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从22层阳台的玻璃窗望上去，圆圆的一轮明月近在咫尺，是很美。
秦远笑了下，点点头，情绪却还没从刚才的通话里完全抽离出来。
不知道庞松言什么时候洗完澡回房间的，又听到了多少。他问秦远：“是和你妈通电话吗？”
秦远“嗯”了声。
今天之前，其实他俩对对方的家庭情况都不了解，是庞松言一把将秦远拽进了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庞家长辈都对秦远印象很不错，小乐更是很喜欢这个哥哥，临睡前还拉着秦远的手说：“哥哥，你下次再来我家玩。”
庞松言并非有意要打探秦远的家庭情况，就是觉得今晚本来很开心的秦远，却因这通电话情绪明显回落，他知道秦远老家离这很远，据他观察，秦远平时很少和家里打电话，不像他，每礼拜回家，还有事没事和家里人电话里聊聊天，但秦远并不是个冷漠的人，这点他在与秦远的接触中越来越确定，庞松言问他：“想妈妈了？”
秦远稍稍顿了下，然后诚实地点头，确实是想的。
他的头和眉眼都微微低垂，给人一种委屈又落寞的感觉，庞松言没忍住将一只胳膊伸了过去，搂住了秦远的肩，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有种感觉，也许是成长经历的原因，秦起习惯将自己包裹起来，这样别人不能轻易影响他，但他同时也被自己困住了，渐渐地就没有勇气跨出去，他其实将秦远和妈妈的对话差不多听全了，能感受到秦远未说出口的想念和牵挂，庞松言鼓励道：“想你妈的话就多打电话，亲口说出来。”
这不是一个拥抱，却类似拥抱，胜似拥抱，被庞松言这样半搂着，秦远的一颗心从沉寂中迅速上升，又极速跳动起来。
是的，爱情多变，但是母子的感情不可能改变，在庞松言的潜移默化中，秦远渐渐意识到，主动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也许，他可以尝试做主动迈步的那一个，他应该多向妈妈表达自己的想法、思念、渴望和爱，没必要去思考、犹豫那么多。
“谢谢。”秦远脸转向庞松言，微微仰起一点角度。
月色映照在这张浅浅的笑颜上，让庞松言有一瞬间的晃神，原来秦远笑起来这么好看。
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庞松言推着秦远回到卧室。
房间里就一张一米八的床，睡个180 的男生还行，睡两个就有点局促了，除非抱在一起......
秦远用意念力甩甩脑子，喊停容易跑偏的思维。
庞松言就睡在旁边，手都不用伸长就能碰到，秦远躺到最床沿的位置，翻个身就能掉下去。长这么大，他真的是第一次和别人躺一张床上，对方还是自己暗恋的对象。
这一点也不浪漫，也不会冒粉红泡泡，秦远不禁又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坚持要回学校，刚才又为什么没从阳台跳下去。
“睡过来点。”
正胡思乱想，庞宋言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抓住秦远手臂，把人给拽到了床中间。
秦远瞪着慌乱的一双眼珠子，还好灯关了，看不见他从脸到脖子都要红透了。但他不知道，在盈盈月光下，他闪动的眸子像是小狗眼睛。
庞松言觉得好笑，他已经很困了，拍拍秦远说：“睡了，晚安。”
他入睡很快，说完这句话没两分钟，呼吸就变得平缓均匀。
世界都安静了，只有秦远还大睁着眼睛，心跳一下一下敲打着胸腔，整个人僵硬得有如木乃伊，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觉得自己动一下就会碰到庞松言的身体。
秦远绝望地想，虽然他从不奢望会和庞松言有什么，事实是也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但是让他这个gay和自己喜欢的人躺一张床上，他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脑袋臆想出八百种姿势......
救命，他真的不是这样的人。
在思维的极度跳跃中，秦远就这样熬到窗外的大圆月亮光都暗了，才缓缓入睡。
周末的早晨研究生可以不用早起，庞松言的父母与平常的点一样起床，出门去一年365天营业360天的灯具城开启一天的忙碌，顺道送小学生小乐去培训班，庞奶奶则一大早去小区楼下和老姐妹们散步聊天。
偌大的房子很快空了，房间里两个小伙子还睡得昏天暗地。
秦远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奈何昨晚实在睡晚了，而庞松言本身就很能睡。
两个人前后脚从睡梦里醒来，庞松言睁眼看到的便是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秦远醒来则发现自己被某个人圈在了怀里，庞松言的手臂还搭在自己腰上......
