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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狱中三见

作者:羡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舟的选择出乎众人意料。


    杨贞质问:“你不把赖子交给我我不怪你,毕竟你我立场不同,可你明明对梨花……你既然愿意换人,为何不肯救梨花?”


    谢舟笑道:“自然是为了给杨大人表现的机会,请吧。”


    杨贞看向梨花,谢舟救了梅隐香,他没有理由不救梨花,可好不容易才抓住李遥的把柄,只有扳倒李遥,他才能更好保护梨花。


    梨花不想他为难,便道:“杨大哥,你是好官,千万不要为了我违背原则。”


    杨贞身为都察院的御史不能知法犯法放过李遥,他能做的只有暂时保住梨花性命。


    他道:“梨花放心,我定会尽快解决此事。”他看向李遥,“若她在狱中遭遇任何不测,杨贞不介意舍下杨姓,与国公共赴黄泉。”


    梨花道:“有杨大哥在,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随后深深望了谢舟一眼,随李遥离去。


    ————


    大牢,梨花不是第一次来。


    上刑,她却是第一次感受。


    沾了盐水的皮鞭一下又一下抽在身上,她自知骨头不硬第一鞭就哭出来,鞭子的破空声与她的惨叫声融为一体,不消片刻打得她皮开肉绽。


    身上一会儿是火盆传来暖洋洋的温度,一会儿是狱卒走过带起的冷风,混沌中她天马行空地想,被鞭打原来是这种感觉,每打一下她就想象这一鞭是落在那木勒身上的,这么想便不怕狱卒下重手。


    看她挨打还发笑,李遥道:“你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只要承认你是受杨贞指使杀害那木勒王子,便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梨花厌烦地瞥了他一眼,他却以为她被说动了,又道:“杨贞人中龙凤,像你这样倾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或许他对你也有过几分真心,可到底不如他的家族荣耀重要,今日他的态度你也见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不过如此,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受苦。”


    梨花身心俱疲实在懒得应答,李遥拿过状纸,“签了这份认罪状我就叫人送你回牢房。”


    梨花想听听李遥给她和杨贞罗织了什么罪名,随口道:“我不识字,你念给我听。”


    从来没被人使唤过的李遥破天荒听她指示,里面写了杨贞如何结党营私、构陷朝廷命官,如何指使妓|女方梨杀害漠风王子那木勒,意欲破坏两国邦交,是朝廷之耻、国家罪人云云。


    梨花心道:写自传呢。看到李遥脸色不善,她才意识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又道:“我是皇上亲封的医女不是妓|女,国公大人要抗旨?”


    李遥鼻孔冒烟,“好,改。”


    梨花问:“你刚说那木勒怎么死的?重复一遍,我熟悉熟悉,省的到公堂露馅儿。”


    李遥强忍怒火,“用刀捅进心口,一刀毙命。”


    梨花奇怪,她明明是鞭打那木勒,阿香用花瓶砸他,怎么会是被刀捅死的呢?李遥没必要在杀人方式上做文章,除非那木勒真是被人捅死的,她们离开后肯定还有别人进了房间。


    狱卒拿走认罪状修改,手下进来在李遥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苍白离开大牢,梨花暗暗琢磨该怎么把自己的怀疑透露给外面人。


    ————


    次日一早,狱卒通传梨花,有人要见她。


    去探监室的路上梨花不禁在想,这种时候谁会来见她,杨贞还是谢舟?谢舟昨夜没选她,现在肯定也不会见她,她立刻排除这个选项。


    果然,来见她的人是杨贞。


    见到伤痕累累的梨花,杨贞下意识抓起梨花的手,想起自己没交换她,抬起一半的手腕又放下,咽了咽口水道:“对不起。”


    梨花主动上前拉起杨贞的手道:“你看,我没事,能走能跳的。”她作势蹦了几下,身上筋骨好似要裂开,她龇牙咧嘴站稳,表情夸张好笑。


    她本想逗乐杨贞,却让杨贞眼眶更红。


    杨贞眼中的梨花一贯擅长苦中作乐,在田垄挤出一小块地种菜她便觉得幸福,费尽千辛万苦考上太医院她便觉得美满,在牢中受刑竟还想着安慰他,天底下没有比她更纯善的姑娘了。


    梨花悄声道:“李遥想借那木勒之死诬陷你,你千万小心他。”


    杨贞轻轻回握梨花的手道:“你受苦了,我想到救你出去的办法了,只是……”


    “只是什么?”


