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长明》 第1章 九湘是什么来头? 鸿蒙肇判,风气始开,宇宙浩瀚,各有命运。黄泉碧落谓之长明不坠,三界泾渭分明,潮汐去还,玄帝节度,一切安然。 被寒霜笼罩着的宫殿坐落于星河之上,夜幕低垂,明月缓升,遮挡住它本来的面目,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这里便是常月仙子的月宫,宫殿之外有一棵木樨树,周围环绕着清冷之气,枝头的桂花更甚,一眼望去了然于心,这只木樨花花灵成了仙,从此仙界多了位九湘仙子。 九湘怀里满是木樨花束,细密金黄的花瓣簇拥在一起,就像幕夜下的九天星河。九湘走过的每一处都滞留了浓郁而清甜的花香,丝丝缕缕弥漫开来。 这是九湘给姻缘殿红月上神的赠礼。 “上神!快瞧瞧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九湘的声音柔和而清脆,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她头上的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闪烁着细腻的光芒,与九湘的笑容交相辉映,更添几分仙气。 九湘的仙运让人望尘莫及,她本是月宫前木樨树上的一朵木樨花,用经验论来思考,像九湘这样的小花灵没个千百年是成不了仙的。 旁人就算历经多重苦难,修炼多种术法,倘若无法得道,也是成不了仙的,可九湘幸得长于月宫前,受月宫常月仙子的仙气庇佑,得以成仙。 “我道是从哪来的一树香风,原来是阿湘。” 红月上神接过九湘赠来的木樨花,即刻将花束摆放在书案的花瓶中,十分适配。 九湘是跑进姻缘殿的,映入眼帘的全是殿内交横绸缪的红线。 “红月上神,瞧你这姻缘殿,到处都是红线缠绕,你可分得清这些红线的去处?这么多红线不会包揽了整个三界的姻缘吧?”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思忖了会儿,好奇地问道。 “其实并非所有的人、仙、神及妖魔鬼怪皆有姻缘的。”红月上神将拂尘搭在臂弯处,缓缓说道。 “天地无垠,而我们却是沧海一粟。星河之大,六界九州。上至人神,下至妖魔,或有功绩,或有姻缘,或有名声,或有喜乐,大多生灵,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不可逆转。 世有阴阳沉浮,不是所有生灵平生全然称心满意。乐极将生悲,福过则灾生,绝处亦会逢生。你看我这婚牍中所记载的名字,便是我用红绳将天下男女之足系在一起后方可显现出来,可就算是这既定的姻缘,也会经历仇敌之怨,贵贱悬隔,天涯从宦,吴楚异乡等等折磨。” 红月上神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感慨。 “相爱不难,难的是祸不旋踵,依旧有人生死相依。大难临头各自飞是人性本能,若有一日,有一个人会为了你排除万难,穿破人性,抵挡所有的灾祸,那么阿湘,你就真的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姻缘。” “不是所有生灵都有天定姻缘的,也许最后他们也都结了亲,可并不会遇到为了他们奋不顾身的人。” 九湘不过一千来岁,身为仙界仙子,仅是与月宫的常月仙子、姻缘殿的红月上神相熟,她对于星河六界不甚了解。 从红月上神那九湘得知,世分六界九州,六界又分为人界、仙界、神界、妖界、魔界、冥界。 人界多为凡人安家落户之处,少有天生怪力乱神者,偶有妖魔作乱,不过大部分妖魔是不会亲临的,只会委派一些人界的花草精灵;仙界之中最为繁杂,有仙界的仙子仙君,也有神界的上神们久居;而神界成分最为干净,唯有上神所在。 其实在鸿蒙初始,六界不分你我,人神共居皆能通信,而后为了人族不受仙神意志左右,玄帝实行绝地天通,摧毁天梯,此后凡人若未得道成仙,则无法与仙神相见,唯有仙神两界可通信无阻。 若仙界上仙们下凡历劫,则需脱去仙胎化为凡胎,历劫成功方可羽化成神。 “红月上神,若我想要成为上神,是不是必须得下凡历劫?”九湘反复琢磨着红月所言,思来想去还是得问清楚的好。 红月闻言不由一怔,随即开口说道:“阿湘,历劫之所以是历劫,是因为在人间你要经历的皆是劫难,去往人间周遭都是苦难,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所以千万年来成为上神者少之又少,仙界众仙少有人能接受万劫不复,灰飞烟灭的结果。” “阿湘,成为上神或许能有片刻的欢喜,但成神需付出的代价太大,仙神本可永生,但若下凡历劫遭遇灰飞烟灭,将不入轮回啊!” “可我若只是小小上仙,那将来荆州……” 九湘声音戛然而止,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紧张起来,匆匆与红月告别:“啊,不说了!红月上神,常月找我回去了,改日再来!” 九湘与红月道了别,一溜烟便消失在了姻缘殿,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木樨花香,在殿内久久不散。 红月在九湘走后,伫立了许久,才回到内殿。 而九湘惊魂未定,她差点将常月告知她的秘辛往事全盘托出了,希望红月上神不要起疑心。 仙宫内 “小曼,你确定我父君将仙谱就放在了这几个仙障之中?”玉殊仙子的额头布满了汗珠,可她已经顾不得擦汗,任自己瘫倒在地,不可置信地向小曼问道。 小曼四处张望了下,确定无人经过仙宫后,肯定的点了点头,说:“小仙确定,仙谱定在这些仙障中,玉殊仙子您在找找吧。” 玉殊听到小曼肯定的回答,强打起精神,继续动用仙力破解仙障,奈何仙障是玉臻仙尊用层层仙术加固的,破除并不易。但仙障有一弱点,至亲之血混着仙气即可打开,玉殊想要尽快打开仙障,遂每打开一个仙障就在自己手心划上一刀,这数百个仙障下来,玉殊已然有心无力。 终于,在一个浑浊不清的仙障处,玉殊找到了那本厚重的仙谱。 她小心翼翼地将仙谱捧在怀里,就像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玉殊拂去仙谱上的灰尘,翻开书页,开始仔细查阅起来。 随着书页的翻动,玉殊的眉头越皱越紧。她发现,仙谱上竟然没有关于常月的任何记载,这让她感到十分困惑。 她合上仙谱,心中充满了疑惑。她决定,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常月究竟有何秘密。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你说仙界仙子该是都有记录的呀,常月和九湘怎么会没有记录呢?”玉殊百思不得其解。 “仙子,要不你再仔细瞧瞧?”小曼看着玉殊抓耳挠腮的,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家仙子做事向来不太可能成功。 玉殊也是听劝,翻了几遍,但结果还是那样,常月和九湘二人的仙源毫无记载。 看来这背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玉殊仙子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 当然,她也只是三分钟热度。 “小仙认为,姻缘殿的红月上神是从神界纡尊降贵来仙界任职,想必一些奇闻轶事也有所耳闻。”小曼靠近玉殊耳边,轻声说道。 “嘶……对了,还有红月上神,我听父君说他在神界时,与之镜上神十分要好,如今之镜上神掌管往生镜……”玉殊灵光一闪,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了。 “对呀,小曼你太聪明了!我可以找红月上神呀!” 玉殊激动地拥抱小曼,好似已经解开了常月与九湘的身世之谜。 “殊儿,你们在做什么?”玉臻仙尊刚巡视完仙界众兵,回到仙宫,就看见玉殊与小曼二人,她们身后的仙障悉数被破除,障内仙物杂乱无章。 玉殊听到玉臻的声音,身体突然一僵,缓缓转头看向玉臻。 “见过仙尊。”小曼还算镇定自若,但她声音中的发颤出卖了她。 “父君,你巡视完回来了?”玉殊眼神飘忽,一眼便让人看出她的窘迫。 “……” 玉臻并没有回复她,只是眼神逐渐犀利,不怒自威。 “我就是觉得…月宫中常月仙子和九湘仙子的来历……不明……所以想来看看仙谱中是否记载一二。”玉殊低着头闷声说道。 “那你查出什么来了吗?”玉臻轻笑几声问道。 “没有。”玉殊摇了摇头。 “但是,小曼说姻缘殿的红月上神或许知晓其中奥秘。” 玉臻听到红月的名讳愣了会儿,随即语重心长地说道:“殊儿,为父知道你是一个敢作敢为,恪尽职守的孩子,对于仙界不论是仙子仙君,还是仙官仙民,你都一视同仁。” “近些年来,你对于处理事务更是得心应手,为父很欣慰。但是,比起想要看到你精进不休,我更想看到我的女儿心无挂碍,无忧无虑。” “何况此事,我也留意到却有蹊跷。殊儿,一切有我,你不必担忧。”玉臻仙尊轻轻地抚摸着玉殊的头发,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他突然意识到,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他的女儿已经不再是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而是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可是,玉殊是一个倔头强脑的仙子,一旦是她想要做的事儿,就算是玄帝来了也不管用,除非她自己说服自己。 第2章 前尘 “常月,常月!天哪,你是不知晓方才在红月上神那,我差点就漏了馅儿,马上就要将我们之间的秘密脱口而出,幸好我及时收住了嘴。”九湘与红月道别后,顺着记忆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月宫。 月宫冷清,只住着她与常月,又离仙界众仙的宫殿千里之远,加之她二人也不怎与仙子仙君们闲聊,遂无问津者。 她们就像是界外之仙,除了九湘乏味时找姻缘殿的红月上神闲聊,唯有仙尊与玉殊仙子在意几分。 “阿湘,你真的相信我?你不怕是我入了魔障,胡言乱语吗?”常月扶着九湘的手微微颤抖。 她花了千年的时间才用仙气将九湘供养起来,九湘羽化成仙之后,常月便将过往种种直言不讳地告知。 但起初九湘神色恍然,心不在焉,常月私以为她并未相信。 