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是赝品还是真的？”
萨伊的声音幽幽地落到了蓝渡的耳边，他仰起头，坦然地对上那人的目光，微微一笑。
“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蓝渡的眼神变化，整个人的气质由内而外的改变了。
再抬眼，他已是一副受惊的小鹿模样，怯生生地望着卓扬的方向。
喊声中带着颤音：“救救我！”
卓扬离他们有一定的距离，只能看见两个人嘴唇张合，并不能知晓两人之前说了什么。
他凝神望着两人，想要找到一些破绽，但很遗憾。
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接着便是听见了那声呼救，卓扬的视线由此移到了小孩身旁的女人身上，眼中流露出一丝震惊。
他缓缓侧目，瞥见屏幕上同一位置闪烁着的05信号源。
眼中的震惊渐浓，已然将旁边的小孩认成了是05的人质。
对于卓扬眼神的转变，萨伊微微蹙眉，她知道这个稽查员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视线下移，落到了蓝渡的身上。
看着这个等比缩小的小家伙，她忽然笑了，笑容里参杂一抹玩味。
下一瞬，蓝渡感觉背后传来一个力道，接着他便被推到了卓扬跟前。
下意识的反应让卓扬迅速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而不是去接住蓝渡。
等他反应过来时，迎接他的便是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因还未适应这个小躯体，蓝渡随着惯性趔趄了几步，稳住身形后，他抬起了头，眼睛里盛满了水雾。
“哥哥为什么不接住我？”
卓扬来不及关心他怎么哭了，只知道在蓝渡被推过来后，他确认了眼前这个小孩才是他要抓的05。
耳边是尖啸的警报声，而眼前是一个眨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小孩。
他的心情很复杂。
身位陡然拉近，蓝渡没来得及伪装自己的面容，反应过来时，真容直接展露了在那人的面前。
心中的懊恼，转瞬即逝，接着他便调整好了状态，只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卓扬。
这张稚嫩的脸庞，让卓扬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说不上来。
当他想要去搜寻与这副面孔相关的记忆时，耳边的警报声却更加尖锐起来，将他的思绪全部截住。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拘禁了，他失去了这具躯壳的控制权。
灵魂被撕扯的痛感是那样的剧烈，整个人就像被无数的丝线缠绕、裹紧，将他从躯壳里抽离、驱逐、控制。
意识被拉扯到了荒芜之地，茫然感充斥于他的全身，他就那样被浑浑噩噩地架起，周围是寂静无声的黑幕。
再抬眼，便是蓝渡熟知的赝品模样。
属于傀儡的木讷感。
同一时间，落在卓扬身后的谭寅收到了一条简讯——Z-229有异，必要时可以直接损毁。
看完内容，他暗道不好。
转头将卓扬的位置告诉其他人，他就加快了速度，先一步赶往那边。
卓扬的变化很明显，另外两人都注意到了，但结果是令他们失望的，他们心照不宣地给这个卓扬下了定义。
这是一个赝品。
于是蓝渡收起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神转冷，声音淡然中藏着一份失意：
“不好意思，我突然反悔了，您还是凭实力抓我吧！”
话音未落，蓝渡便抬脚向萨伊奔去，卓扬的动作不似之前敏捷，他捕捉到蓝渡离开的动作便僵硬地跟上。
虽然是跟着的，但两人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远处的萨伊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双手交叠于身前，右手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左手臂。
她面上没有情绪，只是在观察着。
指尖停住动作，她扬起了一抹笑容，状似无意般开口：
“既然是赝品，那我帮你除掉吧。”
说着，萨伊作势要动手了。
可还未等她真的做什么，蓝渡的声音就先一步将她的动作打断了。
“他是我的。就算是个赝品，处置权也在我，你无权干涉。”
明明是无比稚嫩的声音，却让人莫名感到恐惧。
周身驳杂的能量不受控地泄出，形成的威压之势，竟让萨伊也感觉到了不适。
而卓扬在此情形下，已然被迫跪伏在了地上，无法动弹，意识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波及到了，产生了松动。
蓝渡来到了萨伊跟前，压低了声音：“这是我的规则。”
话毕，能量散去，萨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颈，将双手向外一摊。
“我知道。”
接着她微微俯身，神情严肃地盯着蓝渡，眼眸中的粉色逐渐变成赤色，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所以我需要提醒你一下，别把他看得太重，这会让他成为你的弱点。”
一声轻嗤回应了她的话，蓝渡姿态慵懒地回望，说出的话却是难让人淡定。
“只有弱者会怕暴露弱点。”
闻言，萨伊神情一变，一些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她的唇角微微抽搐，似有情绪在翻涌，却又很快归于宁静。
她轻吐出一口浊气，直起了身，释然一笑：“差点忘记你跟别人不一样了，多谢提醒。”
就在两人交谈时，一旁的卓扬眼神逐渐有了焦距，身体的控制权正在慢慢回到他的手中。
不知何时，一道白光如利刃割开了这昏暗的荒芜，连同那束缚住自己的丝线也一并斩断。
耳边响起嗡鸣，身上的痛感还未消退，但卓扬知道。
他醒了。
重新适应着这具躯壳，等待感知一点点回笼。
良久，痛感终于散去，眼前不再模糊，他看清了不远处的两人。
心中涌现诧异，这次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他明明在05信号源的范围内，耳边却再也没有那尖锐的警报声了。
这个认知让卓扬松了口气，嘈杂尖锐的警报声总是会干扰到他的判断，现在没有了，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他伸展了一下四肢，再度确认没有不适后，目光落在了还在交谈的两人身上。
“你们差不多可以了，这里还有个人。”
