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蓝烟定定地瞧着手机里和江予杏最后的聊天记录，一米外便是万丈高空。
自然光晃眼睛，屏幕有些暗，她不得不调亮一点才看得到手机上停留的界面。
[14：15]
【落地后报平安哦。回家不要和家人吵架，有问题好好沟通就好啦。】
【知道。广播让关手机了，落地再聊。】
【嗯，注意安全。】
[15：03]
小予：【烟烟，我爱你。】
白绿聊天气泡戛然而止，再没有下文。
天台风尘大，蓝烟抹了抹眼睛，泪已经流干，只剩微肿的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气神。她坐下，抱着双腿望向京城的天际线发呆。
两周前，一架从哈尔滨起飞前往北京的大型客机遭遇空难并发生爆炸，机上无人生还。搜救工作持续了很长时间，最终新闻联播向公众通报了搜救结果：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
蓝烟一得知空难的噩耗便立即从黑龙江赶回北京。她等着救援队的好消息等了好久，久到昨天她参加了完江予杏的葬礼，才不得不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
爱人的离世与蓝烟其实脱不了干系。江予杏与家人的关系极为紧张，一年之中难得与妈妈和妈咪见上几次面，即便见面也总以争吵而迅速结束重逢。这些年来她一直居住在东北的一个小城，出城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前几周蓝烟苦口婆心地终于说动她回北京和家人修复关系，甚至还自作主张帮爱人订了机票，她自己则留在小镇准备江予杏的三十岁生日。
但看似顺利的过程并没有换来美好的结局。
蓝烟打开手机相册，最新的一张是拍的她准备给江予杏的生日礼物——一幅水墨画。画中远山与近湖相互映衬，湖中央的亭子里有两个小小的人影若隐若现。
不过这幅构图和留白都让人拍案叫绝的佳作被其创作者亲手给烧了，毕竟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
蓝烟最后检查了一遍备忘录里的遗书后把手机放在一旁，站起身。作出最后的决定很难，但她还是犹犹豫豫地迈出一只脚。
【滴——亡妻拯救系统已载入——】
【警告！请宿主不要做出危险行为！】
【警告！请宿主不要做出危险行为！】
【警告！请宿主不要做出危险行为！】
蓝烟还迷迷瞪瞪的，临死前怎么还要幻听？
【把脚给我迈回来！！】
蓝烟被脑海里音量突然变大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她赶紧听话地收回半悬空的右腿，紧紧抓住身后的栏杆缓缓坐下。
脑海里没有感情的机械音似乎松了口气，判断宿主取消了危险行为，它的语气都轻松了许多。
【我是亡妻拯救系统第1799号人工智能。恭喜宿主已成功绑定！】
“...…系统？”
蓝烟眼神还处于失焦状态，但意识在慢慢回笼。
平时她会看一点网文，对系统一词也有所耳闻，只是…
“绑定我？干什么。你演的吧。”
【宿主不要这么消极。难道宿主不想让您的爱人回来吗?】
话题涉及到江予杏，听到这句话蓝烟终于有了些许生动的反应，她抬眼聚焦视线，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意思？”
【本系统致力于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检测到您对亡妻执念过于深沉，只要完成系统的任务后您就可以与爱人重逢。】
“我怎么相信你？”
【不相信也没用哦。】
系统说完这句话后蓝烟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
蓝烟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这个狭小的空间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户，仅有的家具是一张床和一个小沙发，没有照明设施房间内却透着明亮的光线。
【宿主，我现在正式向您介绍亡妻重生任务的具体细节。】
系统又冒了出来，它也不管蓝烟愿不愿意听，继续道：
【您将被系统送到各个异世界完成相应主线任务。在其中您会遇见您的爱人——当然，她没有关于您在现实的记忆。】
【您要做的就是在不同要求和背景下加深与江予杏的羁绊，达成系统要求结局。这便完成了一个世界任务。完成四个世界任务后您就可以回到现实与您的爱人重逢。】
蓝烟垂眸思索，她被系统拐到这破地方来足以证明它话的真实性，但她不喜欢先斩后奏。
未几，她开口：“既然你想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什么不能直接让我和小予相遇?”
