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里间的秦措悄悄拉开一点门缝,刚好能看见来人那张苦逼的脸。
“是,阎总。”
这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看长相就知是个职场精英,眼下这副逆来顺受的样了,平常怕是也没少被骂。
秦措这个角度看不到阎拓的脸,仅凭想象。
现在他也是阎拓的下属,而且还是贴身办公的那种,这要是以后分内工作没做好,也给他来这么一下……
再往下秦措已经有些不敢想。
精英拿着方才被阎拓重摔在桌上的企划案一脸愁苦地走了,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只留下他和阎拓。
秦措刚想把门缝合上,就对上了阎拓的眼睛。
完了完了,自己也要被骂了,秦措露在门缝里的半张脸都僵了。
“吓到了?”
阎拓的语气完全变了,切换自如成平素和秦措说话时的语调。
秦措索性将门拉开,垂着眼尾道,“没……”
但他的表情已经把他出卖了个干净。
阎拓工作时,头发会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他双眉修直,眼睛又是狭长冷凛的单眼皮,不笑的时候很是严肃。
这要发起火来,就更吓人了。
眼下,秦措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阎拓走上前来,抬手摸了摸秦措的脑袋,“放心,我不会骂你。”
说实在的,秦措所在的这个岗位,已经避免了所有能犯的大错,只要不触及底线,阎拓不介意一直保留着这层叔兹倒乖的关系。
“真的?”
“做错了事也不骂?”
阎拓笑了笑,“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我有骂过你?”
秦措原本垂下的眉眼一展,没心没肺地想了想,“好像是没有。”别说是骂,就连大声同自己说话的时候都少。
阎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眼前这个单纯的傻狍子哄好。
“换衣服吧,一会儿的剪彩你爸也会去,好好表现。”
提起秦非远,秦措还记着仇呢。
秦措拿着衣服跟着,牢骚道:“你是不知道我爸,一大早跟我抢车,害得我坐地铁来的。”
阎拓轻笑一声,“你爸那是想历练你,咱们公司大部分人都是坐地铁通勤,你要不想坐地铁,就把驾照考了,自己开车上下班。”
“再说吧!”只要不火烧眉毛,秦措是能拖就拖,再者他在风盛未必会待太久,没必要为些新增那一技之长。
阎拓将外套脱掉,开始解袖扣,“也是奇怪,男孩子哪个不喜欢车的,你看见你家车库那些车,不手痒?”
“不手痒啊,玩车又没什么意思。”
就阎拓看来,秦措和别家的富二代确实不一样。
身上不仅没有纨绔败家的恶习,二十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交过,想来想去,大概是和他们秦家的家风有关。
阎拓所接触的清一色豪门当中,哪个不是莺莺燕燕无数,私生子遍地开花的,想要凭着血缘在家族中争出一席之地,都要拼个头破血流。可秦措他这生来就不用争,也不用抢,秦家就已经是他的,在简单洁净的环境下生不出心眼,自然也没那么多**。
出席剪彩活动衣服是一整套的,阎拓将上身脱下来衣服扔在了沙发上,待他伸过手去时,对方没半点动作。
一抬眼,傻狍子的眼睛全然落在他不着寸缕的上半身。
“怎么了?”
秦措立时将眼移开。
里间虽未开灯,但一整面落地窗不阻阳光,自然光源下的身体,不夹杂任何滤镜。
阎拓的冷白皮在阳光下泛出清冷的光泽,那股清冷几乎能阻隔掉皮肉下温度。
秦措唯一的观感就是,这样的皮肤触感会不会也是和看上去那么冰凉。
但在阎拓询问的那刻,那本不掺其它想法的注视,成了越界行为。
他们游泳队训练的时候,大家都只穿着条泳裤来来回回,身材再好又怎样?他可从来都没多看过一眼。
秦措回过神来,即刻将里面的衬衫取出。
“没……没怎么。”只是不敢再直视对方的眼睛,余光里还是白到发光的身体,像是晨间缱绻在青山里的雾。
秦措深陷在难以摆脱的意境里。
“阎叔叔,我先去把演讲稿打印一下,晚点过来。”
阎拓目露疑惑,“去吧。”
*
雾山医院是风盛近几年来最大的一个项目,一经开业,就是肇城最大的公私对半医院。
去的路上,阎拓闲来无事同秦措说起,“今天这个场合比较重要,期间你别乱跑。”
秦措乖顺点头,“那阎叔叔,一会儿我要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等剪彩仪式完,陪我去吃饭就行。”
今天到场的人都是肇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秦措以往没少被秦非远带去商业酒会,脸早就混熟了,即便他什么都不懂,场面上应对不来,大家看在秦非远和自己面子上也不会对其有微词。
说起来,秦措还是头一回参加类似这种的剪彩仪式。
待到了地方,才发现阵仗真不小,本地叫得上名儿的媒体都来了,清一色穿着白大褂的医护者少说都有几百号人。
秦措他们算来得晚了。
一下车,数不清的闪光灯聚拢而来,打得秦措眼睛都睁不开。
而阎拓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下车后站在原地,一一接受记者们的采访。
秦措在一旁看着,发现阎拓脸上始终挂着八风不动的笑,用符合这个场合的话术与记者们交谈,秦措不仅听不懂,还内心感叹,这是得背多少稿子才能如此应答如流?
