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很简单，将几根蔬菜切成丝，再放入调味料腌一会就可以出餐了。
也不知道贵客等不等得及。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包房门被推开。
蓝烟正在识海内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听到动静扭头看去，小十五端着菜盘恭恭敬敬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个摇着芭蕉扇的慵懒身影。
“呼，许久没下厨，累死老娘了。”虽然是道只需要切几刀外加拌点佐料的简单料理。
看清来人后，蓝烟呼吸一滞。那熟悉的面容和悦耳的音色一同涌入脑海，左眼尾端那颗惹眼的泪痣隐藏着她们之间无数的故事。唯一的变化是那双含情桃花目中少了些许沉稳，却多了几分狐族与生俱来的妩媚。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蓝烟垂眸，对小十五轻声道：
“放这吧，谢谢。”
小十五懂事地退了出去并带上门。
江予杏坐在蓝烟身旁，这位贵客从她进门便一直低着头，让她看不太清脸。她周身的气压很低，江予杏也识趣地没开口主动搭话。
贵客，不该问的别问，好好招待就对了。
她瞧着这位年轻修士有些颤抖地夹起一筷子莴苣丝送入口中，然后......
那是眼泪吗？
怎么哭了？
江予杏有点不知所措，她自诩她厨艺确实不错，但好像也没好吃到哭的程度？
其实蓝烟好感动。
凉拌三丝的大众口味是麻辣咸香口，但江予杏是北方人，不太能吃辣，却对三丝独特的口感情有独钟，因此她每次做这道菜都会伴成很特别的甜醋口并加点腐乳，还带有麻酱的特殊风味，一般人吃不太习惯。
好吧很多人都觉得很难吃，至少身边的朋友是这样的。
没想到这种配方，在异世界的邂逅中也不曾改变。
很小众，却也是江予杏独创。
“味道怎么样？我自己研究的。”
“麻酱味儿很奇怪，不好吃。”
“？净瞎说。不过你是南方人，吃不惯也正常。”
“喜欢辣的。”
“甜的！”
“辣！”
……
“诶，擦擦？”
一道低柔的声音将蓝烟从回忆中剥离，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她回神，顺着递到眼前手帕看向江予杏，对方慌乱的神情中带着关切以及些许疑惑。
“抱歉，我失态了。”
蓝烟接过手帕，勉强向江予杏扯了下嘴角，起身走至窗边收拾心情。
嗯，这个笑有点勉强了。
江予杏腹诽，不过小十五说得不错，此女姿容卓群，气度不凡，看不清修为但应该颇为高深，估计不是普通修士，倒像某个宗门的长老。但对方在脸上施了术法，让人无法将她的脸与脑海中认识的人所匹配。
所以到底在哭什么呢。
欸？等等。
她刚才做菜的时候加了什么进去来着？
江予杏灵光一闪，这盘凉拌三丝好像被她下意识地放了许多冰糖、几块豆腐乳、两大勺麻酱还有一系列小佐料做成了她最爱的口味，不过大众好像无法接受......？
可能是被难吃哭的。
在江予杏暗自思索要不要为自己的失误道歉时，蓝烟已经坐了回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代之以温和的笑意，还有双微红的眼眶。
“这凉拌三丝的味道，嗯，很特别，我很喜欢。”蓝烟摸出那枚金元宝放在江予杏面前，“听闻江阁主一直在寻找这东西，若江阁主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这金子自然是您的。”
江予杏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对方失态的原因，几乎是两眼放光地盯着那枚金元宝，不过倒没失去理智，颇为矜持道：
“且慢。容我检查这东西是真是假为先。”
她拿着那金子背过身，放在嘴边有点不体面地咬了一口。
她听说咬一口会留下牙印的就是纯金。
江予杏满意地瞧着那元宝上的两个小牙印，转头笑眯眯朝蓝烟道：
“贵客怎么称呼？”
“我姓蓝。”
“兰姑娘，一听就很高尚的姓氏。“江予杏从善如流，“想知道些什么？本阁主一定知无不言。”
蓝烟没纠正她对自己姓氏的错误空耳，也不急这一时，单刀直入道：
“魔界近况怎么样？”
魔界和神界一样，在大陆地图上找不到它的影子，被结界包裹着，没有明确出入口，且出入口的位置经常变化，今日在人界明日就可能在妖界，除了魔族人以外其它种族都无法感知到出入口的位置波动，因此向魔族安插密探也极为困难。
江予杏轻抚元宝的手一顿。
不出她所料，仙界修士来天肆阁除却饮酒作乐以外便是探听魔界消息。魔族人也一样，几百年来就没变过。
不过若是真这么容易就可以打听到仙魔两界重要战略情报，那她这天肆阁估记早被荡平了。
她挑眉：“魔界？一切如常啊。魔君整日都在魔宫待着足不出户，魔后在花园里种的彼岸花开得不错，许多魔族人最近迷上了人间的糖葫芦......”
