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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作者:不二小精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京城,威远将军府,雲辉院。


    阮栀梳妆完毕,独坐镜前。


    镜中少女梳着双鬟髻,俏脸粉雕玉砌,如熟透破壳的丹荔,露出莹白水润的玉肤。


    朱唇素齿,琼鼻挺翘,杏眼灵动,一双羽玉眉倔强上扬,透出勃勃英气来。


    另一张相似的面孔在镜中闪过,她见过无数次,只是冰肌玉肤被攀上了细细纹路,双眸空洞、眼尾下垂,眉宇间英气不再,只剩下化不开的哀怨。


    她闭上双眼,一股酸意从心底涌起。


    一月前她外出不慎淋了雨,归家后便大病一场。


    这病来得古怪,并无风寒症状,只是头痛欲裂,伴着日夜不断的梦魇,后脑处似被生生撕扯下一块头皮般的剧痛,没几日她便瘦脱了形。


    父亲请遍京城名医都其效甚微,最后还是机缘巧合遇到正要远游的广福观道长,请了一道符箓贴在院门上才逐渐好转。


    道长说这不是普通风寒,它带了前世遗疮,已为其揭去。


    遗疮既去,也破开了前世全部记忆,她意识到自己这是重生了。


    前世她是人们口中好命的永宁侯夫人,夫君宠爱、子女孝顺,亦是丰国的贤妻典范。


    然而只有自己知晓,她不过是裴言澈的笼中雀,那一世她燃尽自己成就了他,自始至终,她只是一个笑话。


    “大小姐,宾客们都到齐了,老爷吩咐,笄礼可以开始了。”门外安嬷嬷来唤。


    阮栀回神,用力甩头,发饰碰撞,“叮当”脆响。


    再睁眼,镜中少女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她从妆台上拿起一盒胭脂,指腹轻轻摩挲上头雕刻着的如意纹,玉手轻点胭脂,在唇上划出一抹艳丽朱红,她对镜扬眉,轻道一声“久违了!”


    今日是惊蛰,亦是她的及笄礼。


    昨儿个下半夜一声炸雷,电明雨急,直到天光微亮才停歇,此时晓日初上,一片春光正好,正应了那句“一雷惊蛰始,微雨众卉新。”


    阮栀由丫鬟嬷嬷们簇拥着,缓步迈入正堂。


    因着母亲早逝,父亲阮阔一人独坐主位,望向自己的眼里满是宠溺和感慨。


    姑母阮韫青德才出众,为京城人所公认,此刻端坐正宾席上,也含笑看着自己。


    右侧坐席上是大哥阮柏和大嫂梅洛初,大哥最似父亲,沉稳持重,已是军中武将,一双儿女粘着父母,侄子阮乐衍乖巧可爱,侄女阮锦念古灵精怪。


    二哥阮桥朝自己眨眨眼,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与二嫂坐一起俨然是新婚夫妇浓情蜜意的样子。


    三哥肖母,笑容温和,最是文雅不过,只是他自小体弱多病,虽身形笔直坐着,但时不时以袖掩面轻咳两声。


    前世里每一位家人的结局都无比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之中,心头如有万千针刺,回来的这一月,她最期盼与家人相伴,却又最害怕面对家人流露出的对她毫无保留的爱,她受之有愧。


    她重重眨眼,努力咽下心中酸涩,朝眼前家人回以微笑。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随着姑母庄重和婉的唱声,阮栀收回意识,在蒲团上端正跪下,由赞者梳头加笄。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


    笄礼繁琐,虽已是第二次来过,但每一次加衣,每一次簪发,每一个大礼,阮栀做得都无比认真虔诚。


    万事转头空,前世已矣,今生可待。


    前世她便是在及笄礼这一日邂逅了裴言澈,自此一头栽了进去,万劫不复,如今一切回到起点,她绝不重蹈覆辙!