【你们在不同状态下相识相爱才能增加你们的羁绊值。羁绊值足够高才可以拥有扭转现实的能力。至于达成任务结局嘛…】
机械音罕见地叹了口气。
【我们也有kpi呀。】
蓝烟竟然从那毫无波澜的语调中察觉到了一丝社畜的抱怨情绪。
“为什么是四个任务？”
【因为你们相爱了四年。】
她走到床边坐下，
“如果我一直无法完成四个任务会怎么样？”
【并不会怎么样。您只会被系统一次又一次送往下个世界，直至完成四个任务为止。但您也想和您的爱人早点重逢吧？】
蓝烟不说话了，思索着这快穿系统所说的信息。
【这里是宿主您的休息区，每结束一个世界都会回到这儿，您要是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进入第一个世界。】
“第一个世界是什么类型？”
【从资料库中挑选，完全随机。】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可以再见到小予。蓝烟整理好心情，将消极情绪抛在脑后，道：
“走吧。”
又是眼前一黑。
【滴——已为您随机到仙侠世界！】
【正在载入…...】
【啊哦。】
【随机到了不太简单的世界呢，不过没关系。祝宿主游玩愉快~】
蓝烟意识模糊，又晕了过去。
*
再次睁眼时，蓝烟正站在一座古城外。城门口进出的人很多，热闹非凡。蓝烟身量颀长，气质温润，一袭蓝白道袍引得周围路过的人们频频侧目。
【滴！检测到宿主状态良好，是否现在接收世界背景介绍?】
“嗯。”
太阳穴一跳，海量信息涌入脑海。
这是个典型的修仙世界，仙魔势同水火，人鬼妖夹缝求生，神界坐壁上观。蓝烟是三大宗门之首天法宗的掌门，因探子来报魔界最近蠢蠢欲动，魔君好战，意欲要再次发动仙魔大战，于是前来亲自调查魔界动向。
此处是六界交界处的暗昭城，五湖四海之内唯一一个不受管控、独立的城邦，城内有各种牛鬼蛇神。不过大家却出奇地遵循暗昭城主定下的规矩，就算是魔族人到此也不敢轻举妄动，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暗昭城内最大的酒楼——天肆阁老板姓江，据传是一只狐妖，处在天下最大情报网的中央可谓是无所不知。但江阁主左右逢源精明得很，不付出点代价从她那儿套消息难如登天。
蓝烟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办法结识江予杏并从她口中探点魔界最近动向的信息。
【考虑到宿主您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为您降低难度，您的战斗力是仙界断层top1的存在，请接收您的术法技能使用攻略。】
蓝烟微微闭眼，各种功法秘诀钻进她的识海，稍稍运功，体内磅礴的灵力令她感觉十分舒适。
【当然，也不能完全没有挑战，魔君的实力现在与您旗鼓相当，但要杀了她相当困难，甚至会加快仙魔大战的发生。一旦开战，生灵涂炭。】
【任务结局：阻止此次仙魔大战。】
【当前首要任务：攻略江予杏。】
“没有剑，我是法修？”
【是的，最强法王。】
【对了，提醒宿主一下，此世界剧情占比较大，主要是让你适应这种剧情节奏和任务攻略，江予杏可能出场较少哦。加油完成主线任务吧！】
“知道了。”
蓝烟站在原地消化完系统传给她的各类信息，抬脚向城内走去。
暗昭城是六界中最繁华的城邦之一，城内各种势力错宗复杂，人流量极大，商贸交流十分繁荣。大街上没人刻意掩盖自己的身份，脸色惨白头顶冒着阵阵黑气的魔族、牛头马面有犄角的鬼族、脑袋上顶着两只耳朵的妖族还有普通的平民老百姓和仙界修士都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处着，一派祥和。
蓝烟很快找到了天肆阁。这座外形华丽又建得极高的酒楼杵在城中央，很难不惹眼。
“道长，进来坐坐吗?”一位头顶两只尖耳风情万种的猫妖朝蓝烟招招手，“我们这里有全天下最完整的菜谱和佳酿...欸！”
蓝烟没有分给猫妖一点眼色，径直迈入天肆阁大门。
“散客一位！”猫妖在身后吆喝。