如今九湘之言,使她惊撼不已,在常月心里,唯有九湘成神方能抵御荆州之战的灾祸,可惜她仙力有限,无法将九湘供养为上神。 而自从九湘从一只小花灵羽化成仙之后,便开始无所事事地在仙界闲游,一点没有要成为上神的态势。 常月对此心中叹息,若不是穿越至此后溯镜杳无音讯,她真想拿出溯镜作为她所言非虚的佐证。 九湘感知到常月微微颤抖的身体,立马轻抚着她的手臂,眼神十分坚定地望向她。 “常月师父,若没有你的仙气供养,我到现在还是一只小花灵。渡仙气这样耗损心力之事,你竟然坚持了一千多年,起初我确实不相信溯镜穿越一事,但到底是怎样的原因,才能解释你无缘由的付出。” “更何况,我有时也会恍惚,作为上仙我竟然会有如凡人般的梦魇,梦寐之间我好像看见我在追逐着什么,我想,这不计其数的华胥梦或许就是未来的我难以挣脱的执念。” 九湘一改往常言笑,郑重其事地看向常月。 恍惚间,常月似是看到了三万年岁悲天悯人的上神。 女娲娘娘诚不欺我,哪怕只是一缕残魂那也是女娲宫的上神,哪怕如今九湘没有女娲宫的神力加持,不是生来便是上神,但无论时间如何变幻,她和三万年岁的她是一样的,热烈而赤诚。 常月这般想着。 “当年,你五脏俱毁神识消散之际,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用仅剩的神识幻化成溯镜,托我将你的一缕魂魄带回到过去,改变荆州之难。” 从九湘笃定地说明她的相信,常月恨不能让九湘亲自进入她的神识,见一见未来之事。 她拉着九湘来到窗旁的座椅上坐着,将荆州之难巨细靡遗地讲给九湘听,将之前所遗漏的原原本本地说完,除了九湘与奉轩之间情爱纠葛,余下的她知道的皆如实相告。 倏然,一股强烈的痛感蔓延到常月的每一根神经,她用力捂着头部,似乎这样可以减轻头胀欲裂的紧压感。 九湘见状,立即输送仙气以缓解常月的痛感,眼神中满是担忧。 常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我这几日感知到的痛觉愈发明显,而经历每次疼痛后,我对荆州之战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常月手心冰凉,一股冷意袭来,“阿湘,使用溯镜回到过去本就是逆天而行,时空混乱下的我或许会逐渐忘记前尘往事。” 冷月高悬,洒下清冽的光,铺满整个月宫。木樨树上的枝叶随着夜风轻轻摇动,月宫四周弥漫着的雾气,愈发加重了这里的肃穆与悲凉,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只剩下无尽的清冷与沧桑。 “常月师父,这个时空里或许有两个你,一个是随着时间慢慢成长的你,还有一个就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你,”九湘将常月扶至床边,思绪万千,“时空混乱下的你,会慢慢回到原本的轨迹,直至与另一个你完全重合。当然,这也只是我的凭空推断,并无依据。” 常月心中后怕,眉头微皱:“阿湘,我不惧怕仙识尽散,只是担心命运既定,我们做再多也是徒劳无功,你可知因你是女娲宫的上神才得以用神识幻化成溯镜,而且一旦使用溯镜时空扭转,你便再无第二次性命。” 并非所有上神都可以用神识幻化为溯镜,也并非所有上神都可以在五脏俱毁时通过溯镜重获新生,但一旦使用溯镜,之后若是再遭遇灭顶之灾,便真的会魂飞魄散,再无生还可能。 “阿湘,你是心系苍生的上神,却被奉轩蛊惑,最终惨死在他的阴谋之下,我对荆州的记忆愈发模糊,但奉轩罔顾情谊,害你如此,这桩桩件件我历历可数,千万要提防奉轩上神,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常月恨不能将肺腑掏出,只期盼九湘万不能像前尘般相信奉轩,最后被奉轩杀害。 常月始终没有将九湘与奉轩相爱之事说出,因为她已经不记得了。 “常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荆州战役的始作俑者得偿所愿。”九湘紧握常月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今后我会更加努力练习仙术,再争取到下凡历劫的机会,待我成神之日,便是奉轩神灭之时。” 九湘感受到常月的真切,心中了然,她相信常月所说的一切,在她心里,常月不只是倾囊相助的师父,也是仙界之中同声共气的伙伴。 姻缘殿内 玉殊带着小曼偷偷地来到姻缘殿,她入殿时红月上神正在整理杂乱的红线。 红月上神虽满头银发,却面如冠玉,这是玉殊第一次仔细地打量姻缘殿的红月上神,她心想,上神都是这般好看的吗,比她见过的仙界最俊朗的仙君都要好看。 “敢问玉殊仙子所为何事?”红月感受到她灼烈的目光,停下手中的动作。 “呃,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有一不解之题,还望上神解惑。”玉殊未想到红月先于她开口,赶忙回复道。 “若能帮助到仙子,红月定当竭尽所能。” “上神手握婚牍,掌管世间姻缘,想必对天地男女的前尘今世也了如指掌,我唯有疑惑月宫的常月仙子与九湘仙子的仙源,不知在何处。” 红月未曾想到玉臻仙尊的女儿玉殊会问这样的问题,这到底是玉殊一人所想,还是背后有玉臻仙尊的授意,他无从得知。 红月微微皱眉:“常月与九湘?恕我无能为力,她二人若在仙谱中未被记载,那么我这里自然不会清楚。” 红月确实无从得知,自从他来到仙界任职后,除了在殿内整理交横绸缪姻缘线,对仙界其余之事漠然置之。 虽说他与九湘交好,但九湘的仙源一事他从不过问,后来九湘心里纳闷直言问他,红月只道是已经过了寻根究底的年纪了。 “那往生镜可否看清?”玉殊直截了当问出自己心中所想,毕竟她是自己偷偷来的,还是不要逗留得太久,免得被仙尊的“小耳朵们”听去了。 “仙子……”小曼闻言,心中一惊,赶忙用手轻轻拉扯玉殊的衣角,以作提醒。 “往生镜……那确实可以看透星河众生的前尘今生,但此镜由神界的之镜上神掌管,并不在我的职务范畴内,玉殊仙子若是想通过往生镜彻查此事,还需上报玉臻仙尊,由仙尊启动通天书上报玄帝。” “我父君是上仙,与神界的上神通信自当是要启动通天书的,但若不让我父君出马,上神能否直接联系之镜上神……” 玉殊还未说完,小曼就着急地捂住她的嘴,不想让她再说下去了。 我的天哪,仙子你在口出什么狂言!小曼心想,您是真大胆,直接这么问不怕红月上神把您赶出去吗,虽说红月在仙界任职,但他好歹也是上神啊! 红月看到小曼与玉殊拉扯之状,不由得轻笑起来:“我与之镜上神并不相熟,若是仙子对于此事耿耿于怀,还是按照玄帝之令请仙尊陈辞。” “其实,如若仙子不愿让仙尊陈辞,或许可以翻阅仙书,仔细阅览其中有无关于溯镜的记载。” “溯镜?那是什么?也能通过溯镜看到众生的前世今生吗?”玉殊十分疑惑,她从未听说过。 “溯镜一物,属于上神,但并非所有神者皆可拥有,必须得是法力无穷的上神,在其陨落之际,只剩下残存的魂魄,这时耗费全身神力可幻化出溯镜。 它看似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但却可带万物穿越时空,斗转星移,并且一旦形成永不会灭。若是能找到它,便可用它来窥见天机。” 说罢,红月拱手道别,继续去整理那一团糟的红线。 玉殊对此一知半解,本还想刨根问出来些别的,不料小曼急着拉她离去。 看到玉殊走后,红月便停下手中的动作,陷入了回忆。 他是何时从神界来到仙界的,时间实在太久他已经记不得了,可他为何而来,心中不免悲恸,一想到此,神识抽痛,喘不过气来。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上神本就该超脱于凡尘俗世之外,又何必拘泥于过往呢?”红月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姻缘殿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红月似乎在努力将过往的回忆从脑海中抹去。他转身走向姻缘树,手指轻轻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红丝线,每一条都承载着一段或喜或悲的姻缘。他拿起婚牍走进内殿深处,将婚牍轻轻合上,仿佛也将那段过往尘封在了心底。 而这边的玉殊认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因此她准备明日偷偷去月宫一探究竟。不料,千年一次的守仙者遴选即将开始,而她被仙尊派去记录有意向去人间历劫的仙子仙君的名字,然后依次分发锁仙链,让历劫上仙们将锁仙链混着自己的血气注入到守仙者体内,如此缔结协议。 第3章 仙界又来了一位上神 “常月师父,快来看门外的告仙栏!千年一次的上仙历劫终于要开始了!”九湘在月宫外仔细浏览,见到历劫告令欣喜不已。 她迫不及待想要将诏令一字一句地念给常月听,这对于常月是希望与救赎。 仙界的告仙栏对容易迷路的上仙十分友好,比如路痴的九湘。仙尊在凌霄殿内与众仙官议事后做好决策,随即在告仙栏上发布规令,而仙兵们会将告仙栏放置在仙民所住的宫殿外,以便所有上仙们都能知晓。 当然,仙兵们能这么做的原因之一,便是仙界的上仙们实在太少了。 “历劫?阿湘,你要去历劫吗?”常月对此十分疑惑。 九湘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大事不妙,常月的失忆症犯了,昨日刚说溯镜扭转乾坤之事,今日常月便忘了个遍。 九湘不死心,她小心翼翼地询问:“常月师父,那你还记得溯镜吗?” “……想不起来了。” 九湘短短一瞬,从方才的欣喜若狂,到现在的死声活气。 在九湘不死心地循环反复言说中,常月依旧记不清楚。 直到,九湘放出仙识,她感受到九湘的仙识中有她的仙气,她才开始相信,她的仙识中才有点点记忆。 常月认为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局外人,陌生地看着九湘手舞足蹈地摹仿她的过去,陌生地听着九湘诉说她们的往事前尘。 “没事的,常月,或许睡一觉就好了。” 九湘安慰着常月,可她自己都开始有了不确定。现下是常月患了失忆症,那之后她是否也会开始逐渐遗忘,虽说她对荆州之难的事情也是从常月口中得知,但保不齐时空扭转的混乱之下,她的记忆也会被抹除。 九湘独自来到月宫外的小溪旁漫无目的地走着,常月的失忆症大抵是不会好了,而今后她很有可能要独自面对荆州战役,荆州之战烽火连天,死伤无数,六界九州无一幸免,九湘不由得惆怅起来,她不知道重活一次的她会不会比常月所描述的前世的她更加惨败。 她也更害怕,在这个时空最后只有她一人记得溯镜扭转乾坤。 