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殿中众多姑娘穿得繁复华裙，那女子身着银灰色劲装。
广袖流云，裙摆裁得极短，露出脚踝上玄色绑带靴，行走间带起一阵风。
墨发高挽，佩戴金镶玉冠，鬓边垂下几捋碎发，略施粉黛的脸上有着几分桀骜。
雪青好奇地问：“那是谁？”
沈池鱼没听见，她专注地望着眉眼藏锋的女子，那是比殿内诸多女子要璀璨夺目的姑娘。
“这不是卫家那位千金吗？”有命妇低低惊呼，“怎么穿成这样进宫了？”
“太后特许，人家还不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在北境待那么久，待野了也正常。”
“听我家老爷说，她此番回来是冲着摄政王来的。”
沈池鱼听见周遭的议论，垂首往柱子后面缩了缩。
雪青不解：“小姐，您是怕她吗？”
“不是怕，是躲。”
沈池鱼扣扣手指，心里疑惑深深。
卫凝应该明年才会回来，怎么这个时候从北境回来了？
难道是自己改动了事情的走向，让时间线提前了？
她正沉思着，没注意到卫凝在殿内扫了一圈后，目光直直落在了她身上。
“小姐小姐，她过来了！”
雪青拽了下沈池鱼的袖子。
她不认识卫凝，她只知道小姐躲着这人，说明这人不好惹。
只见卫凝大步流星走过来，眼眸冷淡打量着沈池鱼。
“你就是相府找回来的那个女儿？”
卫凝声音清亮如钟，有着被北境风沙磨砺出的粗粝感，一句话让周围安静了下来。
沈池鱼微微蹙眉，今日是犯太岁了吗？怎么一个接一个的找她的茬。
“认识一下，我是卫凝。”
沈池鱼是来自临安府的乡下丫头，来京都后甚少接触外界，不该知道卫家。
所以她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镇北王卫承宇的女儿，”卫凝顿了顿，身子前倾饶有兴致道：“或许，你知道我哥卫峥。”
沈池鱼摇头：“不好意思，我对京都高门了解不多。”
“没关系，”卫凝挑眉，突然伸手拍拍沈池鱼的肩，力道比寻常男子还重，“你会了解的。”
沈池鱼微笑不语。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我哥卫峥此次回京需要办几件事，其中最重要的，是娶个世子妃回北境。”
这话声量不小，周围几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还有一些看似在交谈，耳朵已经高高竖起来。
沈池鱼笑道：“那我提前恭喜卫公子。”
她表现的置身事外，对一切不知的样子。
不远处林氏和沈令容想靠近，被卫凝的丫鬟拦住，那丫鬟也是一身劲装，瞧着是个练家子。
“我最近可听说，你母亲想把你许配给永昌伯府的那位纨绔子。”
卫凝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显出少年气：“你想嫁给他吗？”
这话中透漏出一个信息。
林氏和永昌伯府准备议亲一事，没有放在明面上，是从承平侯府走的关系。
沈池鱼会知道，是有前世记忆的加成。
要不是郑寻今日在宫门口闹那么一出，外人谁也不会知晓。
可听卫凝的话，她早在今日前便知悉。
也就是说，镇北王府的眼线，一直在盯着京都的一举一动！
还有一个原因，卫凝最近住在慈宁宫，消息来源于慈宁宫。
沈池鱼凤眸挑起，警惕地看着卫凝，拿捏不准对方是想做什么。
“我很讨厌郑寻，那厮以前赛马阴过我，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他算。”
沈池鱼试探着问：“卫姑娘与郑公子有旧怨？”
“何止是旧怨，”卫凝没个正形地往柱子上一靠，“他以前托媒人去我家提亲，被我用箭射在门楣上，吓得不敢再踏进我家大门半步。”
这话逗得旁边几个年轻公子小姐忍俊不禁，连沈池鱼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卫凝见她笑了，眼睛一亮：“你既不愿嫁，便不必理他，和他说那么多废话。”
“改天我带你去西郊马场，让你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好儿郎，保管比郑寻那废物强上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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倍。”
林氏终于按捺不住，推开拦着她的丫鬟快步上前：“卫姑娘，池鱼和你不同，她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
“父母做主？”卫凝站直身子，劲装下肩背挺得笔直：“当年我继母趁我父兄不在，想把我嫁给一个傻子。”
她冷冷瞥着林氏：“林夫人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
林氏知道，那时卫凝才十六岁，提着刀守在镇北王府门口，谁敢来提亲就劈谁，是真的劈。
当年事情闹得比较大，整个京都议论不休，最后想提亲的人不得不作罢。
消息传到北境，镇北王得知此事连着上了几道折子，第一件事便是休弃继室，将那继室的母家整治的很惨。
第二件事是卫峥独自回京，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夜。
不知和帝王达成什么条件，在第二天将卫凝带去了北境，一去多年未回。
“林夫人，女子的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看的。”
她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是各官员进殿了。
卫凝立刻收敛了锋芒，悄悄给沈池鱼递了个眼色，那眼神在说：别怕，有我。
北境风沙养出来的姑娘，自由又热烈，活得这样恣意张扬。
沈池鱼望着她的背影，觉得方才心里那团郁气散了不少。
随着卫凝的离开，拦人的小丫鬟也跟着离开，沈令容这才得以靠近沈池鱼。
“妹妹，镇北王驻守北境，与父亲政见不合，你还是不要走太近的好。”
沈池鱼心头微动，若真是政见不合，那卫凝此刻递来的善意，就耐人寻味了。
殿内的喧嚣随着官员们鱼贯而入渐渐平息，朱红廊柱间穿梭的内侍，引着诸位家眷坐到各自的位置上。
林氏跟在内侍身后，边走边警告沈池鱼：
“卫凝跟随镇北王在北境出入战场，与寻常女子不同，你不要妄想和她相比。”
沈池鱼还是没接话，她扭头看向对面与镇北王世子并肩而立的身影上。
那双桀骜的眉眼敛得温润，正侧耳听卫世子说着什么，偶尔颔首时，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