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月师父,快来看门外的告仙栏!千年一次的上仙历劫终于要开始了!”九湘在月宫外仔细浏览,见到历劫告令欣喜不已。
她迫不及待想要将诏令一字一句地念给常月听,这对于常月是希望与救赎。
仙界的告仙栏对容易迷路的上仙十分友好,比如路痴的九湘。仙尊在凌霄殿内与众仙官议事后做好决策,随即在告仙栏上发布规令,而仙兵们会将告仙栏放置在仙民所住的宫殿外,以便所有上仙们都能知晓。
当然,仙兵们能这么做的原因之一,便是仙界的上仙们实在太少了。
“历劫?阿湘,你要去历劫吗?”常月对此十分疑惑。
九湘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大事不妙,常月的失忆症犯了,昨日刚说溯镜扭转乾坤之事,今日常月便忘了个遍。
九湘不死心,她小心翼翼地询问:“常月师父,那你还记得溯镜吗?”
“……想不起来了。”
九湘短短一瞬,从方才的欣喜若狂,到现在的死声活气。
在九湘不死心地循环反复言说中,常月依旧记不清楚。
直到,九湘放出仙识,她感受到九湘的仙识中有她的仙气,她才开始相信,她的仙识中才有点点记忆。
常月认为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局外人,陌生地看着九湘手舞足蹈地摹仿她的过去,陌生地听着九湘诉说她们的往事前尘。
“没事的,常月,或许睡一觉就好了。”
九湘安慰着常月,可她自己都开始有了不确定。现下是常月患了失忆症,那之后她是否也会开始逐渐遗忘,虽说她对荆州之难的事情也是从常月口中得知,但保不齐时空扭转的混乱之下,她的记忆也会被抹除。
九湘独自来到月宫外的小溪旁漫无目的地走着,常月的失忆症大抵是不会好了,而今后她很有可能要独自面对荆州战役,荆州之战烽火连天,死伤无数,六界九州无一幸免,九湘不由得惆怅起来,她不知道重活一次的她会不会比常月所描述的前世的她更加惨败。
她也更害怕,在这个时空最后只有她一人记得溯镜扭转乾坤。
算了,想再多也于事无补,不如好好练习仙术,争取历劫成功,等成为上神的时候,才有能力来对抗一切灾祸。
九湘收拾好心情,打算折回月宫时,陡然发现在不知觉中她已经离月宫很远了。
但糟糕的是,她迷路了。
我早晚有一天要问仙兵们要一份仙界的版图来,九湘暗自思忖着。
虽然就算要到了版图,她也未必看得明白,但总归比没有的好。
听说仙界又来了一位上神,不知是谁,只是仙兵们都在传是神界的玄帝神尊派来封印梼杌的。
梼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身为玄帝的儿子,本可以安心做它的神储,偏偏怨念横生,搞得六界不得安宁,生灵涂炭。它曾经还不叫梼杌,玄帝唤它善瑾,它可以将人世间潜滋暗长的怨念净化成善念,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它竟然吸食怨念,待怨念汇聚抛向人界,一时辙乱旗靡。
九湘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离月宫还有多远,一路上竟一位上仙都没遇见,根本没法问路。
仙界无垠,但没有指路仙灵,这对总是迷路的九湘并不友好。
突然,她看见前方有位受了重伤的上仙,其实九湘离他还有些距离,照常理她应该不会察觉到那位上仙是受了伤的。
奈何九湘嗅觉灵敏,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九湘赶忙跑过去,只见他面色苍白,眉头紧皱,双目紧闭着似是忍受巨大的痛苦。
“这位仙君,可需要我帮忙?”九湘轻轻蹲下,担忧地看着他。
“……”