期间秦措开了个小差,环视了一眼,发现他爸秦非远就在不远的地方,身边同样围满了记者。
两人的表情像一个模板刻的,举手投足间,皆是滴水不漏。
很快,两堆人都聚集到了一起,被簇拥着的两个人也在众人的避让下成功握手。
“雾山医院能够如期开业,全仰仗旌行建设的配合。”
“哪里的话,旌行能够承建,还要多谢阎总的信任。”
两人一套场面话几个来回过后,手还握在一起。
站在一旁的秦措看着有些想笑,这两人在私下接触时称兄道弟,眼下说这些场面话也不怕笑场。
秦措没能等来两人破功,而是顺理成章的被一起推上了剪彩台。
当然秦措还是有那么一点眼力价的,尽力退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接下来就是轮流致词,秦非远借机将旌行建设结合雾山项目,抛出亮点与概念,秦措完全听不懂,但致谢后的满堂喝彩也不是盖的。
说起来这一列十来个人里,也就属阎拓和秦非远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秦非远英年早婚,虽说儿子秦措都已经二十,但他也就不过三十有七,阎拓还要年轻两岁,两人的老练丝毫不输另外那些五六十的大佬。
站在一起,也是很点眼的存在了。
秦措看着因对比而脱颖而出的两人,只觉得很养眼,更因为这两人在自己‘亲属’一栏觉得与有荣焉,可潜意识里的东西瞬间将他给拍醒——
连着身姿都正了几分。
原文里那些摒弃了三观被描写出来的登对,他可算是领会到了。
可这重要嘛?
秦措的脑回路拼得冒了烟,终于把眼前这一幕任谁看了都觉得耀眼的一幕给看出阴霾来。
就问这剪彩还要剪多久?
两人啥时候才能错开?
春尾初夏的阳光还真是刺目,秦措全程眯着眼看完剪彩,等结束后腿都快站麻了。
如李仂所说一般,剪彩仪式过后,就是饭局。
方才在台上的那些人全都一起,做东的正是他爸秦非远。
好在,散场后一起散掉的聚光灯,让这群做足了半天场面的大佬们也稍有松懈。
秦非远大概也是忍了自己半天,当着大家面就开训了,“你这懒懒散散的像什么样子?今天什么场合,穿件这样的衣服就过来?”
说完还一巴掌拍在自己背上,疼得秦措龇牙咧嘴。
“工作期间我不归你管,再说阎叔叔都没说什么……”
此话一出,一行的长辈们投来看热闹的表情。
秦非远怒其不争的摇了摇头,冲大佬们歉然道:“让你们见笑了,这小子从来就没个规矩,现下在风盛,想着能让阎总好好调教一下。”
一经开头,大家也纷纷数落起自家儿子来,顺带还要夸一夸秦措:“秦老弟,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两个,整天游手好闲的,没一样正事,去年的省比赛小措还拿了个省冠军回来,你啊,对他也别太严苛了。”
“就是,他能在阎老弟手下学习,说明有上进心。”
秦非远很是受用的笑笑:“他呀,我是管不了了,看阎总的吧!”
说罢视线以及压力给到阎拓。
阎拓笑笑地看向秦措,在一众等待的目光中,秦措已经接受好了被批判的准备。
毕竟,阎拓和他爸秦非远向来穿一条裤子,这么多人在场,肯定不会去拆他的台。
秦措垂起眼尾,等待下文。
“没有,秦措他很听话……
“他学东西上手很快,一点就通,很聪明。”
秦措眨了眨眼,眸光被不可思议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