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打,”席景颐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看着她那双按在小臂上的手,“我下午一直在开会,没时间去打针。”
懒散的嗓音和他垂下的视线,姜姮尴尬地缩回情急之下伸出的手,随后指向颧骨,“那你这儿贴的?”
“我让关驰给我买了几片创可贴。”
代驾上车,姜姮也没再开口,在手机上捣鼓了半天才关了屏幕也闭上眼假寐。
一小时后才从城西开回豫园壹号,姜姮目送代驾离开,才折身走向家门口。
远远望过去,一个蓝色的纸袋子就这么孤零零地被放在地上。
“这是什么?”
“药。”姜姮弯腰拿起,输入指纹,换了鞋往里走,“你不舒服就吃点清淡的吧?徐姨已经把菜都买好放在冰箱了,一会儿我......”
一直没听到动静,她回头去看席景颐,这人都躺在沙发里又闭上眼睛了。
“真喝醉了?”姜姮小声嘀咕,拎着那袋药,趿着拖鞋走到他身边。
人侧躺着,眉眼舒展,看起来睡得很安稳。脸暴露在灯光下,颧骨和嘴角的创可贴更加显眼。
姜姮象征性喊了两声没见醒,她伸手够到单人沙发上的毯子,摊开盖在席景颐身上。
抬手轻轻揭掉那两片创可贴,又沾了碘伏涂到伤口上。口子确实挺深的,细菌肯定也不少,一滴下去席景颐的眉头就紧紧皱起。
创可贴重新覆盖上伤口,她微凉的手指抚上边缘处,以缓解疼痛。熟睡的人似有察觉,缓缓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两人距离极近。姜姮瞳孔骤然一缩,慌忙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伤口给你处理好了,我去烧个粥。”
席景颐看着姜姮像是落荒而逃的身影,抬手摸上自己颧骨处的那片创可贴,又看到桌上被拆开的蓝色纸袋和一瓶敞开的碘伏。
片刻后,他趿着拖鞋走进厨房,夺下了姜姮手里的刀,又顺手解开了围裙的蝴蝶结。
“你去洗澡,我来做饭。”
做饭家伙都被夺走,姜姮被迫把围裙递过去,“你醒酒了吗?”
“疼醒的,醒得彻底。”他双手覆上姜姮的肩,把人转了个面,往外轻轻推了推。
姜姮对席景颐的厨艺也没抱多大希望,能把菜篮子里的素菜炒熟估计都是件有难度的事情。
做好了吃不饱甚至是没饭吃的准备,她回房间还研究了半天的外卖,却在洗完澡后被楼下的菜香味给勾住了味蕾。
桌上,三荤一素,色香味俱全。
围裙还没取下,席景颐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姜姮顺手接过。
这顿晚餐在八点钟才吃上,席景颐用公筷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姜姮面前的碗里,“你要跟我说什么计划?”
“现在狄一舟对我防备心太强了,”姜姮把里脊放进嘴里,酸甜味在口中满开,她心满意足地嚼吧嚼吧咽了下去,“我打算扮成曲潇,骗他签算了。”
角度刁钻。
席景颐挑眉,“怎么个骗法?”
“小小引诱一下?”姜姮扒拉了两口饭,以前院长妈妈总说得找个会做饭的男生,因为男生做饭好吃,这句话放到现在她也得举双手赞成,“反正昆剧一扮上角儿,外头人也未必分得清人。”
引诱?
“不行。”席景颐的否决是下意识的,他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快的方式,也知道它的可行性,但他就是有些不愿意让姜姮以曲潇的身份去接触狄一舟。
到底是个女生,他那个色欲熏心的废物表弟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揩姜姮的油呢。
“怎么不行,这是最快得到那份合同的方法,不然就凭他现在这么警惕我,”姜姮撇嘴,“短时间内肯定没戏。”
空气静默一瞬,席景颐碗里的饭终究一口没吃下去。
“我还不急,再想想别的办法吧。狄一舟对曲潇本就是见色起意,我怕你不好脱身。”
那再想想就再想想吧,这个计划其实在姜姮的脑子里成型很久了。只是曲潇一直不回来,她也不好施展。
再加上她的那一通电话……估计曲潇不会那么容易回梨园的。一顿饭后半程压根儿没人开口说话,大部份的菜全进了姜姮的肚子里。
席景颐看着那盘只剩点蒜瓣和青椒的菜,他怀疑家里有人虐待姜姮,“这不是最后的晚餐,你要想吃我下次还能做的……”
这还不是最后的晚餐?