算了,想再多也于事无补,不如好好练习仙术,争取历劫成功,等成为上神的时候,才有能力来对抗一切灾祸。 九湘收拾好心情,打算折回月宫时,陡然发现在不知觉中她已经离月宫很远了。 但糟糕的是,她迷路了。 我早晚有一天要问仙兵们要一份仙界的版图来,九湘暗自思忖着。 虽然就算要到了版图,她也未必看得明白,但总归比没有的好。 听说仙界又来了一位上神,不知是谁,只是仙兵们都在传是神界的玄帝神尊派来封印梼杌的。 梼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身为玄帝的儿子,本可以安心做它的神储,偏偏怨念横生,搞得六界不得安宁,生灵涂炭。它曾经还不叫梼杌,玄帝唤它善瑾,它可以将人世间潜滋暗长的怨念净化成善念,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它竟然吸食怨念,待怨念汇聚抛向人界,一时辙乱旗靡。 九湘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离月宫还有多远,一路上竟一位上仙都没遇见,根本没法问路。 仙界无垠,但没有指路仙灵,这对总是迷路的九湘并不友好。 突然,她看见前方有位受了重伤的上仙,其实九湘离他还有些距离,照常理她应该不会察觉到那位上仙是受了伤的。 奈何九湘嗅觉灵敏,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九湘赶忙跑过去,只见他面色苍白,眉头紧皱,双目紧闭着似是忍受巨大的痛苦。 “这位仙君,可需要我帮忙?”九湘轻轻蹲下,担忧地看着他。 “……” 许是受了伤无法言说痛楚,许是伤到了根本已神智不清,九湘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仙君,多有得罪,你伤的太重,我需要查看你的伤口,才可以对症下药。”九湘想探明他的伤势,那必得褪去他的衣物。 九湘是木樨花花灵羽化成仙的,还是小花灵的时候,便开始用自己微薄的灵力给周遭快要枯萎的花叶治病,在治病救生上,九湘确实有些造诣。 为了保护这位身受重伤的仙君的**,九湘挥一挥手,在二人周围设下结界,没有上仙可以靠近,就算是上神来了,眼前也只是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当然,若是法力高强的上神,九湘的这些小伎俩便会不攻自破。 九湘将他的上衣褪去,看见他的右肩全是带血的爪印,仔细一瞧,竟漏出森森白骨,有些瘆人。 九湘没想到这小仙君会受如此重的伤,不经心中一颤。 九湘本体是木樨花,只见她用仙力将自己的手腕处划伤,露出的鲜血转瞬变为一朵朵木樨花,可以理气止痛,她将木樨花敷在仙君受伤的右肩上,伤势虽不会缓解,但至少可以减轻疼痛。 随后,她将仙气注入仙君体内,由于这位仙君伤势过重,以九湘的仙力根本无法根治,她想到了姻缘殿的红月上神,红月上神那有许多灵丹妙药。 但很不幸的是,九湘不认路,甚至此处她也认不得是何处。 “哎,小仙君我也不求你报答我,只希望你赶快好起来。” “……” 九湘救治的整个过程,仙君都未回话,九湘也不恼,只是一味地将仙力注入。 她偶然瞥见仙君腰间挂着一枚玉扣,闪着天水碧色的光。 他不是仙界的上仙,他是神界的上神! 是仙兵们口中来仙界暂住,奉玄帝之命封印梼杌的上神。 是什么名讳来着?记不得了。 听说,神界的每一位上神腰间都挂着一枚玉扣,在关键时候可保全性命,不让神识消散。 九湘仔细回忆起关于玉扣的作用,随即将自己快要结痂的手腕处的伤口再次划伤,这次鲜血涌出,不再化为木樨花,九湘将血滴入玉扣,继而见玉扣发出强烈的红光。 果不其然,玉扣从神君的腰间飞出,离神君的身体一尺之遥,随后将本体的神力不断地注入神君的神识之中。 终于可以安心了,有了玉扣神君的性命无虞。九湘放下心来,有些疲惫地离开了。 好在不久,便遇到了巡逻的仙兵,问了路回到了月宫。 几日过去,九湘从红月上神那习得“瞬移”一术法,只是瞬移的能力时好时坏。 红月看着九湘从开始的几里路到后来的数十里路,瞬移能力颇有长进,突然想起玉殊仙子那日的问题,定睛看像九湘满头大汗,乐此不疲的模样,说道:“阿湘,瞬移之术非一日可成,你练了许久,坐下歇息会儿吧。” 九湘闻言,甚是愉悦地跑到石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她的眼神里都是清澈,是红月许久未见的清澈。而他想要问的关于九湘仙源的话至此都未开口。 即使仙谱记载万物生灵,万物也有自己的定数,出现几个误载漏载也属正常。 红月如此想着,便也把自己给说通了。 而这边的玉殊仙子终于找到机会与常月独自相处。 “常月上仙,不知你的仙源在何处?” “仙源?我是月宫旁木樨树上的木樨花花灵啊。”常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在花灵之前呢?” 小曼听着玉殊直截了当的提问,不免扶额。她的仙子与人攀谈的语言艺术从不让人失望,因为她从不期望玉殊的过桥语言可以差强人意。 “在花灵之前,就是普通的长于木樨树上的花吧。” “……” 玉殊发现,她与常月根本聊不起来,但她也不认为是自己语言方式的欠缺,不过如今的常月得了失忆症,确实无能为力。 “小曼,其实吧,我觉得仙界太把仙谱当回事儿了,仙谱上难道就一定有所有上仙的仙源记载吗,也不一定嘛。” “哎,但是我也从未见过有漏载的情况啊!” “可是,我最近要完成的事务好繁重啊,马上又要有新的一批历练上仙下凡历劫了,他们的名单我还未记录呢。” 小曼也未搭话,就这样跟在玉殊的身后,听着她自言自语。小曼心想,仙子乐天,总能说服自己不去纠结,不过旁的仙神是万万说服不了她的。 华容殿 奉轩上神是玄帝的股肱之臣,奉命将玄帝的不才子梼杌封印于青州城外的岱山顶,梼杌生性狡诈凶狠,外形似虎,身披狗毛,是六界中最难驯服的凶兽,需多些时日才可将其彻底压制于岱山顶。青州城位于人间,神界位于星河最上,相较而言仙界更近些,玄帝为了便于奉轩上神施法,下了诏令,使其能够在仙界暂住。 只是奉轩除了要封印梼杌以外,对作乱人间的妖魔皆要处置,在炼化水妖时不甚中了重伤,拼尽全力到达仙界后便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入眼的是古色古香的沉木,和红月百草箱的草药味。 “奉轩,那只水妖竟伤你如此,”红月一边替奉轩涂药,一边担忧地说道,“幸得你遇上仙相救,否则待我赶到之际,估计得昏迷个数天数夜。” 草药刺激伤口,奉轩忍着疼痛说道:“也不知是哪位上仙于我疗伤,否则我定当登门道谢。” “你先别想着道谢了,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仙界虽大,但上仙不多,你若记得他的模样,我替你寻一寻。” 红月从箱子里取出一盒仙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奉轩右肩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周围血肉模糊,伤口处可见森森白骨,红月不敢想象他经历了怎样一场激烈的打斗。 “我不记得了,当我醒来时,便是你将我带进了华容殿。”奉轩微微蹙眉。 “罢了,救你为善意,用自身仙力为你疗伤为善心,这般善意善心的上仙,未来定当福慧双修。” 红月收起药膏,转而又言:“当年水神与玄帝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水神败北,心中一股无名业火无处发泄,直直撞向不周山,天崩地塌,星河混乱,如今水神余孽还在妖界作威作福,时不时要挑衅神界,这反逆之心昭然若揭。当年若不是女娲娘娘携蘅音上神用五色石补天稳地,还天地祥和,如今局面可想而知。” 一说起蘅音,奉轩心中一颤:“蘅音……” “哎,差点忘了,当年你还未化形,差点命丧黄泉,是蘅音上神救了你,那时她的年岁与你相仿,不过受了女娲娘娘的神力影响,早早化了形。” 红月毕竟年长奉轩许多,奉轩对蘅音的心思一看便知,只是年少的欢喜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就连奉轩自己也不能有准确的答案,遂对于奉轩心中之念,红月从未戳破。 “墨廷,你如今是掌管姻缘的上神,那我可否恳求你帮我一件事。” 红月第一次看到奉轩这般严肃的语气和不苟言笑的神色,“奉轩,你要做什么?” “能否将我的姻缘线剪断?” “……”红月不明所以,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如今已看不清他了。 “身为凤族后裔,我生来便有拯救苍生的能力,也正是因为这般能力,才得以让我木秀于林。然而,那些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却如同无形的枷锁,只会成为我的重重阻碍。唯有彻底斩断这些红尘俗世的牵绊,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守护星河万千。” 奉轩顿了顿,继续说道:“何况,我致力于为星河安平付诸一切,包括我的性命,这样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生死的我,怎么能做蘅音的良配。” 比之过往,奉轩更加执拗。 “果然,你和以前一样固执,我理解你想要斩断姻缘的决心,但你也要知道,即使斩断了红尘牵绊,也并不代表将来不会陷于红尘,天机自由安排,不是你我可以主宰的。” 奉轩闻言,目光如炬坚定地望着红月:“墨廷你放心,我既已决定,便不会更改,我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了。” 第4章 再次见面 “墨廷,你离开神界数百年之久,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奉轩神情肃穆,将手轻轻搭在红月的肩上,目光如炬。 不只是奉轩,以玄帝为首的众神都期盼着曾经的墨廷战神能够回到神界。 红月叹了口气,走向窗边,背对着奉轩:“神界岂是我可以自由来去的,百年前我既然已经决定下到仙界任职,我便没有再回神界的打算。” 奉轩听到红月所言,走至红月身旁,目光看向他:“那我此次封印梼杌后,便请求玄帝让你回来。” 红月瞧着奉轩略显急切的话语,语重心长地解释着:“奉轩,你尚且年幼,涉世未深,众神并未像表面那样竭诚相待,其中盘根错节远非你此刻所能理解。我选择留在仙界,对大家都好。” “可是,之境也很想念你。” 红月神色微微一怔,他未料想奉轩会提到之境。 “墨廷,你是上神,你总该回神界的,不能一直留在仙界做一个红月仙官。” “在仙界任职我很欢喜,为世间有情人牵线搭桥,促成良缘,实为乐事。奉轩,在这里,我过得很好。” “咳咳……” 奉轩与红月争执地急红了眼,正想再次劝说,不料牵动伤口,一股刺痛感涌上心头,连咳了几声。 红月见状,轻拍他的背部,帮着顺气。 奉轩眼见无法说服红月重返神界,也不再劝说。 但来日方长,终有一日墨廷还是会做回神界的战神。他心里这般想着。 奉轩与墨廷、之境两位上神算得上是忘年之交,盘古创世的一万年后曾有一场混战,血肉横飞死伤无数,奉轩是凤族后裔,他的父母先辈皆因苍生而离世,整个偌大的凤族只剩下他一个神,玄帝见奉轩年幼便亲自将他抚养。那时的奉轩还未幻化人形,还不计算神龄。 或许是应龙后辈,奉轩在玄帝抚养他的一千年后便幻化人形,之境老是对奉轩的天赋赞不绝口,并且每当夸赞奉轩时,都要戏谑一番墨廷的神力。 奉轩缓缓从袖中拿出一把关东糖,给向红月:“墨廷,宫尝膳托我带给你的。” 关东糖是凡人用麦芽与小米熬制成的糖制品,每年都会将此作为供品供奉宫尝膳。轻咬一口有些粘牙,但又酥又香的,上神们也吃得津津有味。 宫尝膳是火神的徒弟,火神常年在南岳驻守,故火神殿内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宫尝膳。殿内唯他一位上神,凡人供奉来的关东糖甚多,他也吃不完,便张罗众神与他同享。 神界最爱吃甜食的就属奉轩、墨廷与之镜三神组了,后来他们三各有各的事务繁杂,聚少离多,已经很久没有光顾火神殿了。 红月看着奉轩手中的关东糖,往事纷纷涌入神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之镜了,往生殿的活不好干,也不知道之镜会不会像从前那样找奉轩倾诉,或者是又交到了新的斯友,可无论如何,他已经退出了之镜的生活。 红月伸手收下了这些关东糖,小心翼翼地放入袖中:“替我多谢尝膳神君,我便不登门拜谢了。” “你不尝一尝吗?” 红月一怔:“带回姻缘殿再尝。” 若是现在就吃光了,在仙界的漫漫长日又如何睹物思人。 “完了,这是哪呀,我把自己瞬移到哪了呀!”九湘自羽化成仙后,便只识得月宫和姻缘殿,有时去姻缘殿也是要摸索一会儿才找到。 九湘抬头一望,看见“华容殿”三个大字,是她从没来过的地方,也不知道离月宫有多远的距离,她更没有仙界分布图可以对照着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试试运气能否遇到仙子仙君问个路。 九湘进入华容殿一路往前走,恰巧遇到一位仙君。 只见这位仙君身着白色云锦,身姿挺拔,只是背影便远胜于九湘曾见过的所有上仙们。 “你是何处的仙子,怎么贸然闯入本神的殿内?”直至仙君转过身来,九湘才瞧见他的面貌,面容清俊,眉目柔和,虽然不苟言笑,但九湘私以为,若是他能笑一下必定如春风拂面。 九湘定睛一看,这不是她昨日救下的神君吗?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本神在问你,你是哪处的仙子,为何贸然闯入?”奉轩眉头轻拧,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我?我叫九湘,呃,现下有些迷路,走错了地儿,我现在便离开。” 九湘被奉轩突如其来不悦的神色吓到,心中腹诽:好吧,我收回刚刚认为这位仙君品貌非凡的想法,现在看来也就只剩下貌非凡了。 “阿湘?”红月在隔间捣鼓草药,准备做一些药膏给奉轩备着,听到外边传来九湘的声音,遂放下手中草药,出来一探。 “红月上神?你怎么在这!”九湘看见红月从里面的隔间出来,心中存疑。 “奉轩是我故友,我前来探望。” 说罢,红月看着他二人眼神懵懂,心下了然,向九湘说道:“这是奉轩,从神界来封印梼杌的上神,因仙界离青州不远,故来此暂住。” 随即,对奉轩说起:“这是月宫的九湘仙子,平日里与我交谈甚好,算是我在仙界唯一能有话聊的上仙了。” 同时,红月甩过去一个眼神,嗔怪奉轩方才的言辞犀利。 九湘听到奉轩二字,心中警铃大响,这不就是常月提到的荆州之战的罪魁祸首?害我未来身死的奉轩上神? 早知道我就不该救他! 算了,救神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给自己攒功德了。 九湘还在复盘昨日救命一事,红月便转身问她:“阿湘,你怎么在这?” 九湘闻言,有些难乎为情:“红月上神,我今日在月宫中练习你教给我的瞬移术法,一时未把控住,就瞬移到这了。” 红月还未回话,奉轩听着,嗤笑道:“瞬移?你成仙多久了,连瞬移也无法控制,若仙界的上仙都如你这般,六界又何来的安宁。” “……” 九湘被问的哑口无言,尴尬地往别处瞥了眼,只见书案上有一本通天书,写着“奉轩”二字。 仙神每个人都有一本属于自己的通天书,用来传送信息,当然也可以直接在两界之间往返,只是费些时间。 红月听到奉轩这般言语,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跟吃了炮仗似的。 “阿湘,你别听他胡言乱语,瞬移术法本就难度高,就算是上神也得勤学苦练几天几夜,方可学会。”红月怕九湘气馁,也怕奉轩所言中伤她,便开口安慰道。 “阿湘,给,这是火神殿宫尝膳神君给的关东糖,你尝尝。”红月从袖中拿出一块糖,递给九湘。 九湘本想着得说些话呛一下奉轩,还未想到该说什么,只见红月已经将关东糖放在了她的面前。 “多谢上神。”九湘拿起红月手中的关东糖,放入口中:“这糖可真甜,比月宫外的槐花花蜜都好吃!” “你若是想吃,我还有些。”红月展起笑颜,看着九湘。 奉轩第一次见红月对除他和之镜以外的仙神这般好:“墨廷,你……” 奉轩话还未说完,便被九湘打断:“奉轩上神,你的待人之礼真不敢恭维,同为上神,看看红月神君,在仙界任职以来,温良恭俭,善气迎人,再瞧瞧你,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九湘说完后,看着奉轩吃瘪的模样,她顿感畅快多了。 奉轩被九湘之言气得够呛:“我……咳咳……” 好巧不巧,许是刚刚激动了,奉轩右肩的伤口有些裂开,素色衣裳隐约透着血迹。 “诶,奉轩,你别冲动!” 红月瞧见有鲜血渗出,赶忙扶着奉轩坐下。 如今的奉轩上神,如此不堪一击吗? 九湘看着奉轩身体佝偻,微微颤抖,不禁揶揄道:“奉轩上神,你这神力也忒弱了吧,昨日便被不知何物的小妖中伤,若不是我途径那儿,估计现在你也没法站着与我说话。” 奉轩闻言,心中一颤,强撑着站起身来,与红月异口同声地说道:“是你救了我?” “是你救了奉轩?” 九湘瞧着奉轩不可置信的眼神,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你这什么眼神啊,我还不稀得救你呢。” 红月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赶紧对奉轩说道:“既是阿湘所救,你该多谢谢人家!” 奉轩看向九湘:“是你救了我,那我便欠你一条命,他日若需我相助,随时用通天书联系我。” 九湘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善良,就算是路边的花草仙灵受了伤,我都会出手相救的。” 奉轩听罢,将一片凤羽注入神力,交予九湘:“我既已知道是你救了我,便没有知恩不报的道理,这是凤族的信物,他日你若遇到险情,用仙力焚烧此片凤羽,我便会感知到。” 奉轩将凤羽强行给到了九湘,还未等九湘回话,转头对红月说道:“墨廷,我要歇息了,我想明日便出发去青州。” “你不等伤养好了再去吗?封印一事并不着急。”红月担忧地说道。 “无碍,早去早回,神尊还等着我述职,”奉轩说罢,转而看向九湘:“我不知月宫在何处,想必你应该比我更熟悉仙界,若是仙识不佳,就不要出来游荡,免得连自己住处都寻不到。” 奉轩说完便走进内殿,留下一脸担忧的红月,和怒目圆睁的九湘。 天呐,都受伤了,还这么讨人厌!我以后可不能成为像他这样的上神! 红月缓过神来:“阿湘,我带你回月宫。奉轩就是这样的性格,平日里我也不爱与他说话。” “好啊好啊,那就多谢上神了。” 看看,同样都是上神,差距甚远。 在回月宫的路上,九湘疑惑道:“诶,红月上神,为什么奉轩刚刚叫你墨廷?” “那是我在神界的名字,红月是我在仙界的官职。” “哦,那我也可以唤你墨廷吗?” “好啊,那阿湘就是仙界唯一一位唤我名字的仙子。” 红月长九湘数千年岁,他看着九湘,好似看见千年前,他与之镜一同收养的木樨花花灵,他们给她取名——素瑶,只是没过多久,素瑶竟昏迷不醒,直到红月离开神界,依旧未醒过来。 第5章 选择守仙者 红月回到姻缘殿,他从容地走到存放婚牍的案前,轻轻翻开那本厚重的册子,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仔细搜寻。终于,他找到了奉轩的名字,而在他名字的旁边,出现的是蘅音上神的名讳。红月沿着二人的名字,缓缓找到了连接他们的那根红线,随即凝聚起体内的神力,猛地一挥手,那根红线应声而断,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几乎在同一瞬间,婚牍上奉轩与蘅音的名字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凌霄殿中众仙正对此次历劫之事议论纷纷,玉臻仙帝高坐仙椅之上,神色凝重。他扫视了一眼殿下众仙,缓缓开口:“玄帝陛下绝地天通之后,凡间修炼成仙者寥寥可数,再加上仙界本就没多少仙子仙君,此次历劫事关重大,还是要选一些仙术出类拔萃的上仙们下凡历劫,尽量择祸从轻。” 一旁的启明星君上前一步,拱手道:“仙长放心,老臣已命人密切关注人间的动向,如今承平盛世,难起灾祸,上仙们只要循规蹈矩,定能顺利完成历劫。” 玉臻微微点头:“启明,这件事交予你,我很放心。之后,我会让玉殊前来协助,若是玉殊有何不妥之处,你尽管直言。” 启明星君见状,恭敬地回道:“玉殊仙子聪颖过人,老臣相信她定能不负仙长所托。” 仙牢环境十分恶劣,任何仙神看到此景,都会望而却步。就算是站在仙牢之外观望,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仙牢周遭毫无生机的气息,连最微小的花草精灵的迹象都难寻觅。不仅如此,仙牢中还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那是囚犯们腐烂的血肉所散发出来的。