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一时寂静无声,一干玩家皆是箝口结舌,敛息屏声,只余铜镜碎片在兔头人脚底发出的碎裂声。
“混账!”
兔头人赫然大怒,那张布满长毛的脸上愤怒遮盖着慌乱,指尖灵力化为冰锥,直袭裴悯面门。
“前辈怎么生气了?”裴悯灵巧一躲,冰锥擦着面门划过,直直地钉入墙中,脚尖来回碾过碎了一地的铜镜,素白的手随意拂去肩头粘上的碎屑,手腕一转,留影石中传出兔头人轻蔑又不以为意的声音。
“用赔吗?”
“如果有万一,不用。”
“不用……”
“不……”
一字一句砸在兔头人心里,偏生裴悯还在添油加醋,“您这法器锻造得不好,没验出来身份,反倒把在下吓了一跳。”
真真是岂有此理。
“不知死活。”她又不是人,什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切人类高贵的道德情操都与她无关。兔头人面色阴翳,正要好好教训这个连正式考核都没通过,就损坏了灵器反咬一口的修士,肩上一左一右各自一沉。
“诶,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闻声半支着身体,手里语气轻佻,活像个骄横跋扈的纨绔子弟,“分明是你们舍不得用好的灵器,险些伤着我们裴悯了。”
“越青,你说对不对?”
越青没回答,手掌收紧,用力向下一按,指尖划过储物戒,玄铁剑便架在兔头人颈边。
剑架颈侧,生死关头反倒叫兔头人收了怒火,冷静下来。
这两只妖它打不过,眼前这只女妖现在动不得。
好妖不吃眼前亏。
“道友说笑了。”兔头人嘴角扬起僵硬的弧度,“既然昭形镜坏了,那便直接去接受考核吧。”
那几位就算治不了她,好歹也不止它受苦。
想到这,兔头人眼中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那就多谢道友了。”陈翡冲闻声使了个眼色,“我这几个弟弟妹妹年纪小,您多担待。”
“走吧。”兔头人抻了抻衣襟,鼻腔喷出两缕怨气,冷哼一声,示意众人跟上。
一屋子寂静无声的“牛鬼蛇神”这才像活了般,跟在兔头人身后。
“好清新脱俗的作风,以前竟然没见过。”
“……进游戏容貌上做了遮掩吧?”
“话说这种作风熟悉的很……像是裴——”
“嘘!你不要命了?”
“嗐,早知道我也躲着晚点去了。”
“她明明能打碎那面镜子,为什么不早一点。”
咬牙切齿的话在玩家中蔓延。
“这样小七就不用……”
“你有脸说别人?当时你自己也躲着,现在倒怪上人家来了。”
“方回!你——”
“我怎么了?”方回手里安抚着翠翠,一个正眼也不给方才的两人,拖着蛇尾绕到前头,不轻不重地撇下一句,“自己没本事,还要怨别人。今日怪宗门垄断资源,明日怨对手太强,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我撕了你的嘴!”
“好了!” 女修拉住满脸恨恨的黄衣修士,出言喝断,“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再说了,伪装未必是什么坏事。”
“小七死了是他运气不好,别再惹是生非。”
“……”
后头的争执怨怼传入耳中,裴悯却是推聋作哑,好似没听见,一心只和闻声骚扰前面的兔头人。
“我们戏楼伙食怎么样呀?”
“招学徒是按修为还是表演水平啊?”
“咱们学徒生活水平如何?”
“戏楼平时赚钱吗?”
“为什么禁止人类表演?”
“怎么样的才算人类呀?”
上级吃下级,不知道,就那样,不知道,别管。
左右两只耳朵都被魔音缭绕,兔头人恨自己的耳朵漏在外头,只当自己是又聋又哑,半句话也不接。
忍了又忍,隔着十多步看见人面熊的盔甲时,兔头人险些泪流满面。
烫手山芋赶紧出手。
说不定晚上还能加餐两个芋头。
“里面就是考核地点。”依旧是纯白的房间,门口一左一右矗立着两座人面熊,兔头人停在门前,微笑着看向众人,不怀好意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裴悯,“温馨提示各位,尊重前辈,就是爱护自己。”
裴悯泰然自若,甚至笑眯眯地冲兔头人点点头,“听见啦。”
做不做就是另一件事了。
裴悯听不懂,裴悯断章取义,颠倒黑白,“爱护自己,就是尊重前辈。”
隔着房门,传来一道轻慢妖娆的男声。
只见最右靠窗的位置上坐着的男修,眼如点漆,色若春花,头顶一朵艳红的山茶怒放,含羞带怯地嗔了一眼门口。
“这一批学徒动作怎么这么慢?”
山茶左手边放着一个乌龟壳,上方缓慢地探出一个人类脑袋,“慢……有……什……么……”
“像你这样就不太好啊。”轻飘飘的话语打断乌龟慢吞吞的回答,女修瘦得像竹节,浑身皮肤也泛着竹青色,繁茂的方形竹枝取代了头发,翘着二郎腿,“死王八。”
“你……骂……”
“你妈?”山茶捂着嘴咯咯笑了几声,添油加醋道,“瞧瞧,王八骂竹子,鳖不竹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青竹咬着后槽牙,忽然笑了,青白的眼珠向上一翻,“你说是吧,王、春、花!”