    随着一声“礼成”,阮栀一身大袖长裙礼服,朝宾客一一拜过,姿态娴静端丽,却并未掩饰眉梢那点飞扬。


    笄礼不设宴席,观礼宾客陆续离开,她同前世一样跟在姑母身边拜送宾客,毫无意外的,她瞧见了前世的婆母裴夫人。


    此时裴家还未获封爵位,但裴夫人作为丰国响当当的妇德典范,凭着出生皇后世家傅家,亲妹妹是如今宠冠六官的淑妃,儿子又是丰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种种身份都足以让她被京城贵夫人们众星拱月般追着捧着。


    前世她便是送裴夫人时遇着了二门外等候母亲的裴言澈。


    想起那一家子的道貌岸然,阮栀唇角划过一丝讥诮。


    此刻她没有挤进裴夫人身边的兴致,转身瞧见闺蜜宋景烟,便与她一同搀扶着宋家老夫人缓缓往外走。


    三人一路说笑着,走到二门时宾客已然散尽。


    “一眨眼都是大姑娘了,趁着还没议亲,你们可劲儿玩去!”宋老夫人出自将门,巾帼不让须眉,从不拘泥于礼教之中,在丰国女子中也是少有。


    宋景烟朝着阮栀眨眨眼,“我就说我祖母最是开明不过!”


    “正准备明日过府找老祖宗好好讨教一番呢!”阮栀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雀跃,贴心地将老夫人扶上马车。


    “好好好,那老婆子就备上你最爱的核桃糕等着你了!”


    阮栀朝祖孙二人挥手告别,直至马车拐出巷子才回转。


    猝不及防的,一个俊逸儒雅的修长身影立在二门前,那背影阮栀再熟悉不过,不是裴言澈又是谁。


    阮栀心中疑惑,他应该早就离开了才对。


    此时的裴言澈正低声与门口的阮家下人说着话,“家母落了一方丝帕在正堂,烦请找一找,某就在此等候。”


    语气一如既往地谦和有礼,只是姿态孤高,让人不禁觉得他是天边望之莫及的云,而自己只是低入地底的一粒尘埃。


    下人听命离开,他便朝着下人离去的方向负手而立,目不斜视。


    此时二门外便只有她和他二人,自己一个大活人在此他权当看不见?是了,端方君子眼里自然是男女大防更为重要,多瞧自己一眼都是对祖宗规矩的亵渎!


    阮栀不由嗤笑一声,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己前世怎就爱极了这幅嘴脸。


    眼前之人仿佛被这一声嗤笑所扰,眉头皱起,循声望过来的漆黑眼眸里是阮栀熟悉的带着压迫的高傲与审视。


    阮栀斜睨一眼,嘴角冷笑不曾散去,她姿态轻盈地从他身边走过,跨进二门,再未回头。


    ……


    粉裙在眼前一掠而过,只余空气里一点若有似无的香气,熟悉又疏淡,裴言澈有些措手不及。


    她竟连正眼都没瞧自己一下?


    一月前他重生回来,到此刻都觉如在梦中。


    上一世他被皇后陷害,上了断头台,刽子手手起刀落的一刹那,心中满腔的愤懑与不甘随着鲜血喷薄而出,即便此刻想起依旧令他浑身战栗。


    他下意识伸手摸脖子,一切都在,一切都还在,他回来了……


    前世他运筹帷幄,一路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多少阻碍,他辅佐五皇子成功夺位,他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他没想到最后竟会败在他从未放在眼里过的姚皇后手里。


    好在他重生了,一切的不甘被重生的狂喜抚平,天不亡我,这一世他必定要拨乱反正!