这些血肉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逐渐**,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而仙界为了保护历练上仙,但又不能全权干涉上仙们在凡间的气运,故而只要有一位历练仙子下凡历劫,便可在仙牢中选择一名囚犯作为守仙者,守仙者的任务便是尽全力护佑上仙安平,至少免于灰飞烟灭神形俱灭。 “常月,你帮我好好看看该选哪一位守仙者?”九湘一大早便拉着常月一起前往仙牢。 “阿湘,这个历劫听说异常艰难,你真的要去吗?”常月对于九湘选择历劫一事十分担忧。 九湘听到常月所言,心中不免感慨,常月的失忆症越来越严重了,即使昨日与常月说了很多,但今早还是记不得。 九湘默默无言,与常月二人继续稳步前行,当她们走进仙牢,一股浓烈的铁锈气息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肉酸臭味扑面而来,这股刺鼻的气味瞬间让她们不禁捂住了口鼻,试图阻挡那令人不适的异味。 九湘由于来得较早,此时仙牢内暂时还没有其他上仙的身影。她们小心翼翼地穿过阴暗潮湿、弥漫着腐味的走廊,四周的墙壁上隐约可见斑驳的痕迹,一群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囚犯透过铁栏注视着她们,心中了然,这必然是将历劫的仙子前来选择守仙者。 若是上仙们历劫成功羽化成神,那么那些已被判处死刑的囚犯就可得以免除死罪,而那些只是关押数百来年的囚犯更是可以直接无罪释放,对于这些身处绝望深渊的囚犯而言,能够成为守仙者无疑是他们最后的殊荣,是他们重获新生的唯一希望。 九湘还在仔细寻找合适的守仙者,却见常月独自一人来到了一间囚室前。囚室内,只见一位人形龙身的囚犯正静静地坐在角落。 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显然经历了不少酷刑,但那坚毅的眼神却仿佛能穿透一切苦难。他与仙牢中其他囚犯判若云泥,其他罪犯看到历练仙子眼中满是欢喜,唯有他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囚室里,没有对生的希望,眼神中满是麻木。 常月转过身来说道:“阿湘,我好像在哪见过他。” 九湘顺着常月的目光望去,心中微微一动,见过他?难道是在未来的荆州之战中? 任何与荆州之战相关的仙界神祇、妖魔鬼怪,九湘都不会轻易放过。她深知,除了要赶紧历劫成神之外,对于荆州之战的细枝末节,同样也需要格外关注,这样才能真正做到防患于未然。 九湘走到囚室前,注视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予初。” 知晓了囚犯的名字,九湘就可以将其报给玉殊仙子,但她未想到的是,玉殊仙子以她成仙不久,遇到困难更是力不能支为由,并未将锁仙链交予她。 “阿湘,你真要去偷拿锁仙链啊!被发现了怎么办?”常月得知此事震惊万分。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拿到锁仙链,注入予初的仙识之中,此次历劫我必须去,否则下一轮要等到千年之后。” 九湘说完,就前往玉殊所住宫殿内。 好家伙,她又迷路了,本来只要一盏茶的时间,硬生生被九湘走了一炷香才找到。 九湘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视每一个角落,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动静。 确定周围确实没有上仙经过,九湘便一鼓作气,蹑手蹑脚地潜入玉殊的宫殿。只见殿内各种珍贵的法宝和神器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架子上,她无暇欣赏这些宝物,只是眼神在屋内迅速搜寻着,最终定格在一只精致的玉盒上。那只玉盒散发着淡淡的蓝光,九湘心中一动,知道锁仙链定在其中。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玉盒,正欲伸手去拿,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九湘心中一惊,赶紧屏息凝神,连忙躲进一旁的屏风后。所幸只是玉殊的仙侍小曼来拿一本簿子,便离开了。 九湘见状,连忙从屏风后走出,快步走到玉盒前,迅速拿起锁仙链,揣进怀中藏起来。她不敢多做停留,转身便离开了。 很好,她又迷路了。 之前是与常月一同去的,因此十分顺利地找到了仙牢,如今她一个人,没有常月在她身边,加之锁仙链还在她身上,心中不由得更加紧张和忐忑。 完了,这又是哪里啊! 九湘不知觉中来到了一处了仙迹罕至的亭阁中,十分疲惫地坐在亭子的中央,环顾四周,只见此处并无任何仙神的踪影。她缓缓从怀中取出了锁仙链,目光专注地凝视着。 据说,一旦获得了锁仙链,必须将混着自己仙气的鲜血滴洒在锁链上,唯有如此,这条锁链才能真正地被激活,显现出它本来的灵性。九湘轻轻地在自己指尖划开了一道口子,随后小心翼翼地挤出一滴血,让它缓缓滴入锁仙链中。一刹那,原本黯淡无光的锁仙链瞬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顷刻间散发出柔和而耀眼的蓝色仙光,整个亭阁仿佛被这仙光所笼罩。 “你在做什么?” 突然一声吼声响起,吓得九湘心头一震,手一哆嗦,下意识地就将手中的锁仙链扔了出去。锁仙链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正好落在了奉轩的身上。这一幕发生得如此迅速,以至于两人都来不及反应。 “奉轩……上神,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九湘回过神来,带有歉意地说道。 “又是你,作为上仙,你怎么如此冒失。”奉轩看到九湘,轻微皱眉。 若不是看在九湘曾救过他的份上,奉轩高低要数落她一番。 “奉轩上神,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锁仙链……” “区区仙术,奈何不了我。” “可是……”九湘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料被奉轩打断,“我是上神,仙界之物对我并无影响。” “另外,我必须提醒你,如果在仙界你继续这样冒冒失失,不懂得谨慎行事,那么我完全有理由向仙尊详细禀报你的行为,并提出建议,让你留在降仙塔中反省修炼。毕竟,仙界也不是随便什么上仙都能够随意踏入的。”奉轩说完这番话,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怒意,转身离开了,留下九湘在原地怔住。 良久,九湘才回过神来。 “啊,不是,我救过你的命啊!之前,你不是说不能知恩不报吗,你要不要听听你刚才这番言语,这不是知恩不报,这是恩将仇报啊!” 九湘对着奉轩离去的方向,大声喊着,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独自一人缓了许久,直到清扫仙路的仙官途径此亭,九湘问其要了份仙界版图,这才收拾好心情离开。 回到月宫后,常月赶忙上前询问:“阿湘,怎么样?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有被发现吗?” “哎,别提了,我要被气死了!我把锁仙链不小心注入到奉轩的神识里了,还被他数落一顿。 你是不知道他当时说话的语气,‘哦,我是上神,区区仙术奈何不了我。’不是,他这样说话,神界的人真的不会偷偷骂他吗?!” 常月听到九湘的抱怨,又担心地问道:“阿湘,那奉轩上神可知你偷拿锁仙链的事儿?” “不知道啊,我觉得今日我就不应该出门,诸事不利啊!” 九湘躺在床上,反复翻滚着,心中不安愈发明显。 第6章 奉轩重伤 “墨廷阿兄,我是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要是被仙尊发现我偷了锁仙链,不会把我关去仙牢里吧!”九湘一脸生无可恋,惆怅地看着红月。 “阿湘,你放心,就算发现了是你拿走的锁仙链,仙尊也不会轻易惩治,毕竟他颁布守仙者的诏令,原先就是为了让下凡历练的上仙们能够顺利渡劫。所以对于你们这些后生,一般不会被选中去历劫,就是怕你们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最后未能渡劫成功,反倒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红月安慰着九湘。 红月转念又言:“更何况,我了解奉轩的性子,虽说他有些时候确实不近人情了些,但是他绝不会将此事禀明仙尊的,再者,仙界之物对上神没有过多束缚,只要奉轩稍加神力便能彻底掌控锁仙链。” 九湘听红月这么一说,也觉得入情入理,更何况,事情已然发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仙牢外 “常月,你还能想起,在未来是如何认识予初的吗?”九湘小声说着。 “我记得……我记得,我昨日是记得的……”常月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 “……”九湘叹了口气,与常月相对无言。 九湘看到常月自责的样子,紧紧地拥抱了常月,试图传递微弱的温暖,以减轻常月内心深处的自责感。这一切都是由于时空混乱所遗留下来的复杂局面,无人能解释。 九湘与常月走进仙牢,九湘因为将锁仙链误给了奉轩,而此次历练上仙选拔已结束,玉殊在她拿走锁仙链的第二日,便将多余的链子放进启明星君的炼丹炉里烧成灰烬,导致最后无法将锁仙链给到予初。 九湘心里过意不去,便拉着常月一同前来,当然还有她不认路的原因。 “予初,对不起,我未将锁仙链给到你的仙识之中,使你失去一次离开仙牢的机会……”九湘充满歉意地说着。 予初并未回话,对九湘的道歉无动于衷,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他的头低垂着,眼神显得空洞无神,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整个人仿佛被定格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我们是不是曾见过面?”一片寂静后,常月紧紧盯着予初问道。 予初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与常月交汇,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最终摇了摇头,回答:“没有。” 