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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狗入穷巷

作者:腐公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是。”十三领命,犹豫着看了眼沈砚舟,他担心沈砚舟对小姐动手。


    沈砚舟脸色不太好看,这是他的妹妹,他还能对她怎么着不成?


    至于防他像防恶霸一样吗?


    十三给了他一个“不然呢”的表情。


    沈池鱼揉着抽疼的额角,对十三道:“放心吧,没事。”


    十三这才离开。


    雪青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房中两人气氛不太好,上了热茶后,就老实地守在沈池鱼身边。


    被看管在梧桐苑一天,沈池鱼坐立难安,焦灼地等着外面的消息。


    到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橘红。


    管家福伯来到梧桐院,:“大少爷,小姐,老爷从宫里回来了,请二位即刻去书房一趟。”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父亲刚从宫中回来就急着见他们,定然与裴琰之死以及朝堂动向有关。


    不敢耽搁,两人立刻随福伯前往书房。


    书房内,沈缙还穿着官袍,忙了一天,官袍都起了褶皱。


    他背对着书案负手而立,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听到脚步声,沈缙转过身,满脸倦容,眉宇间锁着浓郁的愁色。


    “父亲。”沈砚舟和沈池鱼齐声见礼。


    沈缙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沙哑道:“坐吧。”


    待两人坐下,沈缙深目望着沈池鱼,浑浊的眼眸中包含太多未尽之言。


    沉默片刻,重重叹气,“早上散朝后,裴劭进宫了。”


    沈池鱼抬眸静听。


    “陛下让我留下来,”沈缙坐在书案后的椅子里,浑身透着疲惫,“陛下在御书房召见的裴劭。”


    裴劭是由仆从搀扶着进来的,一副病骨支离行将就木的模样。


    一见到陛下,就颤颤巍巍得跪下,老泪纵横着告罪。


    “他说他教子无方,不知裴琰那孽子背着他,竟做出通敌叛国祸乱朝纲的罪行。”


    “说他愧对先帝,愧对陛下,更愧对天下百姓。”


    沈缙脑中还回响着裴劭当时悲怆的语气。


    年过花甲的老太傅,细数自己身为三朝元老,如何从一介寒门学子,兢兢业业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说自己一生清廉正直,少傅时教导过先帝,身为太傅后又教导诸多皇子。


    他谨小慎微,爱惜羽毛如同性命,却万万没想到,养出来如此狼子野心的儿子。


    毁了他一世清名,也毁了裴家几十年基业,让他死都不能阖眼。


    沈缙掐着眉心,也觉心力交瘁。


    “裴劭以退为进,涕泪交加恳请陛下念在他年迈昏聩,管教不严的份上,重重处罚他。”


    削名贬谪,流放边陲,以儆效尤,他感谢隆恩,只求能稍稍弥补裴琰犯下的罪孽。


    “他在御书房跪着,他的学生好友在御书房外跪着,请求陛下酌情处置。”


    书房内很安静。


    沈池鱼能想象出那副场景,一个风烛残年名声在外的老臣,拖着病体,在御前上演痛心疾首的苦情戏码。


    他没有为裴琰开脱,而是利用自己积攒多年的声望,向年轻的天子施压。


    以退为进,为裴家保留元气。


    裴琰死前在狱中写下认罪书,字字恳切,把所有罪名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把裴家其余人全部摘除在外。


    而孔不凡查到的证据里,也确实只有裴琰的痕迹,一切都是裴琰经手。


    无论横看竖看,都与看着快**的裴劭毫无关系。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裴劭够狠心,亲儿子也说弃就能弃如敝履。


    这一手看似认罪,实则是在绝境中,为自己和裴家求得了一线生机。


    沈池鱼冷笑:“好一个一心为国大义灭亲的裴太傅。”


    “他的消息未免太灵通。”沈砚舟说。


    裴琰刚在狱中自尽,他就能立刻得到消息。


    拖着那病弱之躯,不早不晚,偏赶在散朝时,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凄凄惨惨地入宫面圣。


    这番作态,说什么请罪,明明是表演给所有人看。


    用那副可怜相博取同情,让他的学生不忍心,纷纷求陛下放过裴家。


    沈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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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头,儿子的分析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是啊,他看似将自身置于砧板之上,实际是以自身为质,逼陛下表态。”


    他赌的就是陛下暂时不敢,也不能轻易动他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臣。


    沈池鱼问出关键:“陛下是何态度?”


    沈缙叹气:“陛下终究是年轻,且心软了些。”


    面对一个白发苍苍痛哭流涕的老臣,尤其此人还是他父皇曾经倚重的太傅,他怎么可能真的下令严惩?


    “陛下亲自将裴劭扶起,温言安抚。”


    只说老太傅年事已高,需注重身体,切莫过于悲痛伤了根本。


    至于削名贬谪之类的请罪,陛下只字未提,差大太监双喜将人送回府好生休养。


    听到结果,既在情理之中,又让人感到无力。


    裴劭成功利用自己的身份和皇帝的仁弱,暂时保全了自己和裴家的核心利益。


    裴琰一死,许多线索中断,如今裴劭又成功躲过一劫,此案再想深挖下去,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如此一来,等裴家缓过气,就更难动了。”沈砚舟面色很严肃。


    沈池鱼道:“断尾求生,在裴劭眼中,亲儿子和韦一州并无多大区别。”


    沈缙摇头,眸光深远:“倒也未必,经此一事,裴家声望大跌,势力必然受损,再难恢复往日荣光。”


    陛下即便没严惩裴劭,但心中的芥蒂已然种下,况且裴家新一代男儿中,并未可堪重用之才。


    亲生儿子到底和学生不同,那是裴劭耗尽心血的得意之作。


    钝刀子割肉,疼痛绵长。


    沈缙看向沈池鱼:“只是,裴劭此人老谋深算,为父从未看透过他,几个裴琰加一起都不抵一个他。”


    “他今日能舍一子保全大局,他日若有机会,定会暗中反扑。”


    他忧虑道:“池鱼,你得罪了他,往后务必更加小心,为父担心……”


    沈池鱼明白他的意思,狗入穷巷,必然回头撕咬追赶他的人。


    裴琰的死只意味着明面上的风暴暂时平息,但其下的暗流恐会更加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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