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曼因的理念里,带真音姐拜拜码头,大家就算朋友了。
至于他们之间的误会,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反正真音姐心软,最多嘴上骂骂,又不能拿范导和他的剧组怎么样。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她今天鸽了crush跑到这儿,可不只是为了聊聊天、巡视进度来着。
乌曼因把亲自保养了一遍的小提琴从琴包里剖出来。
这把小提琴,油润的色泽浸润到木制的琴身里,纹理细腻、色泽均匀,琴弦紧绷,充满着昂贵的气息。
范导和付导好奇地围上来,知道这是他们之后电影里要经常出现的重点道具。
乌曼因手指抚过琴弦,向他们介绍:“这把小提琴是斯特拉迪瓦里的仿制品,虽然是仿制品,但是用料和工艺都很接近,原版的斯琴没有经过维护的话,可能也比不上它,我花了一百多万美元从一个拍卖会上买回来的。”
范导虽然不懂乐器,但他懂一百万美元。
望向小提琴的目光不由得肃然起敬。
“配得上咱们的电影吗?”
两位导演不由得点点头:“配,太配了。”
付导掏出手机“咔咔咔”为小提琴拍了不少美照。
他说:“指不定后面宣传图用得上。”
小提琴做宣图,乌曼因想象了一下,忽然触动到脑海中回忆的零星碎片。
彼时她从李藏之的书堆里翻出了一本封面上印着小提琴的破旧的英文书,以为是小提琴教程手册,还欣慰终于有本她能看懂的书了。
打开一看。
什么天书。
“说起来,小提琴可能是唯一一个登上数学课本的乐器呢。”乌曼因想起记忆里的那本书,道。
“咦,为什么这么说?”范略问。
“因为小提琴的f孔,非常像积分符号,”乌曼因摩挲着提琴华丽的琴身,顺着f孔边缘划下,“美国最知名的微积分教材《斯图尔特微积分》,封面就是一把小提琴。如果问美国人,最数学的乐器是什么乐器,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回答小提琴。”
上过大学高数的范导端详琴面,眼睛一亮:“确实。”
“f”的横几乎不可见,竖线倒是胖乎乎的。
像极了积分符号∫。
那时正在为了她学习乐理的李藏之向她介绍了这本书,然后道:
积分符号∫的最初使用者莱布尼兹曾经说过,音乐是一种隐藏的数学练习,是心灵在无意识处理数字的过程。
乌曼因没想到,她的随口一句话让范略陷入沉思,大脑迸发灵感碰撞的样子。
……
导演拿起了自己的手稿涂涂改改。
乌曼因则闲不住地擦好琴弓,松松肩膀松松腿,做足了前期准备。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啊!”乌曼因说着,手脚并用爬上了搭好的舞台,“我给大家表演一曲小提琴。”
真音姐不忍卒睹地撑住额头,不想承认这个猴子是她带出来的歌手。
原本热闹的、窸窸窣窣的场地逐渐安静了下来,剧组的工作人员或好奇或凑热闹地从各种角落里钻出来,陆续走到台边,仰头看着这个知名的歌手。
她耀眼得仿佛在发着光。
真的在发光。
摄影组的组员觉得很有趣,把追光灯的灯光打在了舞台的正中间、乌曼因的身上。
丁达尔效应下,微尘变成了飘荡的漫天星屑。
场景的幕布并没有搭好,一半华丽,一半露出朴素的金属骨架。
乌曼因卸下了曾经在舞台上厚重的妆容,她穿着最普通的衣裤,扎着散漫的丸子头,素颜上阵。
手持琴弓搭在琴弦上。
流畅的音符从她的之间倾泻而出。
纤细又悠扬,仿佛能穿透心灵的最深处,触动灵魂的旋律。
她以为她很久很久没有练习过小提琴了,但是音乐的记忆被固定在关节和她大脑的深处。
就如同她十五岁、还是十六岁练琴般流畅,甚至还多了几分洒脱。
她不再是为了任何人而练琴。
所有人安静的听着。
乌曼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华丽的盛会。
她微笑的表情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仿佛能冲破一切阻碍,将激情与力量传达至每一个人。
当最后一个音符停止的时候。
范略和付导热烈地带头鼓起了掌。
看热闹的工作人员也很给面子,要不是地方实在不对,他们高低得上台送几束花捧个人场。
乌曼因很自得地给所有人一个飞吻,爬下了舞台。
“几乎就是我梦中的场景,”范略说。
他“哗啦啦”地翻过自己的手稿,把一页纸递给乌曼因,那时一副大跨页的黑白素描。
明暗张力下,天使一般的主角在她的舞台上独奏小提琴。
乌曼因还回去:“那恭喜啊,梦想成真。”
真音姐凑过来,盯着她问:“曲子倒是没听过,是现成的小提琴曲还是你自己写的?”
关注点就是不一样。
乌曼因撇撇嘴,招供:“你知道的,同样是那朋友写的,一首没有感情全是技巧的曲子。”
“……”真音姐,“不可能。”
“真的。”
范略来了好奇心:“怎么就没有感情全是技巧了?”
乌曼因轻笑:“这是我朋友一边学作曲一边写的练习曲,据他说,所有的音分位点都是他算出来的。”
范略重复:“算?”
“是啊,他说据他观察,乐曲的结构无非也就那么点曲式、调式、旋律和织体,舒伯特的《圣母颂》,全曲72拍,**约在44拍处(72×0.618≈44.50),完美符合黄金分割,然后再采用经典ABA''三段式,计算了自己共鸣体系,大量地使用微分音构成旋律。”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把对面几个人绕得眼晕晕的,乌曼因反问:
“所以你们觉得这首曲子怎么样?”
范略沉吟了一下,没敢说刚才场景那么唯美,音色那么嘹亮,人那么漂亮,唯一的败笔就是曲子,委婉道:“没什么感觉。”
“那就对了,这是一首绝对正确的曲子,只是不好听,”乌曼因耸耸肩,反而笑了,“我朋友写完这首曲子后大受打击,知道音乐不只是平均律那么简单的东西,但是作为练习曲目还是很不错的,毕竟很少有曲子这么公平地照顾到每个音符。”
因为这是一直以来天才过头的李藏之难得吃瘪,乌曼因永远忘记不了他当时的脸色。
挺可爱的。
……
哪怕没有那朵莲花蜡烛,乌曼因也知道、她答应范略邀请的那一刻就意识到,她不可能真的忘记李藏之这个名字,以及有关他的一切。
是李藏之塑造了今天的乌曼因。
她和李藏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是什么呢?
那是记忆里和小鬼的最后一次见面,她要去北京比赛,没有高铁的年代,需要乘坐大巴到省城,再从省城坐火车到北京。
他第一次走出黄钟县,送她去省城。
他们当时已经很少说话了。
在大巴上,他依然抱着一本书。
“为什么在大巴上还要做题,很伤眼睛的。你都不上学了,学习还有什么用。”乌曼因把他的书拿走。
“永远不要放弃学习。”
他没有反抗,没了书的他抬起头,空茫地望着车窗外的黄昏,说:“它能把你带到□□达不到的、思想的彼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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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提琴和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