姜姮嘴巴鼓鼓的,没空回话。
以身引诱狄一舟这条路惨遭债主拒绝,在没想到下一个计划之前,她只有赚钱还债这条路可走了。
背债的姜姮愁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梨园的分红盈利暂时还不足以支撑她偿还三个亿的债,那个戏曲综艺连开拍的消息都还没传出。
又一天顶着黑眼圈去梨园打卡上班儿,刚到门口温颖就跑出来迎她,手里还捏着张长方形的纸。
看起来有些兴奋过头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
温颖把纸翻个面儿,“方堃的赔偿款,今天早上那个戴眼镜的小哥给送来的。”
“不多不少,刚好五百万。”
嚯,怪不得要这么兴奋。
买彩票都未必能中到的钱,给她们拿上了。
温颖把支票递给她,“这下有了穆警官的震慑,估计方堃也不敢再来闹事了。”
“给我干嘛?”姜姮把支票推回,“这是方堃给梨园的赔偿。”
温颖认死理,把支票叠吧叠吧塞进姜姮的小包里,“是你挣来的,那就是你的。”
“什么你的我的。”一路走进去,纱帘没了不说,桌椅也少了好几套。
“梨园被砸的椅子桌子都得重新买,还有纱帘也得换新的,都得花钱,用哪儿的钱不是钱?这支票先放财务那儿吧。”
姜姮掀开后台的帘子,瞥见温颖像是有话想说,又不肯开口,表情莫名扭曲,一副便秘的样子。
纳闷看她,“你干嘛?”
“我听说……”温颖扭捏开口,没想好措辞又止住话头。
姜姮催促道:“趁着还有空快说哦,一会儿人到齐就排练了。”
新招的演员和剧团磨合得还算不错,今天下午梨园三个戏台子全都有活可干,也就意味着上午排练的时间就更加紧凑,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就是我听说你最近缺钱。”
……
姜姮的脚步定在原地不动,只有那张刚被放下的帘子在微微摆动。怎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她缺钱这个话题都吹到梨园了吗?
她明白温颖的担忧,也直截了当承认,“最近遇上点麻烦,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姜氏的投资不会被撤的,你放心。”
“不是的,我是想说如果你急需用钱的话——”温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了好几次A4纸,“要不要去报名看看。”
好端端一张通稿纸被她对待的像张草纸,姜姮接过打开,戏曲风华四个大字加粗加黑摆在了正中间。
姜姮可比谁都关注这档综艺,昨晚看项目都还停留在招商阶段,怎么这会儿都开始发报名通告了?
“我老师说节目似乎找到出品人了,筹备阶段也已经邀请了几位圈内的老前辈作为指导,因为资金充足的关系,还有好几个明星来做主持,热度不会低。”
一路往里头走,温颖应付几个问好,继续道:“片酬开得也不低,去年豫剧季还捧红了个生角呢,现在都去拍电视了。”
可惜,姜姮志不在拍电视,也不在扬名立万。她只想好好把那三个亿还清,就感恩上苍了。
两人边聊边往休息室去,路过几间排练室,演员几乎都已经到齐。
姜姮拍拍她的肩,“这事儿今天演出结束再说,先换衣服排练吧。”
下午要表演的是《红梨记》中的【亭会】一折,当下就算是对昆剧感兴趣的年轻人也只是看一乐呵,没有太多的耐心能坐在位置上看将近四五个钟头的全本表演。
折子戏就像是现在的短剧,节奏快,独立性强,直击剧情高/潮。梨园现在的演出也多以折子戏为主,大多是每个剧目的最经典片段,故而不是每位演员都有上台表演的机会。
譬如今天的【亭会】,四十来分钟的长度,对感兴趣的人来说刚刚好。
姜姮虽是正统闺门旦出身,却也什么角儿都能演。当年她老师还夸她不同角色之间的小细节处理得好,戏路宽。
以至于前两天刚打算排这出折子戏时,温颖还被她吓了一跳。
镜中的姜姮逐渐从练功服变成了一袭鹅黄长衫的谢素秋,一颦一笑,云步绕亭。
含蓄而又灵动。
——
今天戏台下坐满了人,不知是谁的功劳,而正对面的包厢里风吹帘动,掀起的一角露出了里头观众的真容。
“听说今天是这出戏首演,演员都是新人,噱头十足。我赶忙就找你了,哥们儿仗义吧?”穆林优雅端坐,倒也没了平时那点野气,还装模作样地给自己沏上一杯茶。
席景颐今天穿得也是应景,暗香竹影的中式风格西装套在身上,也比往日里文气多了。他长指在桌上轻叩,“今天唱哪出?”