    “梨花,你可愿做……”


    “做什么?”他声音突然变小,梨花没听清。


    杨贞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你可愿做我的妻子?”


    梨花没想到杨贞突然求婚,这可是在大牢里,她想起那天说的查清走私案就能想皇上请婚,便问:“你查清走私案了?”


    杨贞惭愧摇头,他还没找到李遥走私和行贿的账本,可梨花在狱中伤成这样,即便李遥忌惮不敢杀她,这样的折磨他一刻也不能忍。


    杨贞道:“家父曾蒙先帝圣恩,赐丹书铁券,可保杨家人性命。只有……只有嫁给我你才能成为杨家人,若你愿意……我……”


    他昨夜想到此法,碍于上次表明心迹时梨花的犹豫,他不确定梨花会不会同意,辗转反侧彻夜未眠。方才看到梨花对自己的关心,他心生希冀。


    似乎生怕梨花说出“不”字,他立刻补充,“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我知道嫁给我勉强你了,生于广阔天空又岂会愿意困在笼中,婚后你依旧是自由的。若你实在不愿留在我身边,三年后我们和离。”


    梨花抬眸看他,杨贞慌忙道:“三年太久了?那就一年,一年也好,再短没法和皇上交代。”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孩子。


    忐忑许久,耳畔传来梨花噗嗤一笑,“我何时说过不愿?”


    梨花想,杨贞家世好,人品好,两次求婚应当是真心喜欢她,被坚定选择是莫大的幸福,这事换了哪个女子都会愿意。


    杨贞以为听错了,呆愣在原地,直到梨花抱住他,少女的体温透过衣衫传过来,他才确认梨花答应嫁给他。


    杨贞道:“还有一件事,因为事发突然,我只能说我们是私定终身,此举会对你名节有损。”


    梨花双手紧紧环住他:“没关系,杨大哥,你是为了救我。”


    杨贞含笑回抱梨花,许久才依依不舍松开她去上朝。


    之后李遥也没来折磨她,梨花喜滋滋在牢中坐了一上午。


    ————


    中午时,狱卒通报又有人来见她,梨花蹭一下站起来,这次莫不是谢舟?怎么总想起这他,她晃晃脑袋将这个荒唐的想法赶出脑海。


    应该是杨贞又来了,刚互通心意,短时间内这么频繁见面,饶是她脸皮厚都要害羞了。


    可到了地方,她却见到一位不速之客——顾承嗣。


    顾承嗣一见梨花就围着她绕了三圈,发出夸张感叹:“哎呀呀,谁把我们救死扶伤聪慧善良的医女大人伤成这样,真是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让我猜猜。”他折扇一收点在梨花肩头,“莫不是荣国公?哎呀呀,辣手摧花,不忍直视。”他折扇一展,遮住眼睛,一副同情模样。


    梨花被他点在伤口处,疼得嘶嘶倒吸凉气。


    顾承嗣道:“你瞧瞧,抢别人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梨花道:“你找我什么事?”


    顾承嗣收住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正色道:“我记得警告过你不许和杨贞在一起,看来你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杨贞竟然为了你忤逆仁德太后心意,当众在朝堂上拿出丹书铁券说你已是他的妻子,当今太后亲侄子竟然要娶一个医女,简直自降身份、自甘堕落。”


    梨花道:“顾公子真奇怪,喜欢公主不去追求,反倒执意拆散别人的姻缘。”


    顾承嗣笑道:“喜欢不是非要得到,看到她开心我就心满意足。我幼时便喜欢她,可她的眼睛总在杨贞身上,杨贞擅长马球,她悄悄练习,我就给她当陪练,她心心念念‘银月弯钩’,我就把这一招练得更帅气,即便只作为另一个人的影子存在。”


    梨花嗤笑:“顾公子还真是深情,可把自己感动坏了吧。”


    面对梨花的阴阳怪气,顾承嗣没有半分恼怒,他道:“只要你不在了,杨贞情无寄处,自然会回头看月奴。”


    梨花道:“听你的意思是要杀了我?”


