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躺在床上,只穿了里衣。
“没问题吧,洛——大夫。”离霜在一旁抠着手,终还是有些担心。
这还是离霜第二次叫自己洛大夫,洛琳眼睛眯成了弯月,食指对着离霜摇啊摇:“放心!”
她手在床边的桌案上一扫,数十只银针便被夹在指间,随后一挥,银针化为数十道银光,纷纷扎入苏漓的各个穴位。覆手悬空,无形的力量将苏漓笼罩,身上的银针剧烈地颤抖起来。
“过程会有些痛苦,忍耐一下。”
她话音方洛,再看苏漓,已是眉头紧锁,满头大汗。
洛琳双手连连动作,瞬间又有数十道银光没入苏漓身体。
“啊!”苏漓痛得弓起身体。
“马上就成了!”
恢弘的内力乱流充斥着整个房间,离霜心里也很惊讶,小可爱的内力居然如此深厚。
洛琳手掌分开,陡然发力,青筋浮现,指节分明,一瞬间所有内力乱流都似乎找到了方向,全都聚集到苏漓周身。
所有的银针都颤动得更为的剧烈。
洛琳猛然握拳。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苏漓身上炸开。
四散的力量让离霜的身形晃了一下。
“好了!”
洛琳手一挥,所有银针飞回,收入针囊中,随即收功运气,已是面色苍白,鬓满细汗。
听洛琳说“好了”,苏漓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伸展手臂,握拳舒掌,心理作用,让她觉得自己现在充满了力量。
“如何?”
“感觉怎么样?”
风澜跟离霜忙上前询问。
“有点冷。”苏漓缩缩身子。
离霜立马取来裘衣,为她披上。
苏漓抓紧裘衣,将自己裹紧。
怎么回事……还是,好冷……她伸出手,原本白皙的肌肤,似乎更白了几分。她眨了下眼,却有些费力,原来她睫毛上已凝了寒霜。
“洛琳!”苏漓身上的变化早已落入风澜跟离霜眼中,风澜当下又惊又骇。
正在屏息运气的洛琳听见风澜慌张地呼喊,旋即睁开眼,走到苏漓身边,看见苏漓的状况,同样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了!”离霜更是焦灼万分。
洛琳抓起苏漓手腕,方一接触,刺骨的寒意也让她一凛,略一号脉,立时了然,秀眉紧锁:“原来如此!好猛烈的寒气!”转头厉声吩咐风澜,“风澜!快用你内力将寒气压回去!”
风澜未有丝毫迟疑,手掌当即抵在苏漓头顶。
苏漓艰难地睁开了眼,只觉得坠入冰窟的身体,终于被一缕温暖的阳光照射,温和,且长久。
“阿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知过了多久,风澜收了手,离霜握着苏漓的手,焦虑地摩挲,急切地问询。
“活……活过来了。”
那种寒冷,似乎能将人的思维都冰冻,让苏漓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这是?”洛琳却没有去关注苏漓当前的状况,而是伸出手,试图在空中抓住什么。
“离魂之力。”风澜愣愣地站着,指尖微颤,冷淡的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望着萦绕在指尖,正在消散变淡的,灰蒙蒙的“丝”。
离霜也好奇地抬起头,才发现在苏漓身边,有许多那样的丝,但都在消散。
苏漓伸手去抓,却如轻烟一般,无法留驻。
离霜问站着的两人:“离魂之力?是阿漓已经能使用离魂剑主的力量了吗?”
风澜洛琳不语,只是抬头看空中的那些,越来越稀疏的灰蒙蒙的丝。
苏漓摇头:“没有……”有没有力量她自己清楚。
“那这些是……”
当最后一缕离魂之力彻底消散,风澜才猛然惊醒,慌乱地伸手去抓,想要留下什么,却只是徒劳。
“啊哈……”洛琳恍然大悟,无奈地摇头,“那个封印,是离魂下的呀。”
当封印解开,离魂剑主用以封印的力量还未来得及消散,苏漓就遭到寒气侵袭,随后风澜用强大力量强行压下,连带着的,也将那一团离魂之力“赶”出来了。
“阿漓姑娘,你小时候,见过离魂吗?”
“我……并没有印象。”苏漓摇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体内有一股先天寒气,猜得不错的话,你小时候见过离魂,是她帮你将这股先天寒气封印了起来,否则你活不到现在。”洛琳凑到苏漓眼前,玩味地笑道,“你跟离魂还真是有缘呢,亦或者………”她来回走了几步,沉思道,“当初离魂就是发现你适合做她的传人,才愿意花费力气救你。”
突然她又意识到什么,懊恼地拍脑袋,“哎呀呀,坏事坏事,如此看来,那道封印,并不会影响你继承使用离魂的力量!真是,弄巧成拙了!”
“那封印还能恢复的吧!”离霜先前见了苏漓差点成为冰雕的样子,现在还心有余悸,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洛琳却摇头。
“覆水难收了。”
“那怎么办!”离霜近乎要跳起来。
“若有内力深厚之人,每次发作以强大内力压制,也可保性命无虞。”
“多深厚算深厚?”
“三个你吧。”
离霜:“……”
“这件事,我会负责的。”风澜走过来,望着苏漓。
苏漓还未说什么,门外,传来呼唤。
“阿漓!离霜!”
