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苏蕴安起得很早。她在家里扒拉出来一套刀具,心想:等会儿正好用这来做手术 。
吃再多药,坏掉的肠子没切掉,治标不治本,就会一直痛下去。
苏蕴安去县衙的时候发现门外站了挺多人,她一打听才知道她们也是家里人没治好病被抓起来,过来求情的。
和她们不一样的是,别人是带了打点的银子来赎人,苏蕴安则是一清二白地过来了,全身上下摸不着一枚铜钱。
苏蕴安想跟着那群人混进去,但衙役眼尖手快,把她拎了出来。
“姐们儿,我是来给县令女儿看病的,快让我进去吧,耽误治病就不好了。”
衙役看了她一眼,见此人额缠白布,面色苍白,脚步虚浮,身软无力的模样,难以相信医者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全叶城的大夫都来过了,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姓甚名谁?”
“苏清莞是我娘。”苏蕴安扶额无奈道:“我若治好了,皆大欢喜,我若治不好,县令把我关进牢里,县令总归没什么损失吧。”
见她犹豫不决,苏蕴安又道:“得了赏赐定会记得姐们儿今日行的方便,若是被下大狱,我就说是我自己偷溜进来的,绝不连累姐们儿。”
衙役一听,知道这人是个机灵的,往侧边退去,朝她比了个手势。苏蕴安连忙道谢。
进院里苏蕴安不认识路,听见几个背着行囊的人隐约在讨论着医术相关,苏蕴安便跟在她们身后。
因着叶城的大夫没一个能治好县令女儿的病,昨下午县令便重新张贴告示广纳贤才,没成想这些人来的这么快。
苏蕴安跟着她们到了县令千金屋内,看见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右侧卧在床上痛叫。
“阿娘,阿娘,救救我……”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哀嚎,叫得县令心如刀绞。
“玉儿别怕,娘定会找人治好你的。”
苏蕴安站在最后,等前面的人诊治。
“大人,此乃肠痈,应是饮食不节所致,我开些清热解毒药方……”
“大人,不妨针灸试试,这合谷,内观,足三里穴位……”
“大人,我家祖传膏药,特治腹痛……”
……
上午过去,没一个人给出有用方子,县令的脸色越来越黑,怒道:“你们说的这些,和叶城的大夫说的一模一样!我女儿还是没半点好转,一群庸医!”
苏蕴安是故意站在那群医者后面的,一来观察情况,二来她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她出来诊治就不怕她们扯一些没有轮到她们她们才诊不出来的理由。
可眼下,县令已在怒火边缘,她再不站出来,怕是要和其她人一起被关大牢里了。
苏蕴安心里已有九分把握,从人群中探出个脑袋,“大人,我可以治。”
县令看着露出来的年轻面孔,半分不信,以为是坑蒙拐骗的混子混进来了,怒道:“谁把你放进来的?”
“大人不信我没关系,可小姐等不了太久了。”苏蕴安担忧道。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县令心中一惊,玉儿挣扎的动作小了,声音也渐弱了,俨然快要昏死过去。
“快!谁能治好我玉儿,我重重有赏!”她心急如焚,指着一群刚被她骂过“庸医”的一群人道。
但此时,除了苏蕴安,哪还有人敢站出来。此时的赏赐无疑是在刀尖上行走,她们还是惜命,不想这时惹恼了县令。
“你们!”县令无能狂怒。
“得罪了。” 苏蕴安走到床前,嘴里说着,伸手在玉儿右下腹的麦氏点上按压了几下,玉儿表情痛苦,抬手的瞬间,玉儿亦是痛哼了一声。
苏蕴安收回手,抬眼看向脸色铁青的秦知县,犹豫道:“倒是有个法子能治玉儿小姐这病,就是不知道大人您……敢不敢试试?”
县令焦躁不安:“什么法子?快说!”
苏蕴安:“得开腹,把那截儿闹事儿的烂肠子切了,拿出来。”她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开腹?!” 人群中响起密密麻麻的议论声,医者齐刷刷看向她,眼神像在看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苏蕴安点点头,依旧镇定自若。
有人强烈反驳道:“男子剖腹取婴已是九死一生,险之又险!开腹取肠?你……你不安好心!”
“那各位可还有其它办法?”苏蕴安无奈道。
这些人都知道玉儿小姐的病症何在,可她们思想太过保守,这是弊端,不探索不尝试就全盘否定怎能进步?
……
县令思前虑后,沉声道:“你有几成把握?”
苏蕴安伸出六根手指晃了晃,干脆利落,“现在六成。再拖,可就难说了。”
县令:“好,我允你一试,但若是我玉儿殒命,定要你陪葬!周嬷嬷,按她说的备东西。”
苏蕴安:“我要干净、明亮宽敞的房间,干净的衣物,烧酒,烈火,麻沸散。”
好在这个世界,男子生育向来是剖腹产,剖腹工具是较齐全的。男子产后多死于术后感染,所以她尤其注意这点,让人准备了手术时穿的干净衣物。
县令还找来两个接生公,苏蕴安没有拒绝,有助理在身边是要方便一些的。
[叮,成功救治病患00002,获得医道积分:100点。]
[系统,这次加好多分哦。]苏蕴安累得要站不住脚,这副身体还是太虚了。
[叮,这是凤国第一例阑尾炎手术,意义非凡。]
[啊?那只加100点是不是太少了些?]
