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与秦非远关系再好,细细回忆下来,阎拓似乎还从未当场去参观过秦措以往的比赛。
只是秦措初学游泳那会儿,阎拓碰巧去看过几次,余下的正式比赛都是在网络上瞥见过。
泳池周围只站着两人,其余的都在水下,口哨声几乎吸收了在场人所有的注意力。
所以当阎拓走到岸边时,专注于读秒的教练并没有发现他已经到了身后。
水下一排光着膀子的年轻身体,正身姿矫健的往他这边游来,因所有的人都带着护目镜,一时间,阎拓也没能认出来谁是秦措。
来回两圈后,教练按下读秒器,最先从水中探出头来的人,甩了甩脑袋上的水,在看清岸上新出现的人后,脸上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
“阎叔叔,你回来啦!”
闻言,过分专注的教练这才转过头来,在见在爱徒口中的‘阎叔叔’后,表情微惊。
泳池内紧随而来的人,一个个跟熟透冒头的汤圆,做着与首位如出一辙的动作,甩起的水花溅了阎拓一裤管。
“教练,这就是我阎叔叔。”秦措双手撑着岸沿跳出泳池,带着浑身淅淅沥沥的水渍,同教练介绍道。
阎拓朝教练伸出手,“你好,阎拓。”
期间教练也曾下水指导动作,身上同样是湿的,见阎拓那只手伸到自己跟前,紧忙就着比手还湿的泳裤擦了擦手。
回握道:“听这小子叔叔叔叔叫着,没想到真人这么年轻。”
说罢又朝小的们喊道,“都愣着干嘛,打招呼啊。”
“阎叔叔……”
“阎叔叔……”
“阎叔叔……”
手掌微湿的触感,以及眼前一群群湿漉漉但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致使阎拓陷进一个不得不被动回应的热闹当中。
“大家好,今天加班回来晚了些,有些招待不周了。”
“阎叔……”教练及时收住,“阎总说的这是什么话,白用白吃的,我们都怪不好意思的。”
阎拓笑着道:“都是小措的朋友,不用这么见外。”
环视一圈,发现有个熟面孔,阎拓另打了招呼道:“你是……林清贤的弟弟吧!”
林清言今天在得知要来的是阎拓家后,无比抗拒,可教练的威压也不容小觑,只侥幸想着,等到了阎拓家把脑袋压低些,毕竟自己在他面前露脸次数不多,未必就能一眼认出。
果然,这侥幸的想法落空了。
“阎叔叔记性真好,今天多谢招待,下次我一定让我哥好好回谢!”
作为他死党兼队友的秦措,何时见他说话这么圆滑过,看他眼色堪比老鼠见了猫,恭敬畏缩,不由得打趣道:“那这里面是不是还有我一份?”
林清言答应得利索,“那是当然。”
“我定的目标就达成了吗?”教练环视一圈,将视线落定在林清言身上,“尤其是你,这几个礼拜到底在干嘛?”
林清言苦着脸,“教练,我这就下水,马上下水。”
“还有你们,干站着干什么,等我一脚给你们送下水呢!”
没被指点到的秦措得意朝阎拓吐了吐舌头,裹着满头的水珠凑上前去,将阎拓拉到休息处,小声说道:“我今天就是被拉过来陪练的,我不在,教练都少个借口骂人。”
阎拓随手从一旁拿来一块干浴巾递过去,笑着道:“刚才听管家说还以为是夸大其词。”
“管家爷爷夸我了?”秦措嘴角的得意愈发上扬,说着便随意的开始擦拭头发和身体。
泳池顶部犹如白昼的聚光灯,在还未来得及擦净的水珠上荡漾,顺着已经被运动唤醒的年轻身体,引着阎拓的视线滑向各个部位。
喉结背着主人悄无声息滚动。
阎拓的思绪也被席卷到了远处。
穿着纸尿裤在地上乱爬的奶娃娃明明是一步步在他眼前长大,可这些过程都没能留下记忆点,成长与蜕变带来的陌生感,让阎拓有些恍惚。
他想用句什么话来概括现在的情绪,并且是将自己放在长辈的立场。
一下就这么大了?
越来越像你爸了!