许是受了伤无法言说痛楚,许是伤到了根本已神智不清,九湘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仙君,多有得罪,你伤的太重,我需要查看你的伤口,才可以对症下药。”九湘想探明他的伤势,那必得褪去他的衣物。
九湘是木樨花花灵羽化成仙的,还是小花灵的时候,便开始用自己微薄的灵力给周遭快要枯萎的花叶治病,在治病救生上,九湘确实有些造诣。
为了保护这位身受重伤的仙君的**,九湘挥一挥手,在二人周围设下结界,没有上仙可以靠近,就算是上神来了,眼前也只是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当然,若是法力高强的上神,九湘的这些小伎俩便会不攻自破。
九湘将他的上衣褪去,看见他的右肩全是带血的爪印,仔细一瞧,竟漏出森森白骨,有些瘆人。
九湘没想到这小仙君会受如此重的伤,不经心中一颤。
九湘本体是木樨花,只见她用仙力将自己的手腕处划伤,露出的鲜血转瞬变为一朵朵木樨花,可以理气止痛,她将木樨花敷在仙君受伤的右肩上,伤势虽不会缓解,但至少可以减轻疼痛。
随后,她将仙气注入仙君体内,由于这位仙君伤势过重,以九湘的仙力根本无法根治,她想到了姻缘殿的红月上神,红月上神那有许多灵丹妙药。
但很不幸的是,九湘不认路,甚至此处她也认不得是何处。
“哎,小仙君我也不求你报答我,只希望你赶快好起来。”
“……”
九湘救治的整个过程,仙君都未回话,九湘也不恼,只是一味地将仙力注入。
她偶然瞥见仙君腰间挂着一枚玉扣,闪着天水碧色的光。
他不是仙界的上仙,他是神界的上神!
是仙兵们口中来仙界暂住,奉玄帝之命封印梼杌的上神。
是什么名讳来着?记不得了。
听说,神界的每一位上神腰间都挂着一枚玉扣,在关键时候可保全性命,不让神识消散。
九湘仔细回忆起关于玉扣的作用,随即将自己快要结痂的手腕处的伤口再次划伤,这次鲜血涌出,不再化为木樨花,九湘将血滴入玉扣,继而见玉扣发出强烈的红光。
果不其然,玉扣从神君的腰间飞出,离神君的身体一尺之遥,随后将本体的神力不断地注入神君的神识之中。
终于可以安心了,有了玉扣神君的性命无虞。九湘放下心来,有些疲惫地离开了。
好在不久,便遇到了巡逻的仙兵,问了路回到了月宫。
几日过去,九湘从红月上神那习得“瞬移”一术法,只是瞬移的能力时好时坏。
红月看着九湘从开始的几里路到后来的数十里路,瞬移能力颇有长进,突然想起玉殊仙子那日的问题,定睛看像九湘满头大汗,乐此不疲的模样,说道:“阿湘,瞬移之术非一日可成,你练了许久,坐下歇息会儿吧。”
九湘闻言,甚是愉悦地跑到石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她的眼神里都是清澈,是红月许久未见的清澈。而他想要问的关于九湘仙源的话至此都未开口。
即使仙谱记载万物生灵,万物也有自己的定数,出现几个误载漏载也属正常。
红月如此想着,便也把自己给说通了。
而这边的玉殊仙子终于找到机会与常月独自相处。
“常月上仙,不知你的仙源在何处?”
“仙源?我是月宫旁木樨树上的木樨花花灵啊。”常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在花灵之前呢?”
小曼听着玉殊直截了当的提问,不免扶额。她的仙子与人攀谈的语言艺术从不让人失望,因为她从不期望玉殊的过桥语言可以差强人意。
“在花灵之前,就是普通的长于木樨树上的花吧。”
“……”
玉殊发现,她与常月根本聊不起来,但她也不认为是自己语言方式的欠缺,不过如今的常月得了失忆症,确实无能为力。
“小曼,其实吧,我觉得仙界太把仙谱当回事儿了,仙谱上难道就一定有所有上仙的仙源记载吗,也不一定嘛。”
“哎,但是我也从未见过有漏载的情况啊!”