“朱方你个人类养出来的蠢东西!你再骂一句我扒了你的根。”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垃圾,提起来都恶心啊。”
“呜呼!打起来打起来!呜喔呜喔呜喔——”纷争之间,浑身金色长毛的女修眼若铜铃,传来一声怪叫。
“死猴子闭上你的臭嘴,唾沫喷人家身上了靠!”王春花抹了把脸,一张俏脸涨得和山茶一个颜色,真真是肤色均匀。
“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侯金长尾一扫,卷住王春花纤细的腰。
“放开!”什么婀娜多姿都被王春花抛在脑后,一道绿色的灵力飞出,凌厉的风席卷了桌上七零八碎的物品,翠绿色的枝丫牢牢缠住侯金的双脚。
“加餐了加餐了!”朱方也兴奋的不行,放下了二郎腿,头上的竹枝疯长,一圈一圈细密地围住王春花的四肢,隐隐有五竹分尸之意。
侯金更是灵活地向上一跳,出色的弹跳力直接越过了身侧的两人,双脚落在王春花小腹,泛着金属光泽的獠牙直冲他脆弱的脖颈。
“我是你们的同——”
王春花惊恐的神色还没消散,漂亮的脑袋就像是一朵到了花期的山茶,整个凋零,砸在地上。
紧接着,身躯也现出原形,新鲜热乎的山茶尸体泛着水光。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坐在中间,先前一直没说话的男修犹豫着开口。
“得了吧。”朱方将嘴里的花叶囫囵咽下,一脚踢在男修下半身虬结的树根下,“刚你把这玩意儿伸出来的时候可没半点犹豫。”
“嘴欠得跟人类一样,又没实力,迟早也是个死。”
“呜呼呜呼!”
猴子不在意后果,吗喽只想加餐。
古有牛嚼牡丹,今有猴嚼山茶。
听了半天墙角,等裴悯和其他玩家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光景。
水陆草木吃花。
还是鲜切花。
真稀奇。
裴悯惊叹不已。
【惊叹之余请你先注意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好吗?】
这一屋子,猴子王八竹子树,各个都在合体期,随便哪个不说碾压,起码能把裴悯摁着打。
【怕什么,这不还有我呢。一箭一个,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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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月日常拉踩掩日。
【然后经脉寸断,躺床上三个月用不了灵力?】
掩日嗤笑一声,反唇相讥。
【放心放心,暂时不莽。】
裴悯默默往后隐没在人群中。
“你们就是新来的学徒?”朱方坐着抬起头,鼻孔却俯视着玩家们,“真是一茬不如一茬,动作怎么这么慢。”
害得他们闲着没事,一不小心就吃了同事。
“还有,那个往后退的人形小妖。”
身侧的玩家哗啦啦齐刷刷地往两侧散开。
不会这么倒霉吧?
裴悯二话不说,先往自己身上贴了张易容符。
“没错,就你,东张西望地看什么呢?”
朱方腿往桌上一架,两条绿汪汪的眉毛轻蔑一抬,“哟,还是个海底灯泡。”
“那是幻灵水母!”
“好好好,幻灵水母。现在怎么不结巴了?”朱方怪里怪气地应付了几句,每一根竹叶尖都透露着不屑,“小水母,你会写话本还是会唱戏啊?”
老乌龟终于是把头从龟壳里探了出来,绿豆大的眼里藏着鼓励与期盼,裴悯略一思索,毅然决然地开口道。
“都会。”
【裴慈心!说好不莽的呢?】
掩日简直要从储物戒里冲出来了,她敢说都会?
会看还差不多。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在茶楼花那么多灵石,可不是白花的。】
【……】
都花在几万灵石一泡的灵茶和千奇百怪的糕点上了。
要说裴悯会写话本,掩日还信上几分,毕竟她信口开河的天赋可谓是万中无一。
但要论起演戏来。
那就需要观众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再闭着眼睛才能愿者上钩。
裴悯记忆里的上一回骗人……演戏,还是十六岁。
彼时秦老夫子的课讲得那叫一个枯燥乏味,味同嚼蜡之余还像是刻了什么昏睡阵,令人闻之欲睡。
【谁说秦老夫子没有音修的潜质。】
【安魂曲唱得比慕蘅师伯还好。】
明望伏在书案上,一手稀里哗啦地翻着书,也没听夫子讲到哪儿,另一只手攥着个纸团。
秦欢一不留神,纸团就飞越了两个书桌,直抵商仪景跟前。
【谁说不是呢。】
【连大师兄都神游天外。】
【好饿,什么时候吃饭。】
【慈心怎么还在睡,睡眠质量真好。】
可惜,南来北往,暗度陈仓的事走了几遭,可怜的纸团使命未达就被秦欢截获。
“明望!”
“商仪景!”
秦欢气得胡子乱颤,奈何他甚少有这般生动的形象,明望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低垂着头,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还笑!”
秦欢书卷狠狠往下一砸,正中裴悯脑门。
裴悯睡眼惺忪,眼前的世界还一片模糊之时,就被这堂课唯一听清的一句话劈头盖脸砸得一懵。
“《清玄决》抄二十遍。”
谴责。
强烈谴责!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面对四道带着幽怨的目光,明望和商仪景尴尬地错开眼神。
“那什么,”明望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今日之错,全在你我二人。”
“为表歉意,请大家去松玉楼喝酒!”
“喝酒?”裴悯放下手中的书简,总算是清醒了。
“对诶。”商仪景左手勾着谢长生的肩,右手搭着裴悯,“慈心还没喝过酒呢。”
“走走走!”
“小五,喝酒之前你能放开我吗?”
谢长生歪着脖子被商仪景拖着往前走,脚步踉跄,姿势也别别扭扭,从喉头里冒出几缕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