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厨房深处,一片被遗忘的工业区边缘。
巨大的、早已废弃的“联合肉类加工厂”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闭,围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
陈洛一行人,从厂区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厚重铁板伪装的排污口钻出。
担架上的酒桶气息更加微弱,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影子,确认位置。”陈洛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废弃厂房内回荡。
影子无声地点点头,身影融入角落更深的阴影,片刻后返回,指向厂房深处一扇被巨大废弃制冷压缩机遮挡的厚重金属门:“那边,门后有暗锁,冷气泄露,里面温度很低。”
“快手。”
快手应了一声,像只灵巧的耗子窜到门前,从怀里掏出几根细长的金属丝,在门锁上捣鼓了几下。
“咔哒。”
一声轻响,沉重的金属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一股远比外面更冰冷、更刺骨的寒气,混合着浓郁的消毒水和陈年冻肉的血腥气,瞬间涌了出来,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废弃多年的冷库。
惨白的应急灯管在头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昏暗。
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几排早已停用的巨大吊轨锈迹斑斑地悬挂在头顶,上面还挂着几具早已风干、裹着厚厚冰壳的牲畜残骸。
空气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出长长的白气。
“快进去!”陈洛催促道。
众人抬着担架迅速进入,快手反手关上了厚重的金属门,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微弱的暖意,彻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所有人。
陈洛将担架小心地放在一处相对干燥、铺着破旧油布的地面上。
影子立刻扯开酒桶被血浸透的衣服,露出肋下那个可怕的伤口。
在低温下,伤口流出的血液似乎减缓了一些,但边缘的肌肉已经开始呈现出不祥的青紫色。
“针筒,止血钳,消毒水,强心剂。”影子语速飞快,声音在空旷冰冷的冷库里异常清晰。
针筒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箱,找出需要的器械和药品。
他颤抖着手,在影子的协助下,开始处理酒桶的伤口。
低温虽然延缓了失血,但也让人的动作变得僵硬。
“他…他需要专业的外科医生,子弹可能伤到了内脏,我…我只能做紧急处理。”针筒看着酒桶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和惨白的脸色,声音带着哭腔,“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陈洛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酒桶毫无生气的脸,又扫过这冰冷如同坟墓的藏身之所。
金属皮肤隔绝了大部分寒意,但他能感觉到核心成员们瑟瑟发抖的绝望。
酒桶不能死,骸骨帮需要喘息,更需要一个能处理这种伤势的人。
一个名字,带着贪婪、血腥和一丝微弱的希望,浮现在他脑海中。
屠夫。
“影子,守在这里。”陈洛站起身,“快手,跟我走一趟。”
“老大,去哪?”快手搓着冻僵的手,疑惑地问。
“去‘请’我们的医生。”陈洛的目光穿透冷库厚重的墙壁,投向地狱厨房更深处的污秽角落,“去找那个喜欢在血肉里动刀子的‘屠夫’。”
地狱厨房边缘,一条充斥着廉价妓女、毒贩和过期食物酸臭气味的肮脏小巷深处。
“屠夫”的肉铺就开在这里——一个挂着油腻帆布帘子的低矮门面。
门帘上污渍斑斑,隐约可见深褐色的、洗不净的血迹。
门口的铁钩上,挂着几块早已失去水分、颜色发暗的廉价肉块,苍蝇嗡嗡地围着打转。
铺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生肉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刺鼻气味。
一个身材壮硕、围着肮脏皮质围裙的光头男人,正叼着一根劣质雪茄,用一把厚背砍刀“砰砰”地剁着一大块看不出原貌的暗红色肉块。
他脸上横肉堆叠,眼神凶戾中带着一种对血肉习以为常的麻木。
他就是“屠夫”,地狱厨房最好的黑市医生,也是最臭名昭著的器官贩子。
帆布帘子被粗暴地掀开。
陈洛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线,覆盖着流动银灰色金属光泽的身躯在昏暗的肉铺里异常扎眼。
他身后的快手,紧张地握着一把枪,警惕地扫视着铺子里几个眼神不善的打手。
剁肉的声音戛然而止。
“屠夫”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陈洛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他认出了这个最近在地狱厨房掀起腥风血雨、代号“碎骨者”的狠角色,更注意到了对方身上那非人的金属光泽。
“关门。”
一个打手立刻拉上了帆布帘,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铺子里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碎骨者?”屠夫放下砍刀,油腻的大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眼神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贪婪,“稀客,怎么,想买点新鲜下水?还是…身上哪块‘零件’不想要了?”
他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笑容带着血腥气。
“我需要你救人。”陈洛开门见山,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现在,跟我走。”
“救人?”屠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老子这里是肉铺,只卖肉,不救狗命,要救命,找医院去。”
他重新拿起砍刀,作势要继续剁肉,姿态充满了不屑的拒绝。
陈洛没有废话。
他一步踏前,覆盖着金属光泽的右手,一把抓住了屠夫剁肉用的那把厚重砍刀的刀背。
“你!”屠夫又惊又怒,猛地发力想要夺回。
“嘎吱——”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响起。
在屠夫和他几个打手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把精钢打造的厚背砍刀,在陈洛那只金属手掌的紧握下,如同柔软的橡皮泥般,被轻易地捏扁、扭曲。
坚硬的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断裂的半截刀身“哐当”一声掉在沾满血污和肉屑的地面上。
整个肉铺死一般寂静,只有苍蝇还在嗡嗡作响。
屠夫脸上的横肉抽搐着,额角渗出冷汗。
他死死盯着陈洛那只毫发无损、依旧覆盖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手,又看了看地上扭曲断裂的厚背砍刀,眼中那点贪婪和凶戾瞬间被巨大的惊惧取代。
这力量…这防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你的人......”陈洛松开手,扭曲的断刀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的目光钉在屠夫脸上,“或者,你的命。”
威胁赤裸裸,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气息。
屠夫喉咙滚动了一下,干涩地咽了口唾沫。
他飞快地权衡着,拒绝,现在就可能变成肉铺砧板上的碎肉,答应…或许还有活路,甚至…还能近距离研究这神奇的金属身体?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贪婪的脑海中滋生。
“救谁?什么伤?”屠夫强自镇定。
“枪伤,肋下,可能伤到内脏,在等死。”
“妈的…”屠夫低声咒骂了一句,知道情况危急。
他猛地扯下肮脏的围裙,对着旁边一个吓傻的打手吼道:“黑狗,去,把老子的急救箱拿来,要那个大的,麻醉剂、血包、缝合线、抗生素…全他妈装上!”
他又看向陈洛,眼神复杂,带着一丝认命的凶狠,“先说好!救活了,老子要钱,要很多钱,还要绝对的安全,你的地盘,得保证没人能动老子!”
“可以。”陈洛没有丝毫犹豫,“救活他,骸骨帮给你庇护,救不活…”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屠夫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这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他接过打手递来的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就异常沉重的黑色金属急救箱,熟练地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器械和药品。
“带路!”屠夫背起箱子,脸上横肉抖动,对着陈洛低吼道,眼中那份医者的贪婪和对未知力量的渴望,暂时压倒了恐惧。
陈洛转身,掀开帆布帘子。
外面地狱厨房污浊的光线涌了进来,照亮了他覆盖着金属光泽的背影,也照亮了屠夫眼中那抹混杂着敬畏、贪婪和一丝疯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