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回忆场景突然变得鲜亮——
深秋的练功场,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飘落。
白月棠倒立在木桩上,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叶堆里。忽然,一片银杏叶掠过她的鼻尖,痒得她差点破功,却仍坚持到最后一刻香燃尽了才翻身而下。
“擦擦汗吧。”
一只修长的手,捏着纯白的手帕,指尖泛着病态的苍白,声音比手帕还柔和,“我看了半个时辰,你连脚尖都没颤一下。”
白月棠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少年穿着一袭青色长衫,面色有些白,笑得温煦,纤细好看的手正举着帕子。
她愣愣地接过手帕,布料上淡淡的药香混着阳光味道。太久没被这么温柔对待,张了张嘴,却只挤出个干巴巴的“嗯”字。常年挨骂,她已经忘了要怎么回应善意。
“我明儿还来。”少年忽然说道,低头咳嗽两声,喘匀了气,笑着指了指她发间的银杏叶:“到时候,这叶子会不会落在你的眉心上?”
风忽然有些大了,白月棠低头系紧练功带,藏住发红无措的耳朵。
再抬头时,只看见少年离去的背影,青山下摆扫过落叶,金黄的叶子在空中飞舞相送。
第二天,白月棠依旧坚持着枯燥的练习直到暮色微微降临。
木桩旁的落叶越积越厚,却始终不见昨日那抹青色身影。
直到最后一炷香燃尽,她翻身跃下木桩,带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
转身的刹那,耳尖突然发烫——
少年不知何时站在枫树下,月白色的长衫上落着几片金叶。他眉眼含笑,掌心托着一颗裹着透明糖纸的水果糖。
“你今天也坚持了很久。”他轻轻将糖放入她的手心,指尖冰凉,“尝尝看?”
白月棠从未吃过这样的糖果,她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甜味在舌尖绽放的瞬间,眉眼不自觉弯成了月牙状。
“甜吗?”少年在她边上靠着,声音比晚风还清爽。
“甜。”糖很甜,是白月棠人生中从未体会到的甜味。
“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要多笑笑。”少年笑盈盈地看着她。
白月棠脸有些发烫,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少年突然捂嘴轻咳,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我该回去喝药啦,明天见。”
少年的身影融入暮色,糖的甜味持续萦绕在白月棠的唇齿之间。
后来,她才知晓,这是督军府那位养在长安的公子,打小身体不好,最近才接回来的。
他有个如阳光般温暖的名字——奚阳。
他总在暮色中出现,有时带颗西洋糖果,有时是热腾腾的肉包,更多时候是裹着油纸的桂花糕,甜香能在唇齿间持续到次日清晨。
直到某个寒露之夜,白月棠等到月过中天,一直都没有人出现。
她固执地站着,直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寂静。
小厮提着煤油灯跑来:“白姑娘,我家公子昨夜突发高热,方才转醒,催小的来回话,您快回去歇着吧。”
这面孔白月棠是认得的——每日黄昏准时端着药碗出现在奚阳面前,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会在这个时候皱在一起,偷偷撇嘴佯装听不见,然后被迫无奈视死如归般闭眼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苦得眉头都皱在一起。
再次见到奚阳,是一周后了。
少年披着银狐毛镶边的加绒披风,怀中抱着月白缎子包裹着的汤婆子,本就单薄的身子更加清瘦,唯有含笑的眼睛依旧明亮,眼里全是练功场上少女弯腰的身影。
“月棠定会成为最耀眼的角。”少年的语气里满是笃定。
白月棠重重点头,在心中暗暗发誓:等她成了名角,一定请全国最好的西洋大夫来治疗奚阳。
少年闻言总是失笑,没有血色的嘴唇完成月牙,随后又轻轻叹口气,“好啊,那我等着月棠养我。”他裹紧披风,声音融进晚风里,“可要快些啊……”
白月棠初次登台那日,不过是《西厢记》里端茶送水的小丫鬟。满堂宾客的目光都追随着那位饰演崔莺莺的花旦,喝彩声如潮水涌向舞台。
唯有二楼包厢中的奚阳,自始至终目光只停留在白月棠身上。当白月棠战战兢兢完成第一个蹲身礼时,他扶着栏杆起身鼓掌。
白月棠下意识抬头,就撞进他含笑充满鼓励的眼眸里,满场的喝彩声都听不见,耳朵里只传来白玉扳指和金属戒指来回碰撞着的声响。
后来梨园里的银杏黄了又绿,戏台下的奚阳也从一袭青衫的少年郎,渐渐化作西装革履的督军公子。少年的身体比幼时已好了很多,只是面色总还是苍白着。
白月棠曾触着他冰凉的腕骨追问,少年只是浅浅一笑,“娘胎里带的寒症罢了。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这身子骨啊,是向阎王爷借来的。”
每当谢幕散场后,后台的铜镜中永远映着他含着笑意挺拔的身影,军装外套下总揣着油纸细细包裹好的桂花糕。