这时，蓝渡和萨伊的视线才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两人眼中皆闪过错愕。
萨伊抢先一步开了口：“看来我判断失误了。”
“你失误的时候还少吗？”蓝渡仗着自己现在是个小孩子，损人的话脱口而出。
话落，萨伊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蓝渡朝她扬起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有恃无恐。
见两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卓扬一边悄悄地多按了几遍警报器，一边在心里犯起嘀咕：支援怎么还没有赶到。
他明明只是比小队快了几步。
许是听到了卓扬的碎碎念，谭寅出现在了他的后方。
他正在全速赶往卓扬身边。
还好，赶上了。
支援终于赶到，卓扬长舒一口气，旋即抬手展开自己的制式长棍，准备继续封路，拖住二人。
他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整个人斗志昂扬的，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出现了故障雪花点。
远处的谭寅发现了卓扬的不对劲，步伐更快了，怕自己速度太慢，他直接高声下令：
“Z-229原地戒备！”
得到指令的卓扬，不甘地将攻击动作收回，原地戒备。
目光却是半分不移地继续盯着两人，盯着盯着，他的视线便聚焦在了蓝渡身上。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再一次占满了他的大脑，让他不禁脱口而出：
“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句话如同平底起惊雷，让蓝渡有了一瞬的失神，他的瞳孔微微震颤了一下。
还是旁边的萨伊将手放到他的肩上，他才恢复稳定，朝萨伊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再转头他眼里便满是从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你忘了？我们不是才见过吗。”
谁知卓扬根本不买账，神情异常坚定：“不用糊弄我，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一次。”
说着，他回头望了一下谭寅的位置，已经快到了。
“是因为他，你才不对我说实话的吗？”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蓝渡陷入了静默，再也未发一言。
答案已不言而喻了，卓扬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屏幕上出现突兀的故障点，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结果却是看到了更多的故障点。
卓扬身上的故障点越来越多了，逐渐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程度。
显然，蓝渡也注意到了这个异样，他的神情凝重起来，抬手轻轻拽了一下萨伊的衣角。
“萨伊姐姐，我们真的该走了。”
“你也无法判断他的真伪吗？”萨伊没有顺着他的话，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蓝渡垂眸嗯了一声：“信息量太少，我还无法判断。”
话落，萨伊没了声音，等了一会儿，蓝渡感到奇怪，抬头发现萨伊在望着谭寅的方向。
他便也跟着望了过去，就在他以为萨伊会一直静默下去的时候，他的手掌一凉。
萨伊将他牵了起来，在身后划出了一道正确的裂隙。
看到裂隙，卓扬意识到他们要跑了，想也没想，他直接几步上前将蓝渡直接扑倒。
两个人顺着力道在地上滚了两圈，卓扬死死将蓝渡抱在怀里，停下后，他也没敢松手。
“你可以走，他不行。”
突发的变故，打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连谭寅都被卓扬的动作惊到了，脚下踉跄了两步，他感觉自己有点头晕目眩了。
萨伊回过神来，发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声，她望着卓扬，像是在望傻子一样，声音都被气得有点抖了：
“你在干嘛？你觉得自己能用抱困住他吗？”
在他怀里的蓝渡也满头黑线，小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似在思索自己的用词。
最后，他艰难地开口：“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哪怕以身作茧，也困不住我呢？”
本以为这样会让卓扬知难而退，可卓扬没有按套路出牌，而是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你不会伤害我的。”
闻言，蓝渡头上的黑线更多了，他脸上写满了不解，沉默地等待着下文。
虽然看不见蓝渡的表情，但卓扬从他的沉默里知道了他的不解。
很是善解人意的补充道：“这是我的直觉。”
一句话，彻底把蓝渡也整气笑了，他刚刚居然在期待着这货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但他又不能说卓扬的直觉不对，顿时就让他心头堆满了郁气，不上不下的，难受得紧。
蓝渡卸下了力气，任由他将自己抱着，另一边又在冲萨伊疯狂使眼色。
接收到信号的萨伊，掩面失笑，她已经从刚刚的震惊里脱离了，顿觉这个场景实在是有趣。
目光在蓝渡与卓扬身上扫动，肩膀微微耸动。
她有很久没看到过这么有意思的场景了，也很久没见过蓝渡手足无措的样子了。
她很受用于蓝渡需要她的感觉，这种受她掌控的感觉令她浑身颤栗。
眼瞳随着她的情绪，又一次变成了赤色，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笑意中多了一丝癫狂，笑声有着强烈的穿透力，传到了卓扬耳中。
鼓膜瞬间感到刺痛，让卓扬的手一松。
蓝渡趁机从他的怀里挣脱，卓扬下意识想抓住他，可耳边的刺痛让他的动作一滞。
重新回到萨伊身边后，蓝渡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裂隙里，生怕慢了一步就又被逮回去了。
看着蓝渡的身影消失，萨伊收起了笑声，好整以暇地望着卓扬，声音空灵又婉转：“他是不会伤害你，但我会。”
话毕，她抬手随意地朝卓扬挥出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