常月似是不信予初所说,她仔细地回忆未来之事,不顾头疼欲裂。 “上仙们,时间差不多了,该离开仙牢了。千万不要待久了,沾染了污秽之气。”狱卒边走边说,大声吆喝着。 上仙入仙牢的时间是被严格控制的,主要是仙牢之中关押的都是罪孽深重之堕仙,虽有被无辜被牵连的上仙,但多数皆有罪恶。罪恶之仙身有怨念,会化成怨气进入仙识,从而侵蚀、独占、控制,许多年前,神尊有一子,名唤善瑾,有一神力,能将怨念净化为善念,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竟开始吸食怨念,将怨念投放六界,一时生灵涂炭,后被称之为梼杌。 九湘与常月听到狱卒所言,便离开了仙牢。 “常月,你不觉得予初很奇怪吗,他好像对什么也不感兴趣,没有生气,全是死气。”九湘自仙牢回到月宫,终于向常月问出她心中所想。 “阿湘,我觉得他在荆州之战中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我每每看到他,心脏都会莫名的抽痛。”常月拉着九湘的手,紧张地说。 “好,我知道了,来日方长嘛不用着急回忆,若是你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顺其自然或许在哪一天就想起来了。”九湘安慰道。 常月对于忘记未来之事,很是愧疚。她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对于荆州之战仅剩的记忆记录在本子上,然后交予九湘,她害怕有一天她会连九湘都忘记了。 而九湘则随身携带常月的回忆录。 “小曼,快快快,我得赶紧禀告父君锁仙链少了一根,也不知是丢了还是被哪位上仙蓄意盗窃!” 玉殊急急忙忙赶去凌霄殿,小曼紧随其后。 还未到凌霄殿,玉殊便远远看见玉臻与一位仙君在商谈着什么。她在定睛一看,倏然发现锁仙链就在这位仙君的身上,已经融入神识浸入骨血。 “小曼,就在他那!他与父君在攀谈些什么?父君是不是已经发现我把事情搞砸了!” 玉殊拉着小曼的衣角,紧张地问道。 “仙子,不打紧的,我们再观望观望。”小曼安抚道。 “上神能够莅临仙界,实乃仙界之幸,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自当竭尽全力。”玉臻向奉轩郑重地说道。 “仙尊客气,仙界能予我容身,我便万分感谢,此次加固神力关押梼杌,用不了太多时日,我即刻启程速战速决。”奉轩作揖,随后谦恭说道。 玉臻原本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看见玉殊和小曼正躲在一块石墩子的后面。眼看天色渐暗,玉臻决定不再多言。于是,他向奉轩点了点头,相互告别。 “殊儿,你们又有何事啊?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掩耳盗铃呢,从你们身后经过的上仙一望而知。”玉臻走到玉殊与小曼跟前,侃笑道。 玉殊讪讪然起身,欲言又止。 “怎么,又闯什么祸了?”玉臻瞧着玉殊面露窘迫,轻声问道。 “父君,我……你罚我吧,我把锁仙链看丢了一根。” 见玉臻未说话,玉殊更是紧张起来:“但我刚刚瞧见,那位身着素色衣裳的仙君,身上好像有锁仙链的痕迹。” “那是神界来的奉轩上神,锁仙链之事我已知晓,上神也未追究,此事就此作罢。”玉臻说道。 “原来,那就是奉轩上神啊,难怪远远看着,就与其他仙君气质不同。” “好了,时辰不早了,回宫吧。”玉臻抬头望了眼天色,突然转念又想:“还有偷盗锁仙链一事,我与启明的想法是不再追查,本来也是为了保护历练上仙,偷盗确实失徳,但只是为了历劫成神,也情有可原。” “可是,若不彻查,将来若有上仙效仿……” “这也是上神的意思。” “好吧。”玉殊告退后,在回寝宫的路上,恰巧遇到了奉轩上神。 玉殊年幼时贪玩,私自下凡玩乐,被一只虎妖抓了去,就当她以为要命丧黄泉,去冥界报道时,有一位上神从天而降,将她从虎口救出从而脱险。如今,已过去数百年,玉殊已不记得恩神的模样,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恩神腰间有一枚玉扣,呈天水碧样。 “奉轩上神!是你!”玉殊原以为再也不会遇到当年救她于水火的上神,没想到如今在仙界遇到。 “什么?我们曾见过吗?”奉轩一脸疑惑,有时他独自一人在华容殿时会想,这些上仙们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知所云。 “上神还记得数百年前在弱水河畔虎妖作怪,当时我不幸被虎妖抓去,是你救了我。” 奉轩思忖半刻,也未有一点印象:“数百年前妖界祸乱人间,妖怪横行,尤其是雍州民不聊生。那时神界为保九州安宁,众多上神皆下九州收服妖怪,至于是否曾救过你,我确实毫无印象。” “没关系的,上神日理万机,不记得我也很正常,只是我从未想过会再次遇见你,以后上神要是遇到麻烦,我一定竭尽所能……不对,我希望你永远一帆风顺,就算是遇到棘手之事,也能遇难成祥。” 玉殊只要想到眼前是曾救她性命的上神,便感觉心慌意乱,说话都颠三倒四。 “多谢。”奉轩并未多言,只是客套回复,他心中还想着要去封印梼杌。 青州城 奉轩在去岱山前特意来到青州城,当他看见五谷丰登的好年景,以及城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其乐融融时,不禁感到十分欣慰。他庆幸梼杌被及时抓捕,未对人界造成太大的破坏。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这份宁静之时,突然注意到有一个行为举止十分异常之人。那人身披一件黑色斗篷,脸部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但即便如此,他那锐利的眼神依然无法隐藏。奉轩能够明显感觉到,他一直在注视着他。他本打算追踪上去,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和意图。但此时,青州城的早市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热闹非凡,而他作为神界上神,不得在凡间随意动用神力,因此不得不放弃追踪,暂时作罢。 随后,奉轩便离开了喧嚣的市集,来到了城外的岱山顶。凡人没有天眼,是无法看到岱山顶上的景象的,因为这里是仙人两界的交界之处。 只见梼杌被囚禁在一座金光闪闪的神鼎之中,这座金鼎外层被强大的神力所加固,使得梼杌暂时无法逃脱。但神力并非永恒不变,它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减弱,直至消散。 而梼杌之所以难训,就是因为它会吸食六界九州全部生灵的怨念,这些怨念会被它化为分身,所以虽只有它一兽作乱,但它却能够凭借这些怨念分身,抵挡住仙神之力的镇压。 “凤族之子,呵,想我玄帝子嗣,竟败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沉寂多日的梼杌嗅到了仙神的气息,陡然睁眼,便看到奉轩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仙人,衣袂飘飘,清逸出尘,而它却被封印在金鼎之中,成为笼中之鸟。 “梼杌,你为祸六界,吸食怨念,化身万千,今日,我奉玄帝之命,加固封印,将你永久囚禁,以保六界九州之安宁。”奉轩义正言辞,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梼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怨毒:“玄帝之命?我罪恶滔天?我何错之有?我何错之有啊!你叫玄帝下界亲自来封印我,我成如今这般模样,难道我的父君毫无过错吗!如果不是他,我会变成只会吸食怨念的怪物吗,难道我生来就是凶兽恶煞吗!” 他心中满是不甘与愤怒,声音在空旷的山顶回荡,带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奉轩并未受其干扰,只字未言,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奉轩聚集全身的神力将金鼎团团围住,随着神力的不断注入,梼杌在金鼎中疯狂挣扎,试图冲破封印,但一切都是徒劳。 梼杌深知自己只是困兽之斗,但它却心有不甘,不愿就此束手就擒。 它与金鼎也算朝夕相处许久,对金鼎的了解远比其他仙神要深刻,它知道金鼎虽然坚固无比,但并非无懈可击。 在神力加固最盛时,金鼎的顶端会出现一丝裂缝,这是金鼎唯一的破绽。虽只有须臾之间,但只要抓住这瞬间的弱点,梼杌便能将体内至少一半的怨念悄无声息地注入奉轩体内,而对六界而言,奉轩只是受了重伤,没有任何医官能看出奉轩体内的怨念,正如当年没有仙神能察觉出梼杌的异样。 这世上无人理解它,那就让世人皆成为它。 第7章 仙神契约 奉轩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涌上心头,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右手紧紧捂住心脏的位置,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他并未因此而停止术法,他继续不停地向金鼎输送神力,以加强封印。 天色逐渐昏暗,而金鼎散发出的璀璨金光与奉轩的神力仙光硬生生地将整个星河照耀得如同白昼般明亮。凡间百姓见到这一幕景象大为惊叹,纷纷抬起头望着岱山顶,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觉得稀奇。 终于,一场鏖战结束,金鼎彻底将梼杌禁锢。奉轩收回神力后,有些支撑不住,半跪在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眉头紧缩牙关紧闭,似乎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过了良久,他才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最后看了眼金鼎,只见它完好无损地矗立在岱山顶。 高阳殿 “神尊,您如此担忧奉轩,又为何要让他只身前往岱山,封印梼杌……” 一旁的姬俊殿下看着在高阳殿中来回踱步的玄帝神尊,不免问道。 “奉轩是凤族后裔,他的先辈都因战乱而殒命,他又是本尊亲自抚养长大,若非他执意要去封印梼杌,本尊是不会让他以身涉险的。可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凤族的血,承载着凤族的使命,一心只想守护苍生。” 玄帝回忆起当年的那场灾祸,生灵涂炭、万物凋零,每当想起这些不免伤怀。 随后又对姬俊说道:“姬俊,你替我下界暗中保护奉轩,我这个不才子生性狡诈,我怕奉轩着了它的道。” 姬俊领命后随即来到岱山顶,走近看到金鼎完好无损,周围全是仙神之气,想来奉轩已经封印完成。 忽然间,他瞧见奉轩就在不远处,身形不稳,嘴角带血,他见状赶忙跑去搀扶:“奉轩,你怎么受如此重的伤?” 姬俊又看到之前抓捕水妖时,奉轩被抓伤的右肩再次渗出鲜血,担心道“你的旧伤还未好,怎会选择今日来封印!” “殿下,我无碍,小伤罢了。” “小伤?怎么会是小伤?我第一次见你说话都如此费力!我带你去神尊那疗伤。”姬俊看着奉轩强忍剧痛,着急地说道。 奉轩闻言,紧紧抓住姬俊的手臂:“不用惊扰神尊,我去墨廷那修养即可,殿下忘了,墨廷那仙丹妙药多的是,以往我降妖受伤皆是墨廷为我疗愈。” “那……这样也好,墨廷为你疗伤我也安心,只是神尊问起,我可不会像从前那样替你遮掩。”姬俊满眼心疼地看着他。 “多谢殿下,那我先离开这了。”奉轩说罢,便往仙界的方向离开。 “诶,这孩子……”姬俊本想亲自带奉轩去往仙界,没想到奉轩说完便离开了。 凌霄殿 “仙尊,仙谱内里里外外的内容我都仔细查究了,确实没有九湘与常月的仙源记载,可她二人也的确无异样之举。”启明星君拱手禀告道。 玉臻听闻,皱眉思忖:“莫非真的是仙谱漏载?” “启明,仙谱是仙界的往生录,不得有半点差错。这几日辛苦你仔细瞧瞧,除了九湘与常月,还有哪位仙子仙君未被记载,或者被误载。” “此外,九湘无意间将锁仙链注入到了奉轩上神的神识之中,上神是万万不可成为守仙者的,我们得另选一位守仙者,同九湘一起下凡。” “奉轩上神身上的锁仙链竟然是九湘的?”启明星君闻言惊讶道。 “奉轩虽未直言,但仙界众仙的术法我还是认得清的,他身上的锁仙链混着的是九湘的仙气。”仙尊对此毋庸置疑。 启明星君捋了捋他花白的胡须:“仙牢中,倒是有一位罪仙……” “你是说,予初?”玉臻在听到启明的话后,思绪万千。 “予初上仙当年何其无辜,只是仙界律法严明,法不容情,连坐法极其严苛,当时仙尊只能下令将其关押在仙牢之中。”启明感慨万分,对予初的罪罚不置可否。 玉臻仙尊闻言,眉弓微扬:“你就是觉得我当年的判决太过严苛了,哎,这么多年你在我耳边拐弯抹角的不知说了多少次。”玉臻语气中满是无奈。 启明星君恭敬地回答道:“仙尊,恕老臣直言,仙界浩渺,却有许多宫殿因无上仙居住而变为废墟,我们若只是限制上仙下凡历劫,对于其他无动于衷,那么整个仙界只会依然故我,甚至每况愈下。律法,是为仙者定,而仙者有六欲,六欲未清,孰能无过?昔日兵荒马乱,而今非昔比。” 玉臻闻言,沉思良久。 姻缘殿内 “奉轩,你这次怎么伤得更加严重了?”红月正摆弄着书案上的木樨花,突然奉轩闯入姻缘殿内,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墨廷,此事莫要声张。”奉轩喘了口气说道。 随即,红月动用神力给奉轩疗伤。 “墨廷,你还有延胡索吗?” “你伤得太重,我那些药对你用处不大,不如直接运功给你疗伤来的快。” “奉轩,这是你第一次问我要延胡索止疼。以往你受了伤,都是自己忍着,看来此次梼杌伤你至深。” 红月在疗伤过程中察觉到奉轩的心脉遭受了严重的损伤,震惊道:“奉轩,你不要命了!就差一点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凤族只剩下你一个上神,你要是死了,凤族就真的绝后了!” “不是还有你替我疗伤吗?”奉轩苦中作乐道。 “是啊,没有我你就真的等着殒命吧,你这孩子还真是将性命置之度外了。”红月闻言,一阵长吁短叹,眼神中满是心疼。 “这仙界是不是和你八字不和,每次来仙界不是这里受伤,就是那里受伤。” 红月突然想到什么:“奉轩,你受了重伤暂时无法使用神力,锁仙链的仙力可以困住你,按照仙界律法,你已经是守仙者了。” “什么?”奉轩闻言,震惊道。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 “……历劫而已,无碍。” “无碍无碍,就你一天到晚什么也不放在心上,所以才小小年纪浑身是伤。”红月对奉轩只为苍生而忽视自己的做法感到既心疼又欣慰。 凌霄殿上 “小仙见过仙尊。”九湘本在月宫阅览常月交给她的回忆录,不料玉臻派人传唤她。 完了,肯定是仙尊知道我偷盗锁仙链一事了,而且还将链子给了神界的上神,这下我是真的要命不久矣了。 九湘心中忐忑不安。 “九湘,你擅自偷拿锁仙链一事,我不会计较,但既然你有心历练,我便将仙牢的予初上仙派来做你的守仙者,望你渡劫飞升。” 九湘听闻此言,心中不禁感到惊讶,暗自思忖:墨廷阿兄所言极是,玉臻仙尊确实是一位深仁厚泽的上仙,就连我偷盗锁仙链一事,也未作深究。 她正想要拜谢时,启明星君突然慌张上前,一脸焦急,不知与玉臻说了什么,只见玉臻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眼神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玉臻神情中带着片刻的茫然,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而面向九湘,道:“你先回去吧,守仙者一事稍后再议。” 九湘回到月宫后大惑不解,伏在案上对于玉臻的转变冥思苦想,突然听到一声叫唤,是姻缘殿的红月上神。 “阿湘,你可知奉轩得和你一同下凡历劫了,我这有些法器,虽说仙界有规定不能将神器带入人界,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将法器的神力注入你仙识之中,到了人界若遇魑魅魍魉,仙识会保护你的。”只见红月风风火火地跑来月宫,手里捧着一大堆样子奇特的法器。 “什么!奉轩……上神要与我一同历劫?不是说锁仙链对他无用吗?”九湘惊呼道,一脸不可置信。 还没等红月解释明白,仙尊便派人再次传唤她去往凌霄殿。 仙尊并未与九湘详细说明,只是告知她将来由奉轩上神与她一同下凡,九湘心中五味杂陈,既欢喜能有上神作她的守仙者,又心中愧疚觉着连累了奉轩。 虽然据常月所回忆,未来奉轩会让六界陷入一场浩劫,生灵涂炭,但如今的奉轩还是受人景仰的上神,未来的奉轩荼毒生灵,与现在的奉轩无关。 九湘深思熟虑过后,不断地向上仙们问路,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到达了华容殿。 “奉轩……上神?你在吗?”九湘蹑手蹑脚地走进殿内。 “何事?”早在九湘到达殿外时,奉轩便感知到了她的存在,也许这就是锁仙链的作用。 只见奉轩面色有些苍白,眼神里透露着疲倦,可即使这般也抵挡不住他的气质非凡。 “我来请罪!”九湘说罢,赶忙将她能想到的月宫中的宝物都陈列在华容殿的地上。 “还有……多谢上神替我向仙尊求情,仙尊才未怪罪于我偷拿锁仙链,以及让锁仙链融于你的神识。” “你无需向我道谢,虽然你行事鲁莽,心思蠢笨,但仙界有你赤子之心,也属幸事。” 其实奉轩并未向玉臻透露九湘的名字,不过玉臻贵为仙界仙尊,想要知晓也不是难事。 正当奉轩打算让九湘认真筹备即将来临的历练事宜时,只见九湘不知何时聚集了仙力,还没等奉轩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九湘已经将凝聚好的仙力化作一股力量,直接向奉轩传去。 “上神不必惊慌,这是仙神契约……” “你又在做什么?”奉轩无奈地呵斥道。 “这是仙神契约,只要不死不灭,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感受到,以后若是上神有难我定当立时三刻前来相助。”九湘解释道。 奉轩闻言,叹了口气:“我不需要,更何况我带着你仙气的锁仙链已融入我的神识,下凡之后,无论你在哪里我也能感受到。” “啊……好像也是啊,但是锁仙链只在凡间有用,而我与你定下的是仙神契约,无论在六界九州的何处,我都能感应到你!” 奉轩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想还是赶紧历劫结束吧,否则与九湘呆久了,脑子也会变蠢笨的。 第8章 试炼 “奉轩,你的伤如何了?” 高阳殿内,玄帝高坐神椅之上,见奉轩前来即将向他跪拜时,赶忙起身奉轩扶起。奉轩为封印梼杌而身受重伤之事,姬俊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因神尊不可擅自离开神界,他只能三番五次托姬俊多方留意,如今见到奉轩,瞧着他康健无恙,面色并无苍白,整颗心都放下了。 “承蒙神尊关心,奉轩已病愈。” 奉轩一改之前苍白体弱的模样,如今双目炯炯有神,显得精神充沛,只是神力暂未恢复完全。他本就俊朗不凡,病愈后身姿挺拔,一袭白衣衬得他愈加脱俗。 “只是,我不慎成为仙界历劫上仙的守仙者,此番必须去到凡间历劫,渡劫成功后才能回到神界。” 玄帝听后,沉默片刻,随即将自身神力注入奉轩腰间的玉扣之中,只见天水碧样的玉扣发出更加明亮的碧色。 “神尊!”奉轩对于玄帝的做法猝不及防,他未料想到只是下凡历劫,玄帝竟将无上神力注入玉扣之中。 神界的上神们都有一枚玉扣挂在腰间,每一位上神的玉扣色泽各不相同,而玉扣在上神遇到危难之际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力来保护上神,且玉扣之力远大于上神本身的力量。 “奉轩,玉臻仙尊已通过通天书与我讲明你在仙界历经的全部,也与我说明下凡历劫是没有神力护佑,正如燕巢幕上,须小心谨慎。”对于奉轩的能力玄帝是万般信任的,可是奉轩性格执拗他也十分清楚,就怕在人间遭遇危机四伏,他一股脑儿地,不顾生命地冲了上去。 “多谢神尊,我定当不负所托,尽快渡劫,重回神界。”奉轩眼中闪烁着决心与信念,向玄帝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高阳殿。 玄帝望着奉轩远去的背影,回忆起与玉臻的对话。 “这次历劫,他必须去吗?” “神尊,我知道上神下凡历劫一事,在此之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意外就这般发生了,神界有律法,仙界也有法规,上神此次若不历经劫难,恐怕有损天机。