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在哪儿?”
“在草丛里,好大,真的好大。”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可见吓得不轻。
阎拓被勒得呼吸困难,“非远,你过去看看。”
秦非远怕儿子受二次惊吓,随手捡起一截树枝,就往秦措来的方向去。
这下可苦了阎拓,看这阵仗,傻狍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下来了。
“没事了,没事了……”
阎拓哄小孩儿般,一边拍着秦措大腿一边轻声哄慰。
颈间的温热传来,顺着皮肢滑进衣领里,阎拓这才发现傻狍子是真给吓哭了。
旁人见了肯定觉得好笑,可阎拓从小将人看到大,小时候就是连玩具蛇都能将他吓哭,他深知软体冷血生物对他的杀伤力有多大。
“有没有被咬到?”
秦措的脑袋在他颈窝转了转,粗硬的毛寸扎得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从我脚边蹿过去了,五颜六色的,那尾巴比我胳膊都粗。”
夸大的表述弄得阎拓一阵发笑,“哪儿有那么大的蛇!”
秦措瓮声瓮气道:“有,真有……”
“好了好了,先下来,你爸过去看了。”
不说还好,一说箍得更紧,“不行,我害怕。”
阎拓无法,只能任他在自己身上挂着,看秦非远回来是个什么情况。
刚才鱼已经咬钩了,要不是秦措弄这么一出,中午两条鱼足够他们凑一盘的,阎拓心有惋惜的同时等待着秦非远的出现。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秦非远从林子里出来了。
“看到没?”
秦非远冲他使了个眼色,“看到了,被我抽死了。”
此话一出,直接解了悬在秦措头顶的危机,他的脑袋终于舍得从阎拓的颈间移开。
他朝秦非远确认道:“真的打死了?”
方才秦非远在林子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更何况手刃‘元凶’。
秦非远深知,即便是条死蛇,他儿子也绝对不赶过去亲探,但如果不说那条蛇已经被自己打死,怕是一整天都要战战兢兢。
秦非远面不改色的指了指身后,“真的,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秦措脸上还挂着眼泪,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一般,“不,我不去。”
阎拓累得背后都是汗,“现在总可以下来了?”说罢松开扶住对方的手。
秦措四处张望一眼,确认四周再看不见五颜六色的东西后,才慢慢悠悠的从阎拓身上下来。
下来后还一直跟在阎拓身后,大大的个子,受惊之余看着有些可怜的脸,秦非远看他吓成这样,心疼之余也没舍得笑话。
这么一闹腾,鱼是没法儿再钓了,两人收了杆,开始张罗起午饭来。
在网上订的东西已经用无人机送来,里面有新鲜蔬果和调料,还有一些野炊必备的工具。
先前钓起来那条不到一斤的岩鲶,能凑合烧上一盘。
秦措从未进过厨房,也没见他爸秦非远下过厨,正想着这饭要谁来做时,只见阎拓挽起了袖子。
“阎叔叔,你会做饭?”
阎拓已经暂时性习惯了这个跟屁虫,“这有什么不会的。”说罢就从鱼护中把鱼捞出,刀背一拍,原本还蹦跶的鱼就晕了过去。
后面的场景有些血腥,但秦措的注意力都在阎拓的手上。
小臂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青筋在冷白如玉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指骨分明的手沾着鲜红的血,在阳光下炫目艳丽。
很奇怪,明明杀鱼是件血腥的事,可阎拓做起来却显得那么养眼。
在秦措看来,阎拓虽说小时候在他们秦氏的福利院长大,但十五岁时就被阎在老太太接回了阎家,按理来说厨房里的事不应该这么游刃有余。
于是他好奇发问道:“阎叔叔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闻言,阎拓手中动作一停。
说不上是哪世的记忆浮了出来,但做饭这件事,绝对不是在这世学会的。
他侧头看了秦非远一眼,两人常常出去野钓,做饭的那个人也是自己,但秦非远却从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怎么回答秦措。
只能故做轻松道:“这个还用学吗?多看看就会了。”
显然,对于这个回答秦措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秦非远没少在自己耳边念叨,说阎拓十五岁回到阎家,就已经在为后面接管阎氏布局。
十五岁啊,秦措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连学习都吃力,更别说在一堆吃人不吐骨头的兄弟叔伯间周璇,聪明的人在各个领域都能游刃有余,更何况是做饭这件小事呢!
以往秦非远同自己说这些时,秦措并不作他想,在他固有的思维里,阎拓在一行家族企业子弟中,永远是佼佼者,而且阎拓所走过的那条路,秦措别说是经历,即便是听也听不明白的那种。
但此刻,他看着阎拓的脸,这张他看了二十年本应该再熟悉不过脸,突然就附上一层迷雾。
而这雾里隐藏着的,是他如何也探不进去的过往。
这种感觉让秦措有些不舒服。
他习惯了对方以长辈姿态露出来的包容和迁就,其实并非是因为他的存在而理所当然形成。
说白了,全都看在他爸秦非远的面子上,自己与他的关系,也是建立在他和秦非远的关系上。
而他为了捍卫自己想要捍卫的,就必须破坏这一层关系。
那是不是也就说明,等他终将把这层关系破坏掉后,阎拓对自己一往而来的态度也会完全收回?
