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浪能掀翻屋顶，无数金银珍珠如同雨点般被抛上舞台，那是恩客们狂热的缠头。
就在鼎沸的喧嚣达到顶峰时，舞台上方那几盏将沈池鱼笼罩在光晕中的琉璃灯，毫无预兆骤然全部熄灭。
整个倚红楼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人群发出一阵惊慌的骚动和低呼。
还好，黑暗仅仅持续短短几息。
下一刻，大堂四周墙壁上的烛火被依次点燃，柔和的光线重新照亮了整个空间。
人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向舞台上的海棠，只见海棠已经收势站好，平静的好像刚才的黑暗没有发生。
她微微屈膝，向台下众人行了一个优雅的谢幕礼。
面纱之上，那双露出的眼眸好似带着钩子，看得人热血上涌，她坦然的接受台下的狂热和追捧。
行完礼，她欲后退同之前一般离开。
映山红也从侧边上了台，准备抽选今晚能和佳人相伴的恩客。
结果才退了一步，三楼传来一道难掩激动有些尖锐的声音。
“站住！”
声音之大，划破尚未完全平息的呼唤，响彻整个大堂。
江令容贴着栏杆队往下看，她没有直接指认沈池鱼，而是将矛头对准已经走到台上、准备接替的映山红。
“妈妈，大家今夜花了那么多真金白银，部分人是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可不止是想看一支舞。”
江令容拔高声音，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
“我们是为了海棠姑娘而来，自然是想着一睹芳容，可她每次都遮遮掩掩，连真面目都不肯示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等映山红回答，她又冷笑一声，言语极尽侮辱。
“还是说，咱们这位名动京城的海棠姑娘，实际上容貌丑陋不堪见不得人？”
“不然为什么一直用那劳什子面纱挡着？”
“若真是个丑八怪，妈妈还要我们一掷千金，岂不是拿我们当傻子耍？”
一番恶毒的猜测，将海棠推上了貌丑无盐、欺世盗名的位置上。
映山红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解释，然而，江令容早有准备。
大堂内的人群中，几个人收到她的视线，立刻附和叫嚣起来。
“说得对！每次都蒙着脸，谁知道是美是丑？”
“老子花了那么多银子，连脸都不给看，算什么道理？”
“就是！快把面纱取下来让我们瞧瞧！”
“对！取下来！不然就把银子退给我们！”
喊得兴起的几人自然是江令容和赵羲和提前安排好的‘托儿’。
他们混在人群中煽动着众人的情绪。
一楼大堂的宾客大多是普通人，本就容易被带偏，加上他们内心深处也确实对海棠的阵容充满好奇。
此刻被人一带节奏，瞬间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顿时也跟着起哄起来。
“取下来！取下来！”
“不取就退银子！快点退银子！”
“让我们看看吧，一个青楼妓子，装什么神秘啊？”
“海棠姑娘，你就露个脸给我们瞧一眼吧。”
起初只是零星几个声音，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很快汇聚成一片喧嚣的声浪。
一双双眼睛灼灼地盯着舞台上那抹艳丽身影。
场面失控。
映山红急得额头冒汗，几次摆手试图安抚，但她一个人的声音在狂潮中，显得太微弱。
二楼的人处在看热闹中，也没人施以援手。
三楼的人则大多不屑参与。
卫峥一言难尽的瞥了眼楼下，又偏头朝江令容她们那边看去，可惜隔着屏风什么都看不见。
他问一言不发的谢无妄：“不搭把手？”
“不需要。”
“你是不是知道今晚会有这副局面？”
谢无妄用沉默代替回答。
卫峥啧了声，也不再说什么。
不同于这边的淡定，赵云峤看着突生的变故，眉头紧紧皱着，犹豫着要不要帮。
内心两个声音交战，一个说：帮一下吧，你不是喜欢她吗？怎么忍心看她被如此刁难？
一个说：不要帮，等她身败名裂无人可依时，你不就有可乘之机了吗？
几番纠结下，他终是握着拳头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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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漠视。
一屏之隔，江令容与赵羲和看着楼下混乱的场面，和孤立无援的沈池鱼，脸上不觉露出快意而扭曲的笑容。
谢玉嘉则被突如其来的叫嚣和群情汹涌的场面惊住，一时忘了反应。
众人口中的海棠，静立在是风暴中心。
面对铺天盖地的逼迫，她依旧身姿挺拔，丝毫不见慌乱。
一双美目扫视堂内众人，因楼上的人是俯视的，无法窥见她的眼神。
映山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绝不能让人当众揭穿沈池鱼的身份！
强自镇定，她站到舞台前方，挥舞着手中的绢帕：
“诸位！诸位贵客请稍安勿躁！听奴家一言，海棠姑娘她……”
然而，她的声音再次被更大的起哄声淹没。
“少废话！让她摘下面纱！”
“是不是丑得不敢见人？”
映山红额角冷汗涔涔，正无计可施时，身后的海棠轻移莲步，来到她身边。
映山红急忙低声询问：“姑娘，眼下如何是好？”
面纱下，海棠也轻声回道：“无妨，既然各位想看，那就让他们看。”
她以手掩唇，在映山红耳边交代了几句。
映山红面上一喜，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再次面向台下众人，她脸上堆起笑：“诸位贵客，请静一静！我们海棠姑娘同意摘下面纱！”
闻言，喧嚣声稍微平息一些，所有让人盯着她，看她要说什么。
“诸位也知道，海棠每次只选一位恩客，规矩不能破。”
映山红说着，抬头精准看向江令容，“我们海棠今晚选的是这位……公子。”
最后两个字咬得颇重，细听含着讥诮。
“既然公子对海棠的容貌心存疑虑，甚至不惜当众质疑、出言侮辱。”
她话锋一转：“那不如请公子亲自上台来，为海棠姑娘揭下这方轻纱，如何？”
她环视台下：“大家也做个见证，看看我海棠究竟是貌若无盐，还是花容月貌。”
话落，守在三楼的姑娘立马绕开屏风，走过去请江令容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