一位店小二迎了上来，看上去是人族少女，十四五的年岁。
“道长，您这边坐。”少女指了指大厅。
蓝烟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的目光，朝少女微笑道：“有包房么？”
“......”少女怔住，这位道长笑起来真好看，宛如春风拂过脸颊，连这劳神的工作都感觉轻松了许多。
她回过神，磕磕巴巴道：“有，有的，我带您过去。”
“要安静一点的，谢谢。”
“这边，请。”少女点头，转过身带路，拐弯，上楼，推开包房门，一气呵成。
“这是我们天肆阁隔音最好的包房，道长想吃点什么？”
蓝烟随手点了几个菜，付过钱后又掏出碎银递给那位少女。
“小费，收下吧。”蓝烟喝口茶，没多做解释。
少女拿着那碎银同手同脚走出房门，瞧着那呆愣的模样，系统没忍住出声：
【你刷人家小姑娘好感度干嘛。】
蓝烟手指摩挲着茶杯，嘴角上扬，心情很好的样子，
“人界小女孩为了生计被迫来酒楼打工，不可怜么?”
【可怜?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天肆阁打工，每个员工包吃包住，每月除了月份以外还有属于这个世界的五险一金。】
茶杯后的脸眉眼弯弯：“小予还是一样善良。”
【其实你是想让她向江予杏引荐你的时候多说点好话吧?】
“知道还问。”
酒菜很快端上来了，蓝烟先尝了口那少女极力推荐的清酒，皱皱眉放下酒杯。
好苦，难喝，谁在喝。
那几盘看起来还不错的菜也被蓝烟尝了一点，虽然味道还行，不过嘛...
她把少女招呼进来，微抿着唇放下双箸，抬眼道：
“这饭菜真是好生难吃，你们江阁主呢?”
少女大概没想到店里的招牌菜竟无法让这位大主顾满意，有点为难：
“阁主她......她一般见不客的，您若觉得味道差，我让后厨重做。”
“不必如此麻烦，”蓝烟抬手隐蔽地掐了个诀，凭空变出个金元宝来，“叫江阁主给我做道菜来，报酬是这个。”
少女哪里见过这阵仗，不管这金子是真是假，她也不敢怠慢，当即点头道：
“我去问问阁主，您稍等。”
“慢着，”蓝烟杵着脑袋轻敲下巴，“若江阁主愿意，你便让她做道......凉拌三丝。”
凉拌三丝是江予杏最喜欢的菜，至少在现实是。
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蓝烟低下眉闭目养神。
这个世界黄金储量极少，大部分都被人界的那位女帝藏进了她的私库。蓝烟用术法变出来的这枚金元宝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好在她修为够高，用几粒沙子变出的东西足以以假乱真。
反正这招对付江予杏有用。
“金子？！”
天肆阁顶层最大的房间内，江予杏从太师椅上跳起来惊诧道。
她本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摇着芭蕉扇听刚来楼里打工没多久的小十五磕磕绊绊地说着什么有个温柔又漂亮的修士姐姐想请她做道菜，逻辑都打结的话语中却把对方夸得天花乱坠。
做菜？笑话！她堂堂天肆阁阁主江予杏众人巴结还来不及现在却有个不长眼的小修士要她下厨？
直到小十五结巴着说出对方摸了个金元宝放在桌上后。
“是，是的。金子。”小十五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显然被这没见过的大世面吓傻了。
“真金还是赝品?”
“小的目不识珠，不知。”
江予杏迅速地摇动扇子在太师椅前来回踱步，那张明艳的脸上焦急和欣喜的神情并存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金子...金子...是了，就差金子就集齐天下至宝了！”她忽然站定，目光如炬，“贵客在哪呢？快快请上来！”
“贵客说您要是愿意，就做道凉拌三丝给她送去。”
“凉拌三丝？”江予杏大手一挥，“本阁主最拿手的菜，不信能让贵客不满意。走，随我去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