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冬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拱形玻璃窗,斜斜地洒在帕拉维拉百年冰场上,给古老的木质看台镀上一层暖金色。
空气里混合着冰冷的雪松味和旧木头的陈香。冰面光滑如镜,映着穹顶繁复的雕饰,仿佛一块凝固了几个世纪的巨大水晶。
田疏林的身影在这片空旷中飞驰、旋转、跳跃。墨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那支标志性的金簪在每一次高速旋转中闪烁着锐利的光。
她刚刚结束了一场让世界惊叹的表演——在几天前的花滑世锦赛上,她凭借独一无二的“counter转体接阿克塞尔三周跳”,以令人窒息的技术难度征服了赛场。
然而,本该属于她的艺术分桂冠,却被裁判席上几张漫不经心的低分硬生生压了下来。
那份冰冷的、印着不公正分数的评分表,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背包夹层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国家队装备师老李私下塞给她的特制冰刀——比普通冰刀更薄、更韧,能让她完成那些匪夷所思的旋转——也安静地躺在旁边。
她需要训练,需要让身体记住每一个细节,需要冰面的触感来平息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炸开的火焰。
又一次完美的counter转体接后外点冰三周跳(3Lz)。
落冰时,冰刀在古老的冰面上划过,发出异常清脆的一声“嚓——”。
田疏林微微蹙眉,低头看去,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如同闪电的枝桠,出现在冰面上。
她心头一跳,这是古董级的冰场,一丝一毫的损坏都非同小可。
“缓冲多了0.1秒!你在糟蹋1896年的冰!”
一个冰冷、带着明显怒气的男声,像一块坚硬的石头,猛地砸碎了冰场的寂静。
田疏林猛地抬头。
冰场入口处,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身形挺拔,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大衣,金丝眼镜的细链垂在颈侧,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他一手扶着旁边一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三角钢琴,另一只手刚从琴盖上收回,显然刚才那声巨响是他用力合上琴盖发出的。
“你是谁?”田疏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场赋予的寒意。
她认出了那口音,带着维也纳音乐厅特有的优雅腔调,但此刻里面只有毫不掩饰的苛责。
“一个比你懂得珍惜这冰面的人。”男人走近了几步,金丝眼镜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无视田疏林瞬间冷下来的脸,目光紧紧锁在冰面那道裂痕上,语气带着痛惜:“每一个音符都需要精准的节奏,每一寸冰面都承载着历史。
你多出来的那0.1秒缓冲,就像乐章里一个跑调的音符,毁了整体的和谐!”
他的指责精准地戳中了田疏林此刻最敏感的神经。
世锦赛的压分,连日训练的疲惫,冰面意外的损坏,还有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居高临下的教训……所有的情绪瞬间找到了突破口。
“和谐?”田疏林嗤笑一声,眼中燃起挑衅的火苗。
她猛地抬手,抽下发间那支沉甸甸的金簪。墨发如瀑般散落肩头,衬得她眉眼愈发凌厉。
她手腕一抖,金簪带着一缕发丝,“啪”地一声甩出,不偏不倚地缠绕在男人旁边乐谱架的支架上。
“那你试试看,”她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得像冰刀刮过冰面,“用你‘精准’的节奏,写一首配得上这份‘不和谐’的战歌!写一首,能配得上我站上奥运最高领奖台的野心!”
男人——陈砚声,看着那缕缠绕在金属支架上的发丝,又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像冰与火融合而成的女孩。
田疏林眼底的愤怒、不甘和燃烧的野心,如此**裸,如此具有冲击力。
这让他想起自己不久前在维也纳,因为当众斥责评委席“耳朵里灌满了松香”(骂他们听觉迟钝麻木)而被乐团除名时,胸腔里翻涌的同样情绪。
一丝近乎残酷的兴味,取代了他眼中的怒火。
陈砚声低头,动作近乎粗暴地从乐谱架上扯下几张空白的五线谱纸。
然后,他蹲下身,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按向田疏林冰刀刚刚划过裂痕时溅起的一小块带血的碎冰——那是她之前训练时不小心划破手指留下的痕迹。
冰屑混着一点鲜红粘在他指尖。
他看也没看,直接用那带着血迹的手指,将乐谱纸狠狠揉捏,然后像包裹什么珍宝一样,用力裹住那块小小的、染血的冰屑。
“野心?”陈砚声站起身,将那个小小的、奇特的“包裹”握在掌心,目光如炬地射向田疏林,“光有野心不够。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滑一套完美的钻石形接续步出来,每一个转角都像钻石切面一样精准锋利。如果你能做到……”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像大提琴的最低音:
“我带你去奥运。让你的野心,在最高的地方燃成燎原大火。”
冰场古老的穹顶下,空气仿佛凝固了。墨发金簪的女孩,与金丝眼镜链的男人,隔着那道细小的冰痕对视。
一个带着被世界亏欠的愤怒,一个带着被规则驱逐的狂狷。
世锦赛的硝烟尚未散尽,百年冰场的一次意外碰撞,却点燃了一场更为疯狂的赌约。
冰面那道裂痕,无声地蔓延着,仿佛预示着某些坚固的东西,正在悄然瓦解。
而新的、充满未知与野心的花期,已在这寒冰之上,蓄势待发。
[狗头][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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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裂痕与初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