但我一定会通过通天书,时常关注上神在人间的一切。”玉臻在仙界任职仙尊的几千年来,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但事已至此,于事无补,只能顺应天机。 仙界试炼场 “众位上仙,我奉仙尊之命,将大家召集在此,即将进行历练上仙与守仙者的试炼,也请众仙认真对待,若是最后位居榜首,在凡间第一世历劫时可不消除记忆与仙力,只是仙术不可在凡人面前动用。”玉臻仙子着一身素色云丝长裙,眉目清秀,比往日多了几分宁静。 这身衣裳是她与小曼选了良久才选出来的,本来这次试炼应是启明星君亲自监视,但她得知奉轩也将参与此次试炼,便软磨硬泡地求着启明,启明无奈只好答应她,毕竟将来玉臻仙子会继承仙尊衣钵,如今多历练几番也无可厚非。 试炼场上有三个幻境,里面是什么洪水猛兽,荆棘丛生不得而知,全凭历练上仙的气运是否能选一个不那么险象环生的幻境。 不过,无论如何危险,仙界都会保障他们的安全。幻境中出现的精怪皆是经过训练的,不会动真格。 九湘暗自祷告许久:“掌管命运的仙神啊,请保佑我,一定要选到一个不那么危险的幻境。” 奉轩在她旁边,听了一路的絮叨,最后受不了了,开口道:“六界之中就没有哪位仙神可以掌管谁的命运,靠不切实际的祷告,不如平日里多练习仙术。” 随即,他便去往了第三个幻境。 “诶,诶,等等我啊!”九湘听到奉轩的话,本是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刚想瞪他几眼,不料奉轩径直走向第三个幻境。 历练上仙与守仙者的试炼是分不开的,九湘被迫跟随这奉轩去往同一个幻境。 刚踏入幻境之中,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让他们分不清方向。 “你还可以再躺得久一些,撑到试炼结束,试炼官就会过来将你带出幻境。” 奉轩虽神力未恢复完全,但只一半的神力便已经超过大部分仙神了。进入幻境后,他稳住心神,仔细观察周遭环境。 只见九湘还躺在地上,半点没有想起身的样子。 “啊?哦,我起来了,不要催,只是刚刚没缓过神来。”九湘本还在紧闭双眼,怕一睁开眼就是魑魅魍魉聚集。 她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环顾了四周:“奉轩上神,这是哪呀?怎么一个妖怪都没有?” 奉轩瞥了眼九湘,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里是涂山,人界的禹便是在这里会见其他部落首领,正式建立的夏王朝。” “哦,王朝?是一个族群吗?”九湘满腹狐疑,对于人界的讯息她是一点儿也不清楚。 奉轩听到九湘的疑惑,斜睨着她,嘴角已露出一抹讥嘲:“你……”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一定又是我的问题,”九湘看到奉轩面露鄙睨的神色,心下了然,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说的话都那么让人膈应,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神仙! 九湘暗自吐槽:盘古大神头顶天,脚踏地,历经了一万八千年,才得以形成六界九州,女娲娘娘抟土造人,造就了更多的生机,怎么千万年后出现了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上神,六界之悲啊! “……”奉轩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往身后看去,九湘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后面。 “小心!”突然,奉轩感到附近妖气横生,突然一道红光乍现,直冲冲朝着他们。 二人迅速进入到作战状态,他们背靠着背,一人观察着四方。 “上神,若有妖怪袭来,你先走我断后。”九湘压着声音对奉轩说道。 奉轩听到九湘所言,有些诧异:“不用,你先走,我是守仙者,本就是要保护你的安危。” 哟,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 九湘甚感欣慰,但还是解释了一番:“其实,在试炼前,墨廷阿兄在我的仙识中注入了好多法器,比我自身厉害得多,你神力还未完全恢复,我可不想总拖累你。” 奉轩还未来得及问她具体情况,突然冲出一位衣衫褴褛,捉襟见肘的姑娘。 “两位少侠,请帮帮我,后面有人在抓我!” 只见一位穿着粗麻大衣的女子跑到他们跟前,直直跪下。 “你别着急,我们会帮助你的,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九湘连忙将她扶起,疑惑道。 “我叫灵梦,如今在抓铺我的是王卿士,他位高权重,本是已将我转卖给他府上的差拨,没曾想那个差拨将我带去牢狱之中,要在牢中将我屠杀了,啖肉饮血,我历经万般总归逃脱了炼狱,没曾想那个差拨告诉了王卿士,现下已经派了府上的皂隶来抓我,我不想死啊,求求两位少侠救救我,我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九湘听她讲述这般苦楚,心中震惊万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你的,不用你当牛做马,我向来施恩不望报。” 说罢,看向奉轩,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上神,这是试炼的一环吗?还是真实的发生了?” “这事有蹊跷。”奉轩沉思片刻说道。 “哪里有蹊跷?” “暂时我还不确定,但我闻到了妖气。”奉轩看向那位泪眼婆娑的女子,眼神冷厉。 九湘看到奉轩盯着灵梦,心中暗想:难道灵梦是妖变的? 我怎么没闻出来有妖味? 突然,灵梦藏在袖中的手伸向奉轩,露出狭长的指甲,像尖刀般锋利。 “小心!”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离奉轩不足一寸,九湘眼疾手快用仙力砍向她的手臂。 顷刻,灵梦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化身为一只九尾白狐,面露狠戾。 “你没事吧?”奉轩双目骤然一深,看向九湘。 九湘摇了摇头,二人便开始竭力对付这只九尾狐。 “你们二人倒是警惕,比以往来的上仙要聪明些。”灵梦嗤笑地看着他们,随即幻化出她本来的模样。 传说,九尾狐美貌最甚,此言不虚。只见她眼尾上勾,眼含笑意,似酿了陈年的美酒,惹人沉醉。 “不过,我不是要和你们比武力,我要和你们比的,是七情六欲。”说罢,九湘与奉轩二人便被分别带到了一处虚幻的屋子里。 奉轩一睁眼,便看见灵梦媚眼如丝,用手轻抚他的脸颊,向他耳边吹气,“小仙君,幻境而已,都是假的,你在这里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被外界所知,你想对奴家做什么都可以。” 奉轩嫌恶地看着灵梦,忍无可忍将其推倒在地,用神力幻化出一把神剑,剑指灵梦命脉:“你就这些伎俩吗?还有什么花招一并来吧。” 灵梦脸色突变,心中暗想:看来这次遇到了硬茬,但是没关系,没人能破解我的媚术。 灵梦缓缓起身,换了副讨好的面容:“开个玩笑而已,小仙君莫当真。” 见奉轩收起神剑,她立马施行媚术,探测奉轩神识深处的**。 奇怪,他一点**都没有吗? 正当灵梦觉得自己要无功而返之际,她察觉到奉轩神识中隐藏的爱意。 灵梦心中一喜,立马动用媚术一探究竟。 这是……女娲宫的蘅音上神? 你一个小小仙君,竟然敢肖想上神,还是女娲宫的上神,哼,小看你了。 随即,灵梦变换成蘅音的模样,眼波流转满是爱意地看向奉轩。 “阿轩……”灵梦双手勾着奉轩的脖颈,温柔似水。 看着奉轩眼神开始迷离,正当她以为自己计谋得逞时,奉轩再次将她推倒在地。 “啊!”灵梦抬头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你不是喜欢蘅音吗?为什么我又失败了?” 奉轩淡然地望向她:“因为,阿音不会像你这般的语气和神态。” 她心中装着天下苍生。 灵梦叹了口气,略显狼狈地起了身:“你赢了,试炼结束,恭喜你们获得榜首。” 你们? “九湘呢?”奉轩皱眉,警惕地看着灵梦。 “她更快。”灵梦没好气地说道。 见奉轩满眼疑惑,她随即解释道:“哎,你们两个以后孤独终老吧,这样寡淡的生活更适合你们。那位小仙子是一点情丝都没有啊,任我狐族多少俊俏的少年郎,她硬是纹丝不动,比你结束的更早。” 说罢,灵梦右手一挥,幻境中的一切虚拟皆消散。 “奉轩上神,你也结束啦!” 只见九湘兴高采烈地向奉轩跑来。 “嗯,辛苦了。今日早先休息,明早便要下界了。” 咦,变性了!难得奉轩这般好声好气地与她说话,到弄得九湘有些不习惯了。 与奉轩道别后,九湘回到月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躺在榻上。 躺着躺着,九湘心中不禁对历劫之事有些胆怯,也不知道人界究竟是怎样的。 一旁的常月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时不时嘱咐几句,她听着常月的叮嘱,心中五味杂陈。自她记事起,便未与常月分离,如今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再见面时又是怎样的光景,想着想着心中不免惆怅起来。 “常月,明日你早些叫我起身,我得好好与红月上神道个别。”明日九湘便要通过玄关镜去往人间,她相熟的仙神不多,也就常月与红月上神了。 华容殿 “奉轩,明日你就要启程了,我得多叮嘱你几句,去到人间遇事千万不要冲动,得先保护自己,还有九湘这个小丫头,她和你一样年轻气盛,头脑发热。” “我知道了墨廷,你真啰嗦。”奉轩听着红月滔滔不绝地讲着,朝他点了点头。 “你还嫌我话多,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历劫的厉害之处,仙界对历劫之事避之不及,否则也不会千年一次。也就九湘这小丫头…… 哎,我去看看九湘,你自己在这华容殿休憩吧,希望我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又是一个风光霁月的上神。”说罢,红月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