她曾捏着袖口轻声问;“为何……待我这样好?”话一出口便后悔了,生怕听见什么承受不起的回答,连忙补救:“也可以不用说的。”
少年倚着斑驳陈旧的木桩,暮色里的笑声清越:“那日见你倒立练功,香灰都落尽了还不肯下来,”他指尖轻点她的鼻尖,“明明腿已经抖的像风中的芦苇,偏还要死撑,我就知道,这丫头将来定来把戏文的魂儿都唱活,我这是提前巴结未来的名角儿呢。”
十五岁生辰那天,奚阳邀白月棠去了北平最难订的月华楼。
少年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眼上,掌心微凉。“当心门槛。”他温声提醒,引着她穿过雕花走廊。
指尖移开的刹那,白月棠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整间屋子缀满了蓝色绸缎扎成的绣球花。中央的梨花案上,放着一个三层纯白奶油蛋糕,最顶端是巧克力做的小熊,被粉色奶油玫瑰簇拥着。
“这是……洋人的蛋糕吗?”白月棠眼睛亮亮地望着奚阳。
昔日瘦小的丫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月白色旗袍裹着盈盈一握的腰肢,耳朵上的流苏耳环随着动作轻晃。
奚阳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喉间溢出低笑:“是,海城最时兴的,想着你定然喜欢。”他故意拖长语调,“毕竟某个小馋猫,连散落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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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都要捡起来舔干净。”
少女趁他不备,偷偷用指尖抹了道奶油,偷尝的甜味让她眯起眼睛,梨涡乘着蜜糖般的欢喜,活像只掉入糖罐的老鼠。
引着她许下心愿吹熄蜡烛后,奚阳从屏风后取出个丝绸包裹的的纹锦盒。
白月棠睁开眼,惊喜地屏住呼吸:“给我的?”
“嗯,”少年将锦盒往前推,“拆开看看。”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丝绸系带,掀起盖子,里面是一套做工十分精细的月白色戏服,银线绣的莲花纹理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好好看!这是我第一件新的戏服!”她将戏服贴在脸颊边摩挲,“这袖口绣的是什么?”
奚阳凑近细看:“父亲托北城老师傅定制的,许是牡《牡丹亭》的唱词。”他指尖轻轻拂过袖口的纹理,“听说梅老板也穿这家的衣裳。”
“谢谢你。”少女抱着戏服转了个圈,“我穿上给你唱一段!”
帘子的珠串清脆碰撞,换好戏服的白月棠款款而出时,奚阳呼吸都有些停滞,眼中忍不住划过一丝惊艳——月白缎子衬得她肤如凝脂,莲步轻移间,腰间玉带轻晃。
她足尖轻点,唱腔婉转: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水袖抛甩间,末端一段恰好落进奚阳怀中。
少女耳尖绯红,佯装镇定地继续唱着“生生死死随人愿”,眼波流转间比戏服上的绣纹还要流光溢彩。
奚阳抬眸轻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案几敲击出节拍。
那天晚上,白月棠将月白戏服端端正正地摆在枕边。她忍不住三番五次转头瞧一瞧,指尖刚刚触及袖口看不懂的符号,突然见到那纹路如同活了一般在抖动,惊的立即缩回手。再定睛一看,又毫无动静。
“定是欢喜得魔怔了。”她轻拍脸颊,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很快,白月棠就迎来了作为花旦的第一场演出。
首演那日,她穿着这身月白色戏服登场,那些看不懂的绣纹与唱腔韵律奇异般的融洽和谐。
台下满座喝彩皆为她而来,但她充耳不闻,满眼只瞧得见包厢里的那道身体——奚阳今日并未穿着军装,而是一袭月白色长衫,恍如初见时的少年模样。
自从登台挑旦那日起,白月棠开始经常坠入同一个梦境。
起初只是梦见幽蓝的深海中,一座珊瑚状的戏台孤零零地立着。
后来梦中逐渐有了节奏声,她穿着那身月白色戏服在台上唱着戏词,水袖在海水里荡出层层波纹。
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戏台。梦境时时反复,她总在夜里惊醒,醒来时枕头上总是湿了一块,还带着些海底的咸腥味。
她抓着奚阳的袖口诉说这个梦境,对方只是笑着揉乱她额前的碎发:“我们小名角儿最近累糊涂了,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不是的!”她急得去捉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奚阳故作严肃地蹙眉:“那……请个师傅来念念经驱驱邪?”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像哄孩子似的捏了捏她的掌心。
白月棠张了张嘴,最终颓然松开了手,只感觉全身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