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别来无恙。”
白瑕的外貌还是怀悟记忆里的样子,一袭一尘不染的白衣,带着一柄干净利落的短剑,头发永远高束着,没有多余的配饰,只有白色的发带做装饰,不对,多了一根干净的白玉发簪和发带几乎融为一体,离远了让人难以注意。
“原来是师姐在孙牧身边,难怪我探测不到他了。”
“是啊!我也是花了些时间才发现有人在探知孙牧的行径。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浪费法力了,毕竟我法力越用越少。”
怀悟感叹道,白瑕还是和以前一样活泼天真,说话里带点小俏皮,好像无论面对什么大风大浪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你是什么角色?”
“在孙牧那里吗?嗯,军师、伙伴,甚至是上不得台面的情人。”
白瑕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了这句话,迟钝如怀悟也听出了白瑕的自嘲。
“过多干涉凡人的命运,会消耗你自己的,师姐。”
怀悟担心现在的白瑕和孙牧到底进展到了哪里,还可不可以回头,他惊讶自己竟然有了担心的情绪,也不知道是被谁感染了。
“谁又能真正做到呢。渡尘令都说了想成仙先成人,失去就是得到的过程,再说了,怎么就不能是我和他本来就有缘。也许这是我的路。师弟比起阻止我,不如祝福我吧!”
白瑕落下一滴不易察觉的泪。怀悟一时不该有何反应,为什么会落泪?
“可这样你的法力会越来越弱直到没有,直到彻底变成人。”
此种情形下,怀悟试图掏出手帕给白瑕,手伸进袖袋是空落落的感觉,他想起手帕他已经给了林观澜了;对了,林观澜和阿奇还在等他,他也要赶紧回去。他只能尴尬地收回手。
“哈哈,你想给我擦眼泪,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看来你也被所谓的凡人影响了。“
怀悟没想到这么细微的动作都可以被白瑕捕捉,看来下凡的这几百年,白瑕学到了很多他现在不知道的东西。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怀悟。我想同他这一生一世,我想成全他的,其他的无所谓了。就算不能成功接受考验升阶,最终成为凡人投入轮回,我也认了。”
眼见白瑕这样坦然的模样,怀悟觉得已经不知道劝说白瑕什么,难道就像白瑕说得一样,他能做的只有祝福了吗?不,他总觉得不对。
“也许大家会觉得我痴了;是的,就当我不正常吧!人在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做一些在旁人看起来奇怪的事。奉献和牺牲是我对他的情意。”
这种眼神里是一种怀悟现在无法理解的幸福和狂热。
有一种愤怒在怀悟的心里升了起来,他觉得心口烧的慌,头脑都有些不受控制。
“可你不是人,你是仙,你不是为了一个人而存在。”
怀悟忍不住说出这句话,话里有很明显的愤怒和不解,他觉得白瑕看似对孙牧无私的感情,却是对整个体系的背叛,是一种自私。
白瑕好似被怀悟的反问愣住了,她的模样从刚才的幸福马上转变成了一种无法释怀的痛苦。
“他们今天杀了那么多人,你也是他背后的推手,难道你能骗自己,这些人的死与你无关吗?他们不可怜吗?难道那些无辜的百姓没有素心吗?你为了一个人的爱害死了那么多人,你不愧疚吗?我不理解。”
这一路下凡以来的人间惨象,怀悟都看在眼里,他没办法理智地去思考白瑕和孙牧的这段感情,他甚至不想听白瑕的话,这在他看来不过是种辩解。
“是啊!我和孙牧在所谓实现南北统一的理想下,却在做着杀人这种罪无可恕的事。我们会有报应的,我知道。”
这句话说完白瑕痛苦地哭出了声,不再有以前在灵台时自由飘逸的仙姿,现在的她几乎和人没有任何区别,明明是那么丑陋的模样,却让人心疼不已。
和怀悟分开,白瑕回到孙牧身边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仪态。
敏锐的孙牧还是察觉到了白瑕的不对劲,他抱住了白瑕,把头埋进白瑕的脖颈。
“怎么有股桂花味?老师背着我见了谁啊?那么久。”
孙牧和白瑕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和白瑕撒娇,在被大家都看不起的时候,永远都会有白瑕陪伴着他,作为一位孙家庶子,一位卑贱的奴婢生下来的孩子,从小到大没有人注意他,他是可有可无的人。
直到十六岁时,遇到了白瑕。
当时白瑕女扮男装作为孙家请来的老师教授孙家子弟武艺,孙牧作为不受宠的孩子不敢过多表现。
他喜欢老师,因为白瑕不论身份都倾囊相授。
白瑕的指尖会温柔地为他矫正姿势,她会主动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她会和他们说一些俏皮话;她没有为人师长的严肃,能让他们在动乱的时局和压抑的氛围里放松自己。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老师的呢?