    顾承嗣道:“哎呀呀,冰雪聪明的你这次可猜错了。我才不杀你呢,你死了月奴会伤心的。我会杀了梅隐香和她爹,陆鹏,庚娘母女,哦对,还有宫里那位秋美人。”


    “秋水仙可是皇上的人。”


    “弄死一个人又不是非要打打杀杀那么难看,冬天的一场风寒便能让人香消玉殒。”


    梨花皱眉,“枉我在马球赛时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也是阴险之徒。”


    顾承嗣身子向后一仰,“我怎么不是好人了?我又没说非要杀了他们,只要你与杨贞分开,我不但不伤害你身边的人,还能把你完整无缺救出来。”


    “怎么救?”


    “找个身形相似的女子替你,既能救出你,又完全不影响李、杨两家的争斗,哎呀呀,我可真是个天才。”


    “身形相似的女子从何而来,她何其无辜替我受过?”


    “找个替死鬼轻而易举,至于无辜不无辜的,只能说她命该如此。”他似乎早打定主意,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与梨花极其相似的女子出现在角落,那女子眼神空洞毫无求生欲望,不是受过折磨,就是被逼无奈。


    梨花心中涌起浓郁的悲怆,因为杨、李两家争斗,她就要做牺牲品,因为顾承嗣满足私欲,那女子就要做替死鬼,她们好像两只随时能被人碾死的蚂蚁。


    望着能碾死她们的人云淡风轻摇动折扇,梨花的悲怆渐渐变成愤怒,她指着女子大声道:“我们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顾承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捧腹笑了半天讥讽道:“背后有杨贞撑腰,得公主时时记挂,还有个当妃子的朋友,你算什么普通人?费尽心机搭上贵人,又何必道貌岸然给自己立清高的贞洁牌坊。”


    梨花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一刻才恍然意识到,她早就不是孤身一人,虽然不是有意接近他们,但从被人轻视的小乞丐到人人尊敬的方女医,何尝没有借他们的光。


    既然借了不如就借到底,她反问:“你不怕我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公主吗?”


    顾承嗣道:“怕什么,她知道了只会称赞我做得对,感谢我救她的好姐妹。”


    “她不是这种人。”


    顾承嗣冷声问:“她是哪种人,像杨贞那样满口人人平等、世界大同的人吗?别天真了,世上人本就分贵贱,贱为贵所用,贱为贵所役,贱为贵所食,公主生来就在云端,她的喜恶就是天意。”


    梨花本欲与他争辩,看他猖狂到无可救药,忽然不想再费口舌,只道:“难怪公主不喜欢你,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顾承嗣道:“无妨,随你怎么说,跟我走吧。”


    梨花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谁说我要跟你走了。”


    “你有其他选择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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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有,我还可以向你证明你以为的天意是无稽之谈,你不能决定我生,也不能决定她死。”


    “如何证明?”


    “很简单,只要——我死。”说话间梨花已经拔下头上的发簪插向自己的喉咙。


    这时凭空飞来一颗石子打断她,簪子从她颈边堪堪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梨花回头,一片熟悉的衣角映入眼帘。


    谢舟走进来道:“顾公子要把我的人屈打成招?”


    顾承嗣笑嘻嘻道:“只是来探望朋友,谁知道她要畏罪自杀,谢大人可是亲眼所见,万不能给我乱扣帽子,否则我爹又要说我了。”


    谢舟道:“顾公子倒是还记得方首辅是你爹,即便他是入赘顾家,可如今早已分府别居,一月一次的请安顾公子身为人子还是要去的吧。”


    顾承嗣被触到逆鳞,面色一凛拂袖离去。


    ————


    人走后,梨花悄悄对谢舟竖起大拇指,“论嘴毒,还得是你。”


    谢舟道:“下次想死记得走远一点,不要让我看见。”


    梨花嘟囔:“又不是我求你来的。”


    谢舟白她一眼,拉人坐下,从袖中掏出药膏轻柔为她涂抹,药膏冰冰凉凉,火辣的刺痛感一下就减弱了。


    梨花歪头偷瞄,只见谢舟用食指挖出薄薄一片药膏,与大拇指来回搓捻均匀,再小心翼翼涂在她伤口上,明明是个手握屠刀的人,做起这种事来却别有一番韵致。


    谢舟道:“你真是能耐得很,引诱杨贞当众请婚,逼得顾承嗣纡尊降贵来大牢见你。”


    哪里引诱?哪里逼迫?分明是欲加之罪。梨花问:“那你呢?”