    这一个月,他不断将前世种种逐一复盘,他发现皇后姚氏并不足为虑,一切的转折源头似乎都与妻子阮氏有关。


    那老道士说阮氏是他的福星,如今看来所言非虚,但凡她在他身边,他就无往不利,她病死之后,所有的好运道都倒向了他的死对头。


    是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娶回阮氏。


    此事于他来说原本轻而易举,前世她爱极了他,只要他点头,她自然会不顾一切朝他奔赴而来。


    然而此刻情形全然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裴言澈开始绞尽脑汁去回忆从前种种。


    前世及笄礼在巳正结束,他在阮府二门外等候母亲,母亲膝盖不适,阮氏亲自将她送到了马车上。


    粉色长裙礼服鲜亮明丽,钗环叮当,他冷眼扫去,她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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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盈盈一笑,那双明亮杏眼就再未从自己身上离开过。


    思及此处,裴言澈唇角冷峻的线条变得柔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并不例外,只是那时他心中只有大业,分不出一丝一毫的精力在女人身上。


    从那日之后她便四方打听他的一切,习惯、喜好、作息……甚至连他父母和妹妹的也不放过。她变着法儿地讨好他和他的家人,想尽一切办法与他偶遇。


    那段时日他是反感的,这源于他自小的教养,大家闺秀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故而他一次次避开,对她从未有过好脸色。


    直到他与前太子博弈时,因为官员考绩问题被对方抓住了把柄,面临贬官外放,那时正是帮助五皇子笼络京城势力的最佳时期,他不能离京。


    在他踌躇困顿之际,阮氏再次将他堵在下职路上。


    他清楚记得那是中秋灯节,因为京城要案频发,身为当时的大理寺丞他不得不加班协助京兆府查案。


    从衙门出来已过亥时,中秋没有宵禁,主街依旧人流如织,他同往常一样拐进旁边小巷,避开人群。


    昏暗的小巷拐角处,一盏玉兔灯正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晃动,他一眼就瞧出是阮氏。


    她应是等了许久,脚下碎石路面被她用足尖划出各种图案,玉兔灯的一双耳朵也被揪得歪歪扭扭,她瞧见了他,一双眼睛顿时迸发出炫目的光彩,手里的玉兔灯都失了颜色。


    她说她知晓他的雄心壮志,她让他放心,她定能求得父亲帮他留在京城。


    被人看穿心思的恼怒杀意只维持了一瞬,很快被她澄澈眸光冲淡。


    “明日我便去提亲。”他只扔下了这句话。


    之后的很多年他都认为自己应下婚事是因了她的家世,如今想来,又何尝不是因为昏暗小巷里那双晃了他眼的明眸呢。


    “裴大人……”阮家下人从二门出来,朝他恭敬行礼。


    裴言澈思绪被打断,这才惊觉想得太远偏了题。


    “小的找遍正堂也未发现令堂的丝帕……”裴言澈不置一词时自带威压,阮家下人心中惴惴,腰弯得更低了。


    “多谢。”裴言澈朝二门里深看一眼,旋即转身离去。


    回府马车上,他拉回方才发散的思维,凝眉沉思。


    今日阮氏并未送母亲出来,故而他让马车等了片刻,然而宾客陆续走了也未见着阮氏的身影,他猜测她兴许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于是让母亲先走,自己找了个理由在二门外等候。


    余光看到粉色裙裾的一角时他心脏莫名一颤,不过心中忐忑很快平复,想着只要她见着他,一切就能同前世一般进行了。


    依旧是出来送客,只不过她这次送的是宋家那位老太君。


    他按捺下心中激荡,故作沉稳与阮家下人对话,然而他并未如愿迎来她炽热的目光,入耳的只有一声嗤笑。


    这不像是阮氏会做的事。


    可他疑惑望去时她已同他擦身而过,翩然离去。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屑。


    还有,她那艳红的口脂又是怎么回事?


    印象中阮氏打扮清纯雅致,断不会用如此颜色,好看是好看,只是太过张扬,不似……良家。


    理所当然之事出了岔子,他心中有隐隐的不安。


    坐上马车,他用力甩了甩头,将那股莫名烦躁压下,右手又下意识摸向脖子,此刻只有这个动作能让他沉静下来。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是他能够确信不移之事,那必是阮氏对他的倾慕。


    一定是自己多虑了。


    裴言澈长吁一口气,缓缓平复心绪。


    既确定了他心里是有她的,重来一次,他决定要对她好一点。


    不急,与她相遇不是什么难事,她不来他主动一些也无妨,总会遇上的。


    他如此安慰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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