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曼因离开后,万元望着手机里转账的一千定金乐呵了半天。
半个月租金就这么到手了。
他向折敛感叹:“女明星出手就是大方。”
万元其实认出了乌曼因,毕竟他只是不追星,不是山顶洞人。
线下的女明星感觉比网上的精修图还要好看很多,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就是头发毛燥了一点,乱糟糟却很是精神的样子。
何况装路人还有格外福利,他居然加上了乌曼因微信,多少粉丝都得不到的待遇呢。
万元捧着手机喜滋滋地想。
这是他半夜不睡觉应得的。
同样加上了乌曼因微信的折敛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看不出特别的神色。
万元觉得正常,折敛才是真正的山顶洞人,大概也不认识几个女明星。
自他认识折敛以来,就没见后者跟任何一个女性有过正常沟通。
虽然男性也很少就是了。
疑似要把有限的人生全部投入到无限的事业中,没有那种世俗的**。
正当万元觉得折敛要通宵干活、才能不愧对女明星的五千块的时候,折敛把芯片干脆地拔下来、插回了发声套装的底座里。
然后带着它站起身,掀开帘子,径直朝外间店面走去。
万元不明所以地跟着。
折敛走到柜台前,微凉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柜台的莲花蜡烛的残骸上,把芯片扔了回去。
算是回归了全尸。
全程都没有说话。像是等有些人走了,就懒得装下去了。
“这些壳子有什么特殊的吗?”万元小心翼翼地问,他总不至于拆坏了零件吧。
折敛没回答。
反而在长久地凝视这堆碎片后,冷不丁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那首歌听上去怎么样?”
万元想了想,那首歌曲给人的印象蛮深的,于是老实说:“音质有点差,听不太清,节奏还挺好,唱歌的人声音很独特。”
他腿会不由自主地随着音乐开始抖,并在男声一个嘹亮高音下耳朵爽得一激灵。
如果满分是十分的话,他能打9.5分
万元越想越心痒痒:“哥你能不能等会儿再把芯片再插回去,让我查下它叫什么名字,加进我的歌单里。”
折敛瞥了万元一眼:“七月十三号练习曲。”
“咦,折哥你怎么知道?”
万元心想这名字真高端,像交响曲。
不对。
万元发觉了违和感。
折哥的态度太奇怪了。
不止是现在,而是从乌曼因找上门之后就一直很古怪。
总是逃避和陌生人类交流的折哥居然主动接了女明星的话茬。
“哎呦喂,仔细一想,好像声音也有点耳熟……”
有什么谜底感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伴随着瞳孔地震,他的目光渐渐落到了面前坐着的男人身上。
折敛的声音非常独特,因为自幼不常和人说话的关系,他发音很慢,咬字很轻,仿佛飘在云端,早年认识他的时候尤其,现在倒是稍微好些了。
可惜折敛刚刚经历了几乎完全失聪的几个月,直到到佩戴上助听器之前,没有办法通过听觉矫正发音,语言系统一朝回到解放前。
折敛的同事都嘱咐他最好和折敛多说说话,别让他一个人闷着,到时候真成一只蘑菇了。
虽然芯片里的歌声年轻、空灵而缱绻,不似现在带着熬夜带来的沙哑烟嗓,但万元和折敛认识有七八年,经历了他全部变声期的万元依然抓住了一丝熟悉感。
万元CPU烧了一半,精神有些恍惚,他咽了口唾沫。
这可不就是他亲爱的折哥年轻时的声音吗?
折敛微阖眼睫,算是默认了。
“所以不用在芯片上浪费时间了,她要的曲子原文件是导不出来的,”折敛拾起一片粉色花瓣,对着刺眼的白炽灯眯起眼,“这个芯片flash不够,只能压缩音频,所以音质才不好,不只是播放器的关系。”
万元瞅瞅莲花蜡烛残骸,再瞅瞅折敛:“不是?折哥,这玩意儿真是你做的啊?”
他现在说不是故意暴力拆卸的还来得及吗?
今天真是玄幻的一天,万元觉得自女明星进门起发生的一切,全都是他交不起房租后冻死在路边的幻想罢了。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折敛这种技术大牛去做创意小礼物?
他从不知道折敛会唱歌,也不知道原来折敛认识乌曼因。
很明显还是会送私人礼物的狂热粉丝。
折哥有小秘密了。
会追女明星了。
送的礼物被偶像珍藏,还被偶像搭话了很爽吧。
呵,男人。
万元心里骤然升起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心态。
“折哥是什么时候偷偷做的?都不跟我说,伤心了。”
“……”
“你以为这是昨天我送她的?”折敛问。
难道不是吗?万元的眼神里明明白白这么写着。
“不是生日礼物,只是送她的一首歌而已,”折敛展开手心,粉色的花瓣泛着黄色,仔细看已经老化,“而且也不是昨天送的,是七年前。”
乌曼因离开他的第一年。
……
记忆里曾经北京的冬天是很灰暗的,街上的行人总是穿着黑色的大袄行色匆匆。
男孩穿着破旧但干净的棉袄在店门口徘徊很久。
他有些抽条了,衣服并不合身,显得有些窘迫的滑稽。
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推开那家两元店的玻璃门,热气混着塑料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
"老板,有没有、能发声的礼物?"他问。
老板娘从柜台后掀起眼皮,领着他走进店里,从狭长的货架上拿出一个八音盒,拧紧发条,叮叮咚咚的旋律在狭小的店里格外清脆:“三十块。”
“……还有便宜点的吗?”
老板娘瞥了他一眼,转身从架子上拿下一个水晶球,晃了晃,塑料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小城堡上,按下按钮就有古典音乐:“十五。”
男孩盯着水晶球里虚假的雪景:“……这不是两元店吗?”
老板娘的脸色沉了下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从角落里抽出一支落灰的莲花蜡烛丢在柜台上:“两块五,爱要不要。”
男孩最后还是买了下来。
对他来说,水晶球还是莲花蜡烛都一样,拓扑上都只是壳子包着发声芯片而已,但是乌曼因已经是很火的歌手了,他要把这朵廉价的莲花蜡烛送出去,不太容易。
但是总会有办法的。
麻烦的反而是技术问题。
男孩拿起莲花蜡烛,手指灵活地一翻一翘,莲花芯就被他暴力拆开。
他扫了眼底座上的芯片,果然是不认识的杂牌。
他抬起头:“请问这个蜡烛的批发箱子还在吗?”
老板娘本来想赶人出去,但是瘦弱的男孩神情沉静且麻木,站在门边一动不动。骂他就跟骂一块石头似的,既不还嘴,连表情都欠奉。
看年纪也就和她孩子差不多大,不像是来找茬的。
她“哼”了一声,嘴里不干不净地钻进库房,灰头土脸给他扔出来了一个批发箱子。
很幸运,纸箱子上印刷着厂家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男孩扫了一眼便记住了。
里面还整齐地摆放百八十个莲花蜡烛。
看起来挺滞销的。
难怪老板娘火气那么大。
……
“原来折哥你会唱歌吗?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不会,”折敛矢口否认,“只是不跑调,不能叫会唱歌。”
我不会,我没有,别胡说。
像是不想再多说,折敛起身,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
今天的夜是熬不下去了,模型可以以后再做,临时抱佛脚多补点觉不知道能不能把黑眼圈送走。
“那这些?”
“丢了吧,两块五,也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