这一刻的阎拓像是在为自己刚才有些跳乱的脉搏开脱,然而这些话在喉间滞涩滚动,显得蹩脚又多余。
嘁……
阎拓心下朝着自己嗤笑一声,刚才的自己,像极了种禁欲过度的出家人偶动凡动后对自己做出的讨伐。
随后索性毫不避违的欣赏起来——
秦措起先是笑着的,可当一抹带着赏阅与玩味的目光在他身体上下游走,且久久不打算收回时,他下意识地拿浴巾裹了裹上半身。
阎拓这才知道自己肆无忌惮的观赏把人给看毛了。
“训练的时候还戴着?”阎拓指了指秦措脖子上了陨石项链说道。
秦措莫名的紧张这才散去。
说起这根项链,今天他下水问世的时候可没少吸引队友的目光,价格是其次,主要是这栩栩如生的虎头吊坠很是吸睛。
“一直都戴着,不过正式比赛的时候不行。”说起这个,秦措牢骚满腹,“我爸还骂我呢,说我乱收东西。”
阎拓淡笑道:“你现在是我助理,归我管,改天找到机会我帮你说说他。”说罢又习惯的摸了摸秦措的头。
秦措回应般晃了晃脑袋。
“对了,我们九点结束,阎叔叔你要不要再看会儿?我现在下水。”
阎拓看了泳池一眼,教练的骂声也跟着一道传来,“太晚了,我先上楼洗漱,再说我在这儿多少会影响你们。”
秦措表情微微有些失落,“那好吧,阎叔叔你早点休息。”
阎拓起身,同教练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
前一夜训练到九点半才结束,秦措回到家上床都快十一点了,睡眠没够十个小时,自然一整日都没什么精神。
职场人喜欢借助咖啡茶之类的提神,每天早九点雷打不动的就有外卖员成批的往写字楼送这这些,秦措却是一次没喝过。
首先含咖啡因的东西他本就不爱喝,再次教练也时常叮嘱不让。
所以当秦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唯一想到能提神的办法就是多走动。
这一动就动到了写字楼顶楼的吸烟区。
公司有明文规定的抽烟时间点,按理来说,这个时间天台不应该有人,可当秦措推开顶层的门,却看见吸烟区的藤椅上坐着一个人。
阎拓指间挟着一根已经抽了一半的烟,他眼睛微眯仰靠在椅背上,在无人的天台以最为肆意的姿势舒展着,可与此同时西装革履又禁锢住了他,所以不论何时何地无论做什么,这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沉稳与端重。
永远不会失态局促,仿佛这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同样是一整个财团的领航人,秦非远却从没给过秦措这种感觉。
或许每个人都有慕强心理,所以当秦措在工作中看见阎拓所展露出的另外一面时,心里会有不同于以往的仰慕与尊崇。
顶楼的风将半敞的门带上,这一声响惊动了藤椅上的人。
阎拓视线投来的同时,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过来坐。”烟味被风带到天台各个角落。
秦措走上前去,在阎拓让开的那半张藤椅上坐下。
“才几点,就开始摸鱼了?”
这话要是对着秦措以外的人说,怕是要战战兢兢。
“困了,起来到处走走,不然一会儿在办公室就要睡着了。”
阎拓将还未抽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是昨天训练到太晚了?”
秦措半睁着眼点了点头,“嗯,一周后就是和海大的练习赛了,两个教练掐了好几年,这要输了,以后更没好日子过。”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可不就是。”秦措说着,视线落到了茶几上的烟盒上。
他有意无意地拿到手中把玩,烟盒包装翻来覆去看了个遍,脑中都是刚才阎拓在烟雾中惬意松弛的模样,不由好奇发问:“这烟好抽嘛?”
“……”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阎拓的脸绷了起来。
秦措犯困的时候意识是不太清醒的,“我尝尝看……”
说罢就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递进唇间。
在阎拓看来,别说酒色财气,只要能致瘾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在看见秦措将烟递进唇边的那一刻,想要管教的心怎么都压不住,“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秦措叼烟的模样透着唐突怪异的生涩感。
“跟谁学的?”
忽而拉高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凌厉钻进秦措的耳中,让准备去摸火机的人顿住。
秦措定定看了阎拓一眼,长辈才会有的审视以及威压向来逼迫而来。
阎拓起身,将他唇边的烟抽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不沾就不沾。”
烟被抽走,唇间空空荡荡,秦措半张着嘴,意识这才一点点清明。
只是一个小小的玩闹动作,不料却被阎拓当真了。
并且还这般疾言厉色。
秦措的眼尾耷拉起来,“我又没真想抽……”
说罢,就起身往开台门走去。
直到秦措的背影一点点走远,阎拓才发觉刚才自己有些失态了。
别人家的孩子,而且只是个不重要的NPC,他这么上心管教干嘛!
失神间,刚才从对方唇间抢来的那支烟被递进自己嘴里。
濡湿的烟嘴带着一阵冰凉的触感在唇边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