“特意打听的,叫红梨花……”说是特意打听,穆林却不耳熟,名字听过就忘,只记得俩字儿剩下全靠编。
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底下报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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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台才解了他的围。
席景颐听名字也有些耳熟,想来给“盟友”重新开张捧个人场,本着好好欣赏的态度将帘子掀起一半。
这出戏开头约莫十来分钟全是那巾生一人的戏,听出那巾生的唱功平平,席景颐没了兴致。
穆林在戏曲上没什么造诣,说句难听的,连他们咿咿呀呀在唱什么都听不清,也认不出人。“诶,这是谁?”
席景颐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上茶杯,垂眸看杯中茶叶,“赵汝州。”
“主角?配角?”
“这出戏就俩人,一男一女。”
“哦哦,那就是男主呗?”
“嗯,没什么意思。”席景颐票也买了,场也捧了,把杯中茶水喝个干净起身,“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穆林“诶”了一声,抓住席景颐的手腕,“你不看下去啦?小姜姮今天也上台了。”
“小姜姮?”席景颐皱眉,“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不是你喊我多照看照看吗?这几天我看她气色可不太好,我……”
“我看你是天天报道吧?”关驰从门外走进来,怀里抱着三份文件,幽怨地看着穆林,“为了找温老板玩,不惜把阿景喊来,文件我都得跑老远来送。”
“什么文件?”席景颐记得今天早就把该签的都签完了,愣是没想起漏了什么,狐疑地看那三份红文件。
“不是泰康的。”三份文件被摊开摆到席景颐面前,“是帧界上次谈的投资项目需要签字,还有导演那边问选手有没有推荐。”
“阿驰,一人打几份工也确实不容易。”穆林怜惜地拍拍他的肩。
关驰也不领情,抬手拂下没给他好脸色。
戏台上,鹅黄色身影与蓝色身影相遇。女子扇面半掩,眼波流转,满是悸动。念白在席景颐听来也比那巾生好了不知多少,清润而有力,两头细中间宽的橄榄音也被完美诠释。
席景颐条款还没看完,抬头看向昏昏欲睡的穆林,“你刚说什么?”
“什么什么?”穆林被问得莫名其妙。
“你说今天谁演女主?”
“小姜姮啊。”
——
四十分钟的戏安全演完,没有横梁,没有惊叫,没有窃窃私语,鞠躬下台只有纯粹的掌声,姜姮只觉浑身舒畅。
下台回休息室拆卸装备,接到了梁弥的电话。
前两天姜姮被排练占据了大部分时间,索性把综艺项目发进小分队群里,本以为有一个百事通加上两个无业游民盯梢,怎么着消息都应该比她灵通,却没想到还是温颖消息来得快。
“阿姮,坏消息好消息各一条,你想听哪个?”
“你这电话倒是赶巧了,”姜姮对着镜子卸妆,发出的音节没一个全的,“先说坏消息吧,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戏曲风华》选手都内定了,不参加海选。”
在看到那张报名通稿的时候姜姮心里就有数了,估计节目组是选择几个默默无闻的地方戏剧团发了邀请,梨园恰好撞大运被选上,就等着温颖上报。
既然坏消息都没那么坏,估计好消息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开口询问,“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梁弥还故作深沉,拖长尾音,“节目的出品人是席景颐!”
姜姮一双凤眸顿时被瞪成杏眼,视线从镜子里挪开,定在手机上,“席景颐是出品人?!”
刚在那张纸上明晃晃两排logo,也没看到泰康的赞助啊?
“是呀,我还问了阿勒,帧界传媒的幕后老板就是席景颐,百分百控股。”
微信新消息提醒弹出,一张企业信用报告被梁弥发在群里,她接着道:“法人是关驰,就是那个总助。”
姜姮静默片刻,电话被挂断。休息室外蓦地嘈杂起来,看时间大概是另外两出戏也已经结束,观众退场了。
下一秒,门被猛地推开,还扮着装的温颖一把搂上姜姮的脖子,二话不说就想往她脸上秦,“阿姮!你的首演也太成功了!!”
姜姮毫不自谦,承下这份夸赞。从旁边的桌上拿起那张被布满折痕的报名表,“那我去试试?”
温颖郑重其事地拍拍她的肩,“试!你大胆试!就你这资质进国一昆剧团都绰绰有余!”
“可他们都说入选条件很严格。”
“怕什么?”温颖扯过那张纸,一巴掌拍在姜姮面前,“他们说严格那是站在他们的角度,路难不难走得靠自己的双脚走出来才知道。”
这口鸡汤姜姮被狠狠喂下,连着几天梨园都没再排她的戏。一门心思扑在入选剧目的选择上,废寝忘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