“可是,我最近要完成的事务好繁重啊,马上又要有新的一批历练上仙下凡历劫了,他们的名单我还未记录呢。”
小曼也未搭话,就这样跟在玉殊的身后,听着她自言自语。小曼心想,仙子乐天,总能说服自己不去纠结,不过旁的仙神是万万说服不了她的。
华容殿
奉轩上神是玄帝的股肱之臣,奉命将玄帝的不才子梼杌封印于青州城外的岱山顶,梼杌生性狡诈凶狠,外形似虎,身披狗毛,是六界中最难驯服的凶兽,需多些时日才可将其彻底压制于岱山顶。青州城位于人间,神界位于星河最上,相较而言仙界更近些,玄帝为了便于奉轩上神施法,下了诏令,使其能够在仙界暂住。
只是奉轩除了要封印梼杌以外,对作乱人间的妖魔皆要处置,在炼化水妖时不甚中了重伤,拼尽全力到达仙界后便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入眼的是古色古香的沉木,和红月百草箱的草药味。
“奉轩,那只水妖竟伤你如此,”红月一边替奉轩涂药,一边担忧地说道,“幸得你遇上仙相救,否则待我赶到之际,估计得昏迷个数天数夜。”
草药刺激伤口,奉轩忍着疼痛说道:“也不知是哪位上仙于我疗伤,否则我定当登门道谢。”
“你先别想着道谢了,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仙界虽大,但上仙不多,你若记得他的模样,我替你寻一寻。”
红月从箱子里取出一盒仙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奉轩右肩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周围血肉模糊,伤口处可见森森白骨,红月不敢想象他经历了怎样一场激烈的打斗。
“我不记得了,当我醒来时,便是你将我带进了华容殿。”奉轩微微蹙眉。
“罢了,救你为善意,用自身仙力为你疗伤为善心,这般善意善心的上仙,未来定当福慧双修。”
红月收起药膏,转而又言:“当年水神与玄帝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水神败北,心中一股无名业火无处发泄,直直撞向不周山,天崩地塌,星河混乱,如今水神余孽还在妖界作威作福,时不时要挑衅神界,这反逆之心昭然若揭。当年若不是女娲娘娘携蘅音上神用五色石补天稳地,还天地祥和,如今局面可想而知。”
一说起蘅音,奉轩心中一颤:“蘅音……”
“哎,差点忘了,当年你还未化形,差点命丧黄泉,是蘅音上神救了你,那时她的年岁与你相仿,不过受了女娲娘娘的神力影响,早早化了形。”
红月毕竟年长奉轩许多,奉轩对蘅音的心思一看便知,只是年少的欢喜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就连奉轩自己也不能有准确的答案,遂对于奉轩心中之念,红月从未戳破。
“墨廷,你如今是掌管姻缘的上神,那我可否恳求你帮我一件事。”
红月第一次看到奉轩这般严肃的语气和不苟言笑的神色,“奉轩,你要做什么?”
“能否将我的姻缘线剪断?”
“……”红月不明所以,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如今已看不清他了。
“身为凤族后裔,我生来便有拯救苍生的能力,也正是因为这般能力,才得以让我木秀于林。然而,那些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却如同无形的枷锁,只会成为我的重重阻碍。唯有彻底斩断这些红尘俗世的牵绊,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守护星河万千。”
奉轩顿了顿,继续说道:“何况,我致力于为星河安平付诸一切,包括我的性命,这样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生死的我,怎么能做蘅音的良配。”
比之过往,奉轩更加执拗。
“果然,你和以前一样固执,我理解你想要斩断姻缘的决心,但你也要知道,即使斩断了红尘牵绊,也并不代表将来不会陷于红尘,天机自由安排,不是你我可以主宰的。”
奉轩闻言,目光如炬坚定地望着红月:“墨廷你放心,我既已决定,便不会更改,我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