“嗯?你家里来人了。”
洛琳说话的时候,房门已被推开。
洛琳心虚地站到一边,风澜循声看去,来者是一个身着浅黄色长衫的女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两人视线始一接触,周遭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下。
“虹夜姐姐!”离霜迎上去,心虚地跟在女人后面。
虹夜是苏漓家的管家,跟洛琳也认识的。
扫视一遍屋内的情形,虹夜走到洛琳面前。
“洛大夫,这是?”她扫了一眼床上“衣衫不整”的苏漓。
“呃~这个——”洛琳支支吾吾,“说来话长,大家坐下来聊吧,来人啊,奉茶!”
风雪稍歇,清茶送暖,洛琳在心中打了腹稿,抿了一口茶后,终于把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此事在我,日后苏漓寒气发作之时,我不会袖手旁观。”
“不,虹夜姐姐,是我自己要解开封印的。”苏漓却不想风澜独自揽责。
离霜也说:“怪我没有阻止阿漓。”
“也怪我,居然没有发现寒气的存在,就贸然……”洛琳也低着头。
四个人都开始揽责,虹夜静静地听着,细细地品茶,她轻轻吹拂茶水,从嘴里悠悠吐出一句:“风大人。”
风澜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没再移开。
“此次来越京,是为天佑而来吧?不知,可有线索?”
风澜神色一凝,却未答话。
“看样子,是没有了。”虹夜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轻蔑,“风大人有要事在身,如何能在阿漓寒气发作的时候,都有空呢?这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难道她家中无人吗?”
风澜苦笑一声:“苏姑娘有阁下这样的高手看护,确实是我多情了。不过,天佑之事,不过是无稽之谈,我此番来越京,只是来看看老朋友。”说完看向洛琳。
对风澜的话,虹夜未置一言。
“话说,阿漓姑娘,小时候见过离魂吧?”眼看气氛紧张,洛琳重新起了个话茬,众人的心思立刻就转到了这件事上来。
“如今看来,是了。”虹夜指尖在桌面轻扣,陷入追思当中,在众人好奇殷切地期盼中,缓缓说道,“那真是个风一样的姑娘。那时候阿漓才六岁……”
一个个大夫被请进苏府,一个个大夫致歉离开,四岁的苏漓躺在床上,身上蒙了一层寒霜,气若悬丝,跟她有几分相像的女人坐在边上,哭得眼睛都红了,另一边站着的男人,神情难看地沉默着。
“大夫,小女之症,真的无法可医吗?”
“老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此病症,请恕老夫技拙。”
刚刚,夫妻两已经送走了最后一位名医,年轻的虹夜什么忙也帮不上,一拳打在旁边的梁柱上。
“阿漓……”
“漓儿,你睁开眼看看娘,好不好……”
一家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该我出场了?”蓦地,房梁上响起清脆地少女声。
虹夜大惊,立刻戒备起来,更惊诧房梁之上是什么时候藏了个人的,并且自己一直没有发现。
房梁之上,少女呈倒挂金钩地姿势挂着,腿一松,便直直落下,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地稳稳站定。
“姑娘是?”苏母讶道。
“你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藏在这里的?”男人质问。
“有一时半刻了吧,在那个胖大夫来的时候。”
竟每人发现。
“别紧张,我是来找我的传人的。”少女一张手,手心一团灰蒙蒙的光球沉沉浮浮,缓缓地朝着苏漓飞去。
苏家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个神奇的东西。
少女走到床边,捏住苏漓纤细的手腕。
“不错,不错。”少女面露喜色,“根骨极佳,方方面面都适合,我的传人就决定是你了!”
“姑娘!”扑通一声,却是苏母突然跪在了少女面前,“求求你救救小女!”所有的法子都试过了,眼前的神秘少女是唯一的希望了。
见状,苏漓的父亲也跟着跪了下来。虹夜大惊失色,张嘴欲言,男人转头看了她一言,她生生止住想说的话,毫不迟疑地也跟着跪了下来。
“哎呀哎呀!先起来,先起来,把我都跪老了。”少女嫌弃地摆手。
对极有可能是自己女儿的救命之人的话,苏母一点也不敢违背,立刻站起来,祈求地看着少女。
少女将苏漓抱起来,这里捏捏,那里看看,嘴里嘟囔着:“居然能撑到现在还没死,真是坚强呢。不错,不错!”
她将苏漓放回去,掌心贴上苏漓的额头。
“寒气已经侵入全身经脉肺腑,用内力强行压制会——”虹夜惊叫,冲上前想阻止,却见苏漓身上的寒霜全速退去,面色红润,出气多,进气也多了。
她生生止住身形。
少女朝她眨眨眼,像在说:不信任我?
少女没有停下,掌中源源不断地浮现出灰蒙蒙的丝,像蚕茧一样将苏漓整个人包裹起来。
“绝阴缚地,穷阳禁天,封!”
灰蒙蒙的茧骤然收缩,成为一个点,消失。
“大功告成!”少女抱起苏漓,亲昵地贴贴额头脸蛋。
她的传人生得也真是可爱,她满意极了。
年幼的苏漓用尽力气,双眼才微微张开一丝,一切看不真切,隐约听见:
“这孩子体内寒气已被我封印,待我找到彻底将其拔除的法子后,我会再回来!”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