也许是老师细心教导他的时候;也许是老师安慰被欺负的他时;也许是老师告诉他,他是一个有着天赋的孩子时;也许是老师包容他的僭越时;也许就是此时此刻和他拥抱在一起的老师。
在孙牧意识到自己离不开白瑕时,他根本不在乎白瑕此时是个男人,他知道他迷恋老师,他不能让老师脱离他的视线。
他要告诉老师,哪怕会被骂,会被唾弃,他也无所谓。
他用自己攒了一年的月钱买下羊脂白玉簪送老师,他抚摸着玉簪的光滑表面,就如同白瑕的指尖擦过他的手背,令人心动;他希望老师满意这份礼物。
“老师,我们会长长久久;现在,没有人敢拆散我们。”
这句话实在大逆不道,白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震惊,她没有想到孙牧对她会有这种情愫。可是,她永远无法说出拒绝孙牧的话。
其实,孙牧是一个懂得会隐藏自己的人,明明自身武艺高强远在其他兄弟之上,可是总会装作技低一筹。
白瑕当然知道孙牧和她这几百年来遇见的人区别不大,冥冥之中她也不知道何时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孙牧身上,她的偏心才造成了孙牧对她的喜欢。她想,孙牧只是太可怜,缺少别人的关注,;所以,孙牧仅仅捕捉到细小的关心便会扑上去抓住不放。
白瑕回应孙牧的情意,她不会拒绝。
他们两个就这么纠缠不清到第五年。
在这期间,孙牧逐渐展露自己的野心和锋芒,而白瑕成他的第一位盟友。
第一年,孙牧和孙平联手康成对孙家进行了弑父杀兄囚弟的计划,夺取了孙家家主的位子。白瑕也不用再女扮男装,直接以原身成为了孙牧的幕僚,她建议孙牧大肆招募人才,不论身份都可进言,并且私自招揽士兵,她还用自己的仙法迷惑北离皇帝,他们在第一年就让孙牧又夺得大权,成为摄政王。
第二年,孙牧干脆直接取代了老皇帝,成为了新的皇帝,国名改为大宸。孙牧告诉白瑕他一定会合并南北,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不再骨肉分离,所有人只要幸福就好,这就是孙牧的理想。白瑕想,真好的理想,她希望可以为孙牧实现,也为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们。
第三年,孙牧开始征伐,他真的很聪明,白瑕感叹道。其实,孙牧早就规划好了自己的目标和人生,白瑕不过是他道路上的一步罢了。孙牧的战斗能力和统筹布划都是那么强劲,北方根本就没有他的敌手。短短一年,北方的东边基本都被他攻打成功,大宸国成为了最有希望结束北方分裂的势力。
第四年,孙牧发展经济、文化和农业,他允许延长市的经营时间,招募更多管理的人员;并为那些才安定的人找到差事;他鼓励贤人志士来到中央就职,重启私塾等文化教育;他开始给流民分发农田,扩大耕地面积。这些都让大宸不仅在战场上强悍,在内部也和谐发展了起来。
直到现在孙牧没有停下他的步伐,北方的赵国是他在北方最后一个攻打之地,他成功了,从此不过五年他就统一了北方。
其实,白瑕有时候看见铁蹄踏过的地方尸横遍野,她也会怀疑这一切对吗?他们明明就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可是为了整个理想却杀了那么多人,他们是否与当初的理想背道而驰了,可她不敢细想,她害怕了。
“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不用担心啦!笨蛋。”
她回抱了孙牧,没事就让他们接受所有的审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