这姿势太不对劲了，更不对劲的是，两人迅速分开后，都下意识拿毯子盖住了身下。
气氛陡然尴尬。
秦远怀疑是自己昨晚身体受本能驱动往庞松言怀里钻的，恨不得给自己扇回去。
好在庞松言遇事沉着，哈哈尬笑两下，对秦远面不改色地说了声：“早上好！”
秦远早上不好，没答话，红着脸转过身就慌乱地套衣服了。
还好庞松言神经大条，应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男人嘛，这个年纪有这种反应很正常，这一天过后，两人的相处没发生多大变化，心里的距离甚至还更近了。
庞松言依然会让他妈多准备一份好吃的带给秦远，还帮小乐稍过两次话，让秦远去他家玩，秦远也不想拒绝小乐的好意，但真心不想再去庞松言家了。
为了不让小乐失望，秦远和庞松言带着小乐一起去了趟游乐园玩，之后像这样私下的出行还有过几次。
实验室里，秦远正在校对数据。
他十分专注，为了不被打扰，一般都把手机锁进了储物柜里。
有个女生走过来拍拍他，“秦远，好像是你的手机在震动，震了好几次了。”
闻言秦远放下笔，走到储物柜前，确实听到有震动声从自己的储物格传来。
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赶紧开柜子，在书包里找到手机。
这一波震动停了，手机拿到手里，屏幕上显示的几个未接都是来自妈妈。
秦远赶紧拨回去，那边立即接了，是个没听过的男人声音：“喂，是小远吗？你妈妈生病了。”
顾不得对方是谁，秦远只慌忙问是什么情况，那人说他妈妈做了个大手术，听到妈妈还在昏迷后，秦远便慌忙冲出了实验室。
以最快的速度向导师请了假，秦远匆忙跑回宿舍去取身份证，他刚订了机票赶回家。
“哐”地一声宿舍门被推开，这种厚重的防盗门，用大点力推动静就很大，但秦远每次进出动作都很轻，没有多大声响。
庞松言今天没事没出去，被开门声吓一跳，回头看到是秦远回来了，见他急急忙忙又脸色不对，走过来便问：“怎么了？”
秦远跑出一头汗，脸色发白，神色匆匆，从柜子里取出身份证就往外走，只说：“我得回家一趟。”
这样子一看就是家里出事了，庞松言拦了下秦远，认真问：“出什么事了？”
“我妈生病住院了。”说出这句，秦远就绕开他往外跑了。
临时定的机票，选的时间点离得很近，秦远边跑边看了眼时间，更加加快了脚步。
快跑到校门口，就听见后面有比自己还快的脚步声，还有庞松言的声音传来：“跟我走，我知道怎么去机场不堵车！”
说罢，庞松言比秦远快一步在校门口拦下出租车，上了车告诉司机绕开易堵路段，走哪条路去机场。
车上，庞松言一边安慰秦远先别着急，一边问具体的情况。
秦远也讲不清楚，按电话里说的应该也没那么严重，可问题是他妈还没醒，秦远放心不下，必须要亲眼看到妈妈醒来才能安心。
从离开家的那一天开始，秦远最怕的就是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一天真来了，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秦远为自己的没用难过懊恼，手紧紧攥紧膝盖，将裤子抓出褶皱。
庞松言的手掌覆上他的手背，将秦远的手握紧了对他说：“没事的，不用自责，相信阿姨很快就能醒。”
一路以最快的时间顺利赶到机场，秦远在下车前谢了庞松言，让他直接坐车回去。
不想庞松言也下了车，还给秦远看了下他刚才没注意到的自己背后的背包，扬扬眉说：“我陪你回去。”
秦远简直不敢信自己的耳朵，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庞松言要陪自己回家？
一千多公里，说去就去吗？
当然，在行动派庞松言的世界里，不管多远的距离，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有可能帮的上忙，那就直接出发。
“愣着干嘛，一会该登机了！”庞松言提醒呆在原地的秦远，冲他勾手，也冲他笑。
这一刻，他的笑容莫名让人安心。
秦起从接到电话起就乱作一团的心忽地稳稳落地。
有庞松言在，他就有了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