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明黄龙袍的皇帝,面无表情看着御桌上杂乱的奏疏,整个人显得疲惫无神。
就连大内总管太监夏守忠瞧着都心疼不已,轻脚走上前触了触御桌上茶盏,见有些温凉,忙命门外小太监换热滚滚的来。
“陛下,您已经三天未曾合眼睡过安稳的觉了,龙体保重啊。”
而今正值壮年四十不到的皇帝,两鬓已显白发,瘦的连走路龙袍都在鼓风,他此刻心情烦躁纷乱,摆了摆手挥退太监。
狭长的双眼死死盯着奏疏,这些奏疏堆积成山,却翻不出一件喜事!
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各处都在找他要银子,便是国库给掏空,也无济于事。
他是皇帝又不是财神爷。
米缸里有老鼠,你不解决这堆臭鼠,堆积了粮食也会被偷空。
皇帝嘴唇紧紧抿着,抽出两淮盐课,这份是巡盐御史林如海递上来的密函。
“盐税差了如此多!?”
经过林如海的调查,盐课问题的贪污牵扯太深,细查要追溯到太上皇时期,期间调职,换任、升迁的官员数不胜数。
正所谓牵一动全身。
大部分的贪墨都发生在老皇帝在任时。
真要追究起来,甚至会牵扯到老皇帝,令老皇帝名誉受损。
他这当儿子的能背刺老子吗?
不能。
至少在老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不能,否则有违孝道。
江南甄家,无从下手啊!
老皇帝还在,他这新皇帝就越不过去那高山,杀不得那些野畜。
更令他火冒三丈的是官员挪用国库,宽容期限令他们补交即可,这都过去两年了,全都在喊穷。
再有就是内务府的问题。
忠顺王掌管着皇家营生,内务府,可接手以后没有往里赚银子反而每年都在亏空。
这败家玩意儿!!!
谁当皇帝谁头疼。
银子!银子!
江南甄家和太上皇恩封的异姓四王,那伙儿勋贵集团,若哪日倒了,那他这皇帝就能一次性吃饱。
还不到最佳时候啊。
皇帝心不在焉的丢下奏疏,揉了揉眉,短暂放松,才有机会缓口气。
他忽然想起自己那败家六弟,问道:
“今儿忠顺王去东宫了?”
夏守忠忙进前一步,奉上热茶回道:
“王爷去了有一会儿了。”
皇帝端上热茶抿了口,不觉奇怪,他这六弟隔三差五就会去东宫请安。
“听闻忠顺王又淘换了个标志婢女?”皇帝表面古井无波,内心直犯愁,败家东西,为了私欲花朕内务府十万两银子!
夏守忠诚实道:“奴才听闻,王爷所买之女,正是宁国府玄孙要娶的女子,为此还起了冲突,在京城已传开。”
皇帝难得笑起来:“朕这六弟顽劣,这回确实过分!”语气虽有责备的意思,但夏守忠看得出,皇帝没想替贾家出面。
这是借王爷敲打那些权贵呢!
忠顺王近年来的作派倒是愈发过分,但皇帝乐见其成,他这皇帝不能明面做的事情,忠顺亲王阴差阳错帮他办了!
这也是他这当皇帝的为何会对忠顺王作下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摆驾去御书房。”皇帝起身想了想,问道:“忠顺王这会子还没出宫吧?去把他给朕叫过来。”
…
阳光很舒服,没有工业污染的古代空气比前世不知好了多少倍。
正因如此,也会少了诸多乐趣,有时间,折腾些物件儿出来让自己更方便也不错。
李洵慢慢走出东宫,这么好的天气,实在应该躺在王府花园睡椅上,泡上一壶茶,由美人儿喂葡萄,舒舒服服地享受当王爷的权利。
而不是在这座巨大的金丝笼里跟两位皇帝尔虞我诈的周旋,当皇帝累成狗,李洵来到大顺朝初衷是没有野心的。
他只想过好日子。
过上好日子当然要有钱,钱是衡量一切好日子的唯一标准。
以前的李洵堂堂亲王自不缺银子花,但那都是敲诈权贵和挪用内务府。
想到这里李洵一头黑线。
敲诈权贵也罢了,挪用内务府银子,那可是皇帝的私人钱包。
接管内务府一年有余,期间大大小小花费,修缮王府,花天酒地,秦家那里大方丢出十万。
仔细一算,不得了!
他竟花费了将近百万巨款。
真是败家子。
古代银子的消费能力,放在后世百万等于什么概念。
比如明代某国库年入不过三百万两,清代鸦片战争赔款算两千一百万两。
百万两至少相当于现在省一级的财政资金量。
若按银价 5.8元软妹币1克来算,明清1两差不多37克,100万两白银相当于2亿软妹币。
一年花了皇帝小金库2亿,李洵感觉脖子凉凉的。
亲兄弟明算账,这事儿不能继续干,还要填补回去。
没想到当了亲王还是要为银子发愁。
他正想着怎么把内务府挪用的银子,给补上,忽见皇帝身边掌宫太监朝他走过来。
李洵忙把他那暂时神似卡皮巴拉的蠢萌神情,恢复成孤傲桀骜不驯,走路带风,两鼻孔朝天,不可一世。
“王爷,万岁召见您呢。”夏守忠笑容可掬,奴颜婢膝地朝李洵行了礼,李洵发现宫里的太监都一个德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面对高位者,他们就是哈巴狗,倘若在外面时,狗就成了老虎,谁让这些太监身后站着的是皇帝。
有时候太监在皇帝耳边阴阳你一句,那比妃子在枕边吹风还有效果。
有些身份的大太监在外面可是奸滑的很,吃的肚圆肠肥,京城买的私宅比许多侯爷府还要体面呢。
甚至养一堆美人胚子当玩物,贪多还嚼不动,简直就是耽误美人儿青春,当真不是东西。
李洵对这一类心理扭曲没有根儿的,毫无好感,甚是厌恶。相比琪官那样的戏子,与之比起来,就顺眼了许多。
身份在那明摆着,他无需跟那些世家一样恭维太监,李洵面上淡淡,甚至都不看夏守忠一眼,“噢”了一声,奇道:
“陛下召见本王可是有重要的事儿商议?”
夏守忠在前面领路,闻言讪笑道:“奴才不知,王爷去了就知道。”
“呵。”
李洵笑着伸腿儿踹了他一脚,佯怒道:“你天天儿在陛下身边伺候着,眼睛和耳朵都喂狗了不成?一问三不知,滚滚滚!”
夏守忠也不气,笑着受了一脚,甚至还高高撅起来,让李洵再多赏他几脚,说被王爷踹那是天大的福气哩。
真是变态啊!李洵心中一阵恶寒,胃里翻江倒海,要不说太监拍马屁一流,但他欣赏不来。
“下作的玩意儿,倒会哄本王开心。”李洵指着夏守忠的鼻子哈哈大笑,遂解下腰间玉佩丢在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