“江阁主，”蓝烟打断她，语气淡淡的，“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江予杏踢皮球：“兰姑娘，我只是一介妖修，又怎会知道你想问的大事呢？”
“不要妄自菲薄。”
“唉，实话给你说吧。我呀，是咱们天肆阁最后一任阁主。当然，没有不是第一任的意思。”江予杏作扶额状， “这高楼虽看着繁华，但其实已经落魄许久了。账房的账本垒起高高一摞，还不上呀。客人也流失了许多，更别说魔族——不过话又说回来，魔界一些中型事件我还是知道的。”
——她看到蓝烟又拿出一枚更大更闪的金元宝。
蓝烟不喜欢江予杏这么圆滑的模样，至少不想见到她对自己戒备心如此重，她微恼道：
“魔界入口如今在哪儿？”
江予杏叹口气，看来应该糊弄不过去了。她伸手拿过那枚大金子，道：
“京城，皇宫御花园东南角处。要去的话得尽快，不知道什么的候会刷新。”
蓝烟点头，起身准备离去，走至门前忽然扭头盯着江予杏。
江予杏歪头看她：“兰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我姓蓝，蓝天的蓝，以及，”蓝烟抬手，衣袖扫过脸颊，嫣然一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衣袖拂过脸旁的一瞬间，蓝烟脸上施的术法消失了，江予杏愣住，那面容......
她竟是天法宗掌门蓝烟？！不是说蓝宗主修炼如痴，从不下山吗？
应该没认错吧，画像上她就长这样。
若是她有金子的话倒也正常了。
不过管她是蓝宗主还是兰姑娘或是什么时候再相见都与她江予杏无关。她爱怜地抚摸着那两枚一大一小的金元宝，嘴角翘着，还哼着小曲儿。
可曲音刚落，手中那沉重的金子突然变得轻盈，慢慢褪去色彩。最终失去了所有重量，变成几粒沙子随风飘散，还剩下几颗可怜的尘粒，安静地躺在江予杏指尖。
与此同时，她识海里传来蓝烟的传音，语气带着笑意，温温柔柔的：
“江阁主，麻酱真的很难入口，换换口味吧。”
“......”
江予杏还是维持着金子消失前的姿势，脸上笑着的眉眼也无变化，只是整个人僵住，仿佛静止了一般。
变戏法糊弄本座？有点意思。
麻酱难吃吗，不吧。
但这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她斜倚在桌边，而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蓝烟留下的金元宝残沙，垂眸：“堂堂天法宗掌门，竟用幻术做这些卑鄙的事……倒是勾起本阁主的兴致了。”
“下三滥的手段，真不要脸。”
暗昭城的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露出一丝恼意，更让她想起了从前的一些往事。
百年前，她曾与魔君秦玖淮有过一面之缘。彼时魔界在暗昭城强征狐族幼崽驯作灵宠，她暗中斡旋才保住同族血脉。
如今蓝烟直奔魔宫，魔界内部势力必定不稳定才会传出风声。若是魔族权力扩张，天肆阁必受牵连。
况且，最近她天肆阁前往魔界的探子杳无音讯，多半不知道死在魔界哪个犄角旮旯里了，简直是怪事。
突然没了那么多悉心培养的心腹，她江予杏也很难受的好吗。
这魔界看来不得不查了，感谢蓝宗主添的这一把火。
她指尖燃起狐火，将残沙烧成灰烬，“新仇旧账，让我看看这魔界到底想怎样清算。”
但话又说回来，她好像也做不了什么，能保全自身和天肆阁都不错了。
但魔界是必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