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崭新的、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像一个滚烫的烙印,灼烧着程澄的神经。
它被锁在梳妆台最底层的抽屉里,程澄却感觉它无处不在,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
程以年强势的“入侵”、无处不在的视线、那些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和小心翼翼试探的行为,如同不断收紧的绳索,让她窒息。
伦理的枷锁从未如此沉重。
四年前被迫分手的秘密撕扯着她的心。
阳台上那个失控的吻带来的羞耻和悸动仍在作祟。
她受不了了。
这种在悬崖边行走、在禁忌边缘试探的暖昧与压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她的理智和勇气。她害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彻底崩溃,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她需要空间,需要喘息,需要远离这个名为“家”实则是情感风暴中心的地方。
搬出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燎原之火,再也无法扑灭。她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程澄几乎是立刻行动起来。她联系了之前租住公寓的中介,得知房子还没租出去,立刻表示续租。
然后,她开始悄悄地、迅速地收拾自己的必需品。衣物、工作资料、笔记本电脑……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动作快得像在逃离战场。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房间镀上一层暖金色。
程澄看着地上收拾好的两个大行李箱和一个登机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解脱感。只要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她拿出手机,准备叫车。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澄澄?下来吃饭了。”是苏婉温和的声音。
程澄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挡在行李箱前面:“妈,我……我不饿!你们先吃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门外安静了一下,苏婉似乎有些疑惑:“工作再忙也要吃饭啊?身体要紧。快下来吧,以年也刚回来。”
听到“以年”两个字,程澄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更坚定了离开的决心。“真不用了妈!我吃过了!你们吃吧!”她提高声音,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门外,苏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应了一声:“……那好吧,你忙完早点休息。”
脚步声渐渐远去。
程澄靠在门板上,听着苏婉下楼的声音,心脏还在狂跳。
不能再等了!她立刻拨通了叫车软件。
然而,电话还没接通,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这一次,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停在了她的房门口。
程澄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开门。”门外传来程以年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
“我……我要休息了!”程澄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慌乱。
“开门。”程以年重复了一遍,声音更沉,更冷。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
程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死死抵住门板,仿佛那是最后的防线。
“程以年!你走开!我……我不想见你!”
门外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的寂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程澄感到恐惧。
“程澄,”程以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冰冷,而是压抑着一种濒临爆发的、极其危险的暗流,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最后说一遍,开门。”
他的语气让程澄浑身发冷,她知道他动怒了。巨大的压力之下,她反而生出一种破罐破摔的勇气。
她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景象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程以年就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堵死了整个门框。
夕阳的光线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落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他没有穿外套,只穿着深灰色的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线条冷硬的喉结和锁骨。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执着或试探,而是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狂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猩红。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穿透程澄,精准地落在了她身后那两个刺眼的大行李箱上。
空气瞬间凝固。
程以年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他死死地盯着那些行李箱,仿佛看到了最不可饶恕的背叛。
“你要去哪里?”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低沉。
程澄被他眼中那骇人的猩红和狂暴的怒意吓得后退一步,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我搬出去住!”她强迫自己迎视他那双猩红的眼睛,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尖锐颤抖,“这里我住不习惯!我回我自己的公寓!”
“住不习惯?”程以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向前逼近一步。
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程澄完全笼罩。
他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她彻底吞噬。
他俯视着她,滚烫的、带着浓重烟草和怒意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眼神猩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住了几个月才住不习惯?嗯?”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深深刺伤的嘲讽和狂怒,“还是说,你受不了了?受不了我靠近你?受不了我送你的东西?受不了我出现在你视线里?!”
“对!我就是受不了!”程澄失控地喊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带着哭腔的尖锐,“程以年!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用这种方式逼我?!我是谁?我是你妹妹!名义上的妹妹!你清醒一点!我们之间隔着什么你不清楚吗?!”
“妹妹?”程以年像是被这个词彻底点燃了最后的引线!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程澄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狠狠地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啊!”程澄痛呼出声,巨大的恐慌和身体被禁锢的屈辱感让她拼命挣扎,“放开我!你混蛋!疯子!”
程以年对她的挣扎和咒骂置若罔闻。
他死死地将她禁锢在墙壁和自己滚烫的胸膛之间,猩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锁住她泪流满面、充满恐惧和愤怒的脸。
“程澄!”他低吼着,声音破碎而绝望,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程澄心上:
“你又要逃?!”
“像在伦敦一样?!”
“一声不响,找个自以为是的理由,就把我像垃圾一样丢掉?!”
“然后躲得远远的,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伦敦!
他又提到了伦敦!
那个她背负着血泪秘密、被迫扮演负心人的地方!
巨大的委屈和痛苦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程澄!她被他戳中了最痛的地方!保护他的秘密不能说,被他误解的痛苦无处诉!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我没有!我没有丢掉你!”她哭喊着,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泪水汹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恨我!怪我!程以年!你才是最混蛋的人!放开我!”
“我不知道什么?!”程以年被她激烈的反抗和控诉激得更加暴怒,猩红的眼中翻涌着痛苦和疯狂,“那你告诉我啊!告诉我当年为什么?!告诉我你现在又在怕什么?!”
他猛地低下头,滚烫的额头几乎抵上她的,气息灼热而混乱,眼神如同困兽般绝望地逼视着她泪眼朦胧的眸子,嘶哑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砸在程澄的耳膜上:
“程澄!告诉我!”
“你到底在怕什么?!”
“是怕我?!”
“还是怕——”
“怕你自己心里还有我?!”
轰——!!!
最后那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开了程澄所有混乱的思绪和伪装的防线。
怕你自己心里还有我?!
她挣扎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所有的哭喊和控诉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瞪大了泪眼朦胧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张写满了暴怒、痛苦、绝望、却异常清晰地映着她狼狈倒影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走廊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还有程澄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啜泣。
程以年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禁锢在墙壁上,猩红的眼眸如同最锐利的探针,紧紧锁住她的瞳孔深处,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近乎卑微的、等待审判的绝望。
他在等她的答案。
一个他赌上所有尊严和骄傲、撕开所有伪装、用最激烈的方式逼问出的答案。
程澄浑身冰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炸开。
那句直击灵魂的质问,像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刺穿了她所有的防御,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最不敢承认、最羞于启齿的情感——那份从未真正熄灭的爱意和悸动——**裸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她怕他吗?怕的。怕他的强势,怕他的失控,怕他带来的毁灭感。
但更怕的……是那个在月光下为他心动的自己!是那个在他维护时忍不住悸动的自己!是那个在他靠近时心跳失序的自己。
巨大的恐慌、被看穿的羞耻、伦理的枷锁、还有那份无法否认的心动……所有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疯狂冲撞。
她看着程以年眼中那浓烈到化不开的痛苦和绝望的等待,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猛地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汹涌滑落。
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停止了挣扎,只是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颤抖。
无声的泪水,成了她唯一的回答。
也是比任何言语都更残酷、更清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