    谢舟没说话,无声胜有声。


    他没想过救她。


    在党争之中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梨花理解他的选择。


    沉默了许久,梨花道:“昨夜谢谢你救了阿香。”


    谢舟手一顿,“我没想到她也在那里,李遥不敢杀你却会杀她,所以我先带走她。”


    谢舟这是在和她解释吗?这么说如果没有阿香意外出现,他原本就是要拿赖三换她的?意识到这一点,梨花心中突生雀跃。


    谢舟又道:“我向皇上申请主审此案,会把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你不用为了活命嫁给杨贞。”


    梨花激动地站起来,“你相信人不是我杀的?”


    谢舟把她按回去坐好,“相信。真正致死的是胸前那把匕首,不是你做的,但他身上的鞭痕是你打的吧?”


    梨花点点头。


    “你是嫌犯之一,出于查案需要,你最好把前因后果和我说清楚。”


    梨花把红牡丹如何被那木勒伤害,以及想保护绿萝等情况完整告知谢舟,说到鞭打那木勒的原因,梨花道:“我承认只有一部分是为了替红牡丹她们出气,另一部分是我与那木勒的私人恩怨,但这部分我不想再提。”


    每每想到全村人被那木勒父子屠杀,她都痛彻心扉无法呼吸。


    谢舟道:“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说。”他涂药的手突然使力。


    “啊!”梨花吃痛回过神来。


    谢舟收好药膏,梨花道:“涂了这贵得要死的灵药,我这几天就不会痒得到处抓了。”


    谢舟问:“你还想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梨花脸一抖,“这是我可以决定的吗?我想立刻就走,这里臭死了。”


    谢舟道:“那就走吧。”


    梨花喜上眉梢:“哈?难道可以向你许愿?”她闭眼双手合十拜拜,“那我要金山银山肘子山。”


    “哎呀!”她的额头被谢舟用指节敲了一下,“别做梦了,还不跟上来要我抱你走吗?”


    梨花惊讶一瞬,谢舟就这样把她捞出来了?能出去就好嘛,她忙不迭跟上去。


    清溪等在外头,一见到梨花就翻了一个超级大白眼,他不情愿地递上披风,“每次有你准没好事,你知不知道为了带你出来大人费力了多大功夫,甚至……”


    “够了,驾你的马车。”谢舟冷声打断。


    梨花笑道:“清溪,你倒是和你家大人一样喜欢翻白眼呢,只是没有你家大人翻得好看。”


    “那是,谁能有我家大人翻得好看……哎不对,你这是夸人吗,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上了马车,梨花问:“我究竟为何能被放出来?”


    “不是放出来,是关在另一个地方。李遥如今自顾不暇,没资格再插手,此案由我全权负责。”


    “那我要被关在哪里?”


    “谢府。”


    梨花心中一动,他在假公济私帮她吗?很快她就打消这个念头,活阎王哪有这么好心,哪一次不是利用她,第一次借她之手毁去李遥的牵丝引,第二次送她进药经阁查离魂散,这一次又想让她做什么。


    她问:“谢大人希望我怎么做?”


    谢舟没说话,看向她的眼神意味不明,却隐隐有些怒意,她不懂这怒意从何而来,只好识相的闭嘴。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马车一晃一晃,谢舟坐主位,梨花坐侧位。


    马车压到石头,梨花险些飞出去,谢舟及时伸手往她腰上一带,她被拉回去,与他并肩稳稳坐在主位。


    梨花尝试坐回去,马车一路颠簸,谢舟搂着她的手再没松开。


    与此同时,被谢舟气走的顾承嗣正心绪不宁站在方府门口。


    他手里紧紧握着悄悄捡走的阴阳鱼发簪,有太多问题该好好问问他的好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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