[……]
一个时辰后,苏蕴安走到门边,抹了把额头的汗,猛地拉开了沉重的房门。
门外,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成了。现在到明日这个时候,玉儿小姐都只能吃流食。下面半月,不可剧烈活动……”
不待她说完,县令已经冲进屋里,看着玉儿惨兮兮的模样,眼神充满怜爱。
呼吸匀称,只是睡着了,她的玉儿还好好活着。
苏蕴安在门口无语地听那群医者搬弄是非。就算眼见为实,她们也还是抵制开腹取肠这种大逆不道的行径。
“身体发肤,受之母父,你怎能把身体里的脏器随意丢弃?”
“哦,不然呢,找个地方好好供着还是把它重新塞回肚子里?”
“今日是你走了好运,下次你若失败了必叫你身败名裂!”
“哦,那又与你何干?”
任凭她们如何说,苏蕴安完全油盐不进,她渐渐听烦了,便捂着耳朵。
县令从屋内走出来,偌大庭院顿时鸦雀无声。笑着称赞道:“苏大夫果真是妙手回春,赏银五十两。”
苏蕴安无视向她投来的嫉妒目光,躬身道:“谢大人夸奖。我还有一事,我母亲昨日被关进了牢里,现玉儿小姐已脱离危险,不知能否麻烦县令开口将她放出来?”
县令十分爽快:“那是自然”,对身旁小厮耳语一番。
苏清莞是听说有人把县令千金治好了,只是没想到这人竟是苏蕴安。
“安儿” 苏清莞满脸惊讶,欲言又止,“你什么时候会这些的?那开膛破肚,那是邪术……”
苏蕴安知道苏清莞可不好糊弄,不过她早早想好了理由,“娘,咱家书房里不是有本爹画了很多小人的书吗?我之前就看到过。玉儿小姐肚痛的位置就对着内里的那小截肠子,我心想剖腹取婴人不一定死,无用脏器取出来亦如此。它们本就无甚区别。”
苏清莞这才知道她并没有把握只是在尝试,顿时心里一惊,“安儿,你这胆子也太大了!要是治死人,县令不会放过你的!”
苏蕴安不以为意:“娘,这不是富贵险中求吗,吃药针灸贴膏没用,除了剖腹还有啥法子?再拖时间,怕是真救不回来了。”
苏清莞知道她不靠谱的性子,但也没想到她在人命上也这般随意,怕她之后再惹祸上身,好好说了她一通。
两人回到家,苏豆豆早在门口迎着了。远远看见苏清莞,他就跑过来扑到苏清莞怀里,哭着喊:“阿娘,吓死豆豆了,呜呜……”
“怕什么,娘又不是不回来了,瞧你又哭上了……”饶是这么说,苏清莞还是疼爱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晏哥儿呢?你俩在家,有没有人来找麻烦?”
“昨日宋二来了,逼得晏哥哥头上都磕流血了。”苏豆豆气鼓鼓说道。
苏清莞回头看了眼苏蕴安头上的布条,不满道:“她娘都答应多宽限几天了,这宋二连她娘都话也不听了。”
走进院内,沈青晏刚从灶房出来,“苏姨……”
苏清莞见他脑门上和苏蕴安一模一样的布条,气愤道:“我真得找宋二好好说道说道了。”
越想越气,她干脆说:“安儿,咱现在就把钱给她还上,省得她再来找事儿。”
苏蕴安没歇成,刚到家就又被苏清莞拽着走了。
虽说苏家医馆现在败落了,但善禾堂没开到这里之前,这里看病哪个不是找的苏清莞?
且她之前每月初都会开设义诊,受过她恩顾的多多少少也有上千人,故苏清莞和这些人都有几分交情在。
现下被人闯进家里欺负,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最厌恶这种行为了。
宋家是开酒楼的,原主这个人才,好吃懒做,只出不进,钱都输赌坊那儿了,在狐朋狗友面前还要充冤大头,在酒楼请客吃饭之后不知不觉就赊了一大笔账。
后来苏家败落原主实在装不下去了,狐朋狗友一见无利可图,马上和她分道扬镳。
恰逢屋漏偏逢雨,外债一股脑追上门来,苏家无力偿还,苏清莞一个坐堂的大夫为了省钱自个去爬山头摘采药卖,原主在莫大的压力下也起了歪心思,想把貌美夫郎卖了抵债。
但苏蕴安的穿越将苏家从困境中解脱出来。若不是她大胆开口,提了“剖腹取肠”,她们赚不到这笔银子,还不了债,苏家会变成什么样子未尝可知。
“宋掌柜,今日咱就把账结清了,从此我苏家不欠你什么了,你也不必使唤你家老二隔三差五去我家闹。”苏清莞说话声音带着火气。
“苏姐姐这说的什么话?”宋掌柜仿若未知她的好女儿做了什么,朝一旁小厮道:“去,把函之叫过来。”
转眼笑着把人安置到板凳上坐着,看了眼苏蕴安道:“哟,我大侄女这脑袋是怎么弄的?”
苏蕴安不喜欢和这类人打招呼,脸上挂着虚情假意的笑,让人辨不出真假,难以捉摸她真实所想。
“谢宋姨关心,不小心磕到了。”
苏清莞仍是摆着脸,直到宋二过来。
苏蕴安把欠她们的银子数清楚了放桌上,表情为难,“二姐,我这笔债是还完了吧?你以后可别再惦记着沈青晏了,那毕竟是我夫郎。我看二姐后院也不缺人,何必盯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