秦措被这个才看清的事实弄得有些心烦意乱。
“怎么,还没缓过劲儿来?”
秦措在自己的思维里沉浸的出神,被蛇惊吓过的后劲似乎也没那么大了。
秦措没来得及收敛情绪,极不熟练的回应道:“没有,就是饿了。”
阎拓将擦干水分的鱼下锅,“快了,你先去把折叠桌弄好。”
换个环境,换个掌厨的人,这饭吃起来又是另一种风味,因运动量过大,秦措这顿饭没少吃。
秦非远期待着儿子能快点犯因,他要是能睡上一下午,对于今天他这个空军佬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刚才那条蛇不见踪迹,按照秦措描述应该是毒蛇,为防患于未然,他在秦措即将午睡的帐篷附近洒上一圈驱蛇虫粉。
遮阳罩打上,帐篷里的温度也升不起来。
秦非远将这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就等着自家儿子乖乖钻进帐篷。
然后他错算了,秦措心里搁着事儿,哪里还有困意。
人是在帐篷里躺着,可头冲外,拉链大开,盯梢似的看着他和阎拓两人。
秦非远等了半天没看到自己期待的场景,催促道:“还不睡?”
秦措晃了晃手里的漫画书:“看完再睡。”
秦非远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刚才白忙活了。
就这么着,秦措在被秦非远设置好的绝对安全领域里看了一下午的漫画书,偶尔也歇歇眼睛盯梢两人。
他们今天是要在这边过夜的。
两个帐篷但三个人,这也就意味着有两个人要挤在一个帐篷里,这个要怎么分配,在秦措这里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不过他能肯定的一点是,他俩既然能带两个帐篷出来,说明在此之前也是一人分睡一个帐篷。
可是今天多了一个他啊!
最难为人的是他并不想跟其中任何一个人挤一个帐篷。
“爸,还有多的帐篷没?”
秦非远头也没回,“哪来多余的帐篷。”
“那我晚上睡哪儿?”
“爱睡哪儿睡哪儿,反正别跟我睡。”
秦措不甘示弱:“你当我愿意跟你睡啊!”
自打秦措记事以来,就是自己一个人睡,旁边有人极度影响睡眠质量。
可这样一来就只剩最后一个选项了。
秦措心情复杂的盯着阎拓的背影,迟迟没能开口。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在和阎拓对话之前,总要先过上一遍才能开口。就比如他接下来的问题,如果对方拒绝,他要事先想好后话,不然三言两语,就要把结果定死,无转圜余地。
“阎叔叔,晚上我睡你帐篷呗,我爸他嫌我。”
阎拓转过头来,温和的看了秦措一眼,“好啊,正好我那个帐篷大些。”
竟然没拒绝?
秦措连后手都想好了,他竟然不拒绝?
本来打算被拒绝后自己就睡车上的,可阎拓答应得这么利落,反倒乱了秦措心神。
秦非远意味深长的笑道:“你晚上试试就知道了,我包管你终身难忘。”
他儿子的睡觉,当爸的可不要太清楚了。
床上放个磨盘,都能被他给挤下去。
阎拓不以为意地笑笑:“哪儿有说得那么夸张。”
秦措莫名心慌地将帐篷拉链给拉上了,坐在里面呆滞了好一会儿。
他这才细细打量了一眼帐篷内部,还用眼神比划了下尺寸,就连谁睡左谁睡右都想好了。
横七竖八将各个方位都试着躺了一下,在确认两人可以完全不接触后,秦措的心这才定了下来。
转眼间天就暗沉下来,晚上阎拓没再说要下厨的事,只点了无人机外送把晚饭解决了。
秦措害怕天黑那些蚊虫蛇蚁到处乱跑,于是早早就躲进了帐篷里,山上早晚温差很大,待天完全黑下来,水气裹挟着凉意沁在皮肤上,秦措没带多余的衣服过来,只能把被子给裹上。
所以当阎拓进帐篷时,看见的就是只留一个脑袋在外的秦措。
一床被子他卷得连个边都看不到。
帐篷的空间太小,气息、热度都很快在里面行成循环,阎拓的一举一动都能带动帐篷的晃动,看着头顶摇摇晃晃的灯,偶尔被遮蔽住的光线,让秦措有些不自在。
紧紧裹住的被子不给对方半点可趁之机。
已经换上轻薄睡衣的阎拓坐在边上等了一会儿,凉意让他生出煎熬。
傻狍子完全没有要把被子分出来了半的觉悟,就干瞪着眼。
他到底在想什么?把自己裹那么严实!
“秦措,我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