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没有义务告诉你。”
他们于风雪中对峙，无声的张力在空气中蔓延。
沈砚舟喉结滚动着，极力压抑着不满与质疑。
几息后，他耐心耗尽，松开了钳制的手，攥的沈明叙的衣袖起了褶皱。
“你方才给她的是什么？”
“一个小玩意儿，”沈明叙瞥了他一眼，“你们看不上的小玩意儿。”
身为沈家嫡子，那枚厌胜钱确实入不了沈砚舟的眼，他从小到大在除夕收到的贵重之物太多。
但沈池鱼不一样。
让人给妹妹定做时，沈明叙想到了沈池鱼，在忽视和轻慢下长大的孩子，渴望的不是那些身外之物，是亲人的爱。
鬼使神差的，他让人定做了两个。
抚平衣袖的褶皱，他道：“没见沈令容出府，看来是住下了。”
沈砚舟皱眉：“她以死相逼，到底相处十几年，做不到完全狠心。”
“大哥，”沈明叙淡声道，“人不能既要又要。”
“你什么意思？”
沈明叙：“有时候越是看得清楚，越是失望；这一点我不如你，装作糊涂，好歹自己能心安。”
“可惜，我天生一双平凡眼，只看得到最实在的东西。”
沈明叙不再看他，抬步融入夜色与雪幕中，留下沈砚舟一人站在原地。
……
走出相府，雪还在下，王府的马车侯在门口。
沈池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走走吧。”
让车夫先回去，她和雪青沿着长街慢慢地走着。
雪花落在肩头，还没来得及融成水，下一片雪花已经落下。
沈池鱼拢了拢斗篷，把手里的暖炉给了雪青，自己把手拢进袖子。
两人踩着积雪往前走，身后是一串浅浅的脚印。
长街上空寂无人，只有两侧房檐下挂着红灯笼，大家都在家吃着团圆饭，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
雪青跟在沈池鱼身边，看她盯着灯笼出神，终是忍不住开口。
“小姐？难过可以说出来。”
沈池鱼侧首看她
，嘴角噙着浅笑：“我不是难过，是觉得挺没意思，也膈应得慌。”
她拂去肩头的雪，“明年我要和阿辞一起过节。”
雪青点头附和：“还有王爷呢，奴婢和十三都陪着您！”
“沈家人不懂得珍惜您是他们的损失，您千万别忘心里去。”
沈池鱼被她说笑，捏了捏她的脸，两人又走了会儿，陡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伴随着一声呼喊。
“阿姐！”
沈池鱼回头，见是王府的马车，车帘半掀，江辞朝她挥手。
“你怎么来了？”沈池鱼有些惊讶，她出门前跟他说过自己会晚点回去。
江辞从马车上跳下来，“我见只有车夫回去，便知你在沈家待的不开心。”
沈池鱼还想说什么，见落下的车帘再次被掀起，竟是本该在宫里的谢无妄。
“王爷？”
谢无妄颔首，“上来再说。
”
马车不是送她去相府的那辆，要大很多，坐三个人一点也不拥挤。
谢无妄探手碰了下沈池鱼的手背，眉头皱起：“怎么这么凉？”
说着，把江辞下车前放在案几上的暖炉塞给了她。
江辞：“……”
江辞暗暗磨了磨牙，打开食盒，里面装着沈池鱼爱吃的糖糕。
沈池鱼尝了一块，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到心底。
吃完东西，才发现马车行驶的方向不对。
“我们这是去哪儿？”
谢无妄修长的手指轻敲着膝盖，看着她沾了糖霜的唇角，眼底漾出笑意：“去护城河。”
“护城河？去那儿做什么？”
江辞抢答：“京都百姓在除夕夜，会在护城河放烟花和河灯，我本来想单独带你去看看。”
结果沈池鱼回了沈家过除夕。
还以为今年要看不成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机会又来了。
在王府门口看到回来的马车时，江辞当即就要来寻她。
谁知道谢无妄也恰好回府，并且十分不要脸的跟着他一起来了。
完全不知江辞心中所想，沈池鱼笑道：“可巧，大家一起更热闹。”
谢无妄突然伸手替她拂去唇角的糖霜，“这是你在京都过的第一个除夕，理当陪你。”
用帕子拭净手指，他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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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继续撑着头，好像刚才的动作没什么大不了。
沈池鱼脸颊微微发烫，车厢里的炭炉燃的是不是太旺了？
马车行驶得很稳，没过多久到了护城河边。
夜色里的护城河泛着淡淡的波光，岸边很多人在放河灯，橘色的灯影飘在水面上，如坠落在黑夜中的星星。
谢无妄先下车，转身要扶沈池鱼时，她已经自己跳了下来。
“……”
江辞最后下来，手里提着装河灯的竹篮。
打开篮子，里面是三盏精致的河灯，沈池鱼拿起一盏画着莲花的河灯，点燃蜡烛。
谢无妄偏头看她：“许个愿吧。”
“小孩子才信愿望成真，”沈池鱼下巴一抬，示意他看河边在放河灯的那么多人，“老天爷个个都管，哪里能管的过来。”
“心诚则灵。”
“王爷是拿我当小孩骗吗？”
谢无妄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我许你愿望成真。”
沈池鱼心脏猛地一跳，呼吸乱了一瞬。
沉水香不停的往鼻子里钻，让她不受控的耳朵冒火。
有些仓惶的侧身，双手捧着河灯，她在心里轻轻许愿：愿她在意的人岁岁无忧，万事胜意。
小心地将河灯放进护城河里，看着它摇摇晃晃顺着水流慢慢飘远，橘色的光在夜色里越来越小。
谢无妄问：“许的什么？”
“没许什么。”沈池鱼避开这个话题。
谢无妄没有放河灯，江辞和雪青凑在一起放另外两盏。
沈池鱼站在河边，眺望远方，雪落在肩头也不觉得冷。
河灯摇曳，雪落无声。
忽然，远处传来“咻”的一声，紧接着，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细碎的光屑如流星般坠落，瞬间照亮护城河边的景色。
沈池鱼抬头，绚烂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的绽放，将原本寂静的夜染得热闹非凡。
“哇！好美！”雪青惊喜地拍手，蹦跳着回到沈池鱼身边，“小姐快看，那个紫色的好好看。”
沈池鱼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认同的点头，人群中不时有人发出惊叹。
“在想什么？”
沈池鱼轻笑：“觉得今天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