏幕里周予安的照片亮得刺眼。
“许枝意~”
许枝意正在熟睡中,却突然被人轻轻晃了晃手臂,她下意识惊醒,手摸向了课桌里的手机。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界面还停在昨晚的没回复的消息。
【就要开坦克车】:你爸又提周予安了?
【许枝意】:嗯,他说……
【许枝意】:(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就要开坦克车】:说啥了?
凌晨一点。
【就要开坦克车】: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抬起头,就看见自己的同桌小声说着,“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你的英语笔记啊?我有些地方没抄全。”
许枝意松了一口气,“好。”
她手指伸进桌兜里,将手机使劲往里面塞,随后两三下就将英语书翻了出来,她给之前还特意交代了一句。
“直接从目录翻啊,前面的一页我粘住了,不用管。”
同桌虽不解,却还是乖巧点点头。
上课铃响五分钟后,教室门被随意推开。
男生将校服外套系在腰间,短袖松松垮垮充满褶皱,浑身沾满了杂草,嬉皮笑脸走进了教室。
“宋程睿,迟到。”
男生看着讲台上的女生,手里却举着本湿漉漉的《五年高考》:“郑砚的书掉水池了,我抢救了一下,这算见义勇为吧?”
顿时,教室里一阵哄笑声,气得台上的女生握紧了圆珠笔的笔杆,冷笑。
“一个星期救五次,宋程睿,你当代活雷锋是吧?”
哄笑声中,许枝意却注意到了男生手腕上的擦伤。
她下意识摸向课桌里的创可贴,随后又闪电般缩了回来。
男生刚要说话,就听见女生暴躁的声音。
“记名!”
宋程睿懒散坐在了座位上,丝毫不在意这些东西。
可是他刚把衣服脱下来,又一不小心扫到了身后人桌面的课本,瞬间哗啦声一片,课本全部散落在了地上。
“抱歉啊。”
宋程睿抬头去看许枝意,连忙俯身替她捡起地上的书本。
“算了,没事。”
可许枝意似乎有些紧张,急忙自己蹲下来,伸手抓起课本就准备往怀里塞。
而宋程睿却在捡起课本的间隙,皱着眉盯着课本看了半天,指尖蹭过翘起的胶带,有些好奇。
“这页粘的什么?小抄?”
许枝意猛得夺回课本,着急忙慌顺手抽了一张纸,擦拭课本上的灰尘用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没什么,粘着玩的。”
宋程睿若有所思看她一眼,随后转过身。
直到对方转过头,视线没有停在许枝意身上,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听见谢琳又没好气警告着宋程睿。
“宋程睿,上课安静,懂不懂?”
宋程睿不屑一顾,“狐假虎威~”
宋程睿是谢琳的邻居,两人从小水火不容。
本来两人高一也没在一个班,结果高一下学期分班,两人都选一样的科目,这下好了,水火都在一起了。
隔三差五,两人拌嘴是常事,大家都把这事当热闹看,可许枝意却偏偏将这事放在心上,她就格外向往宋程睿这种性格,有什么事都能够说出来。
可她偏偏,一句话都难以开口。
这次的座位是班主任临时调换的,事先她都没听见风声。
不过,这次宋程睿坐在了她的前面,她似乎离他更近了一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关注宋程睿了。
或许,是宋程睿每次的学校排名都在她后面一位,也或许,是宋程睿每次都愿意帮她做值日,又或许,她在宋程睿身上,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
一个,永远都没办法展露的真实自己。
许枝意撕开胶带,铅笔在扉页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写下“勇敢”两个字。
她唇边微微笑,又快速用橡皮将笔迹擦去。
胶带重新粘回去时,字迹被压得模糊不清,像她每次到嘴又咽下去的话。
她悄悄在橡皮上,写了一个小小的“十”,慢慢合上了课本。
做完这一切,她抬头正对上宋程睿的眼睛。
瞬间,她整个人开始头皮发麻了。
“你……”许枝意直接捂住了课本,“你干嘛偷看?”
她紧张到语气都有些结巴了,该不会刚才写的东西全被他看见了吧?
宋程睿扫了一眼她的数学课本,迅速调整了视线,伸出手,指尖夹了一张便利贴。
“这是你的吧?刚才在地上捡到的。”
“你这打分制挺特别啊?”
黄色的芒果型便利贴上,一蓝一黑的笔迹迅速让许枝意耳膜嗡嗡作响,便利贴上的字迹像被放大了十倍。
宋程睿的指尖还捏着纸角,她甚至能看清他指甲缝里沾的草屑。
“不是!这是张宁夏乱写的……”
她声音越说越小,一把抢过便利贴。
随后她瞥见宋程睿挑了挑眉。
等到对方回过头,许枝意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将手中被握的皱皱巴巴的便利贴打开。
她呼吸一滞,这是昨天张宁夏写的“你觉得宋程睿怎么样”。
而下面铅笔写就的回复被擦得模糊,只剩一个“十”字的凹陷嵌在纸纹里,纸张上印着半个脚印。
许枝意把便利贴撕个粉碎,碎片被她攥进手心,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她却一点不敢抬头。
许枝意摸了摸手中的橡皮,打开课本的扉页,擦得更加用力了。
她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或许她擦得太用力,纸页“刺啦”裂开一道小口。
前排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她僵住,抬头正看见宋程睿反手丢来一张芒果便利贴。
新的,空白的那种。
[抱抱]希望这篇文章,能够给大家带来一丝温暖,愿大家在未来都可以更勇敢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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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