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京都最有名的“倚红楼”刚刚结束一夜的喧嚣，此刻正沉浸在难得的静谧之中。
后巷的小路上空寂无人，寻欢作乐的都从正门走，一些怕被看见的会走后巷。
沈池鱼紧了紧帷帽上的皂纱，确保不会被人看到长相。
“你在这儿等我，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出来了。”
惊九眉头紧拧，“你出府就是来这儿？你要做什么？”
沈池鱼嘘了下，让他小点声。
“办事，你别和雪青还有十三说，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惊九还要再问，被沈池鱼双手合十请求的样子止住。
“最多一个时辰，你没出来我会闯进去。”
“可以。”
沈池鱼松口气，她就知道找惊九准没错，办事牢靠还话少。
她站在倚红楼的后门，整理了下衣裙，抬手轻扣门环。
三轻两重，这是她花铜板从乞儿那里问来的暗号。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婆子，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你是谁？有什么事？”
毕竟是风月场所，不乏有来找自家夫君的小娘子**，楼里的人对来这儿的女子比较敏感。
那婆子在楼里待了几十年，阅人无数。
即使看不到沈池鱼的脸，单看身段也看出这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这才没有直接把门关上，而是问了一嘴。
“我找红姨。”
沈池鱼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递过去，“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有姑娘想求个活路。”
婆子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目光落在沈池鱼身后的惊九身上。
“他是我的兄长，婆婆放心，他不进去。”
婆子一眼瞧出这二人不是兄妹关系，眼前小姑娘穿着虽不富贵，可露出的一双手纤细白皙，是双美人手。
那男子腰挂利器，面俊但气煞，该是个护卫。
怕不是哪家的落魄小姐带着府中下人来讨趣儿。
婆子把门开大了些：“进来吧，在院子里等着，别乱走。”
沈池鱼低头应了声，回头掀开帷帽，给了惊九一个安心的眼神。
惊九在生气，冷着脸没理她。
沈池鱼讷讷地放下帷帽，想着等办成事后再出来哄人。
她低头跟着婆子穿过一条狭窄的过道，来到一处小院。
院子里栽种着花圃，花开艳丽，空气中隐隐能闻到从前面楼中飘过来的脂粉香。
一瞬间让她梦回临安府——
“小鱼儿，按弦要留三分劲，你想象你在捏刚剥皮的葡萄，太松跑音，太紧伤弦。”
“要缠缠绵绵的气，不要较劲，你看，这样转腕，音不就活了。”
“裙摆扫过地面时要轻得如云拂石，飘逸若仙，不要硬扭腰。”
“对，就是软里藏韧，小鱼儿有天赋，等过两年必定是声动江南的名妓。”
“我们小鱼儿是没有生在富贵地，不然配个王孙公子也是绰绰有余。”
姐姐们拿她当亲妹妹对待，希望她以后能离开风月之地。
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小鱼小鱼快快游，小鱼小鱼要自由……
沈池鱼后来总会遗憾，若知不会再相见，她一定和那些姐姐们好好辞别。
细想想，那段时光隔着前世今生，已经过去五年。
但又让人恍然如昨。
脚步声打断了沈池鱼的思绪，一个身着薄纱长裙的中年妇人打着哈欠走过来。
那妇人四十岁上下，妆容精致，眉眼间透着精明。
正是倚红楼的老鸨映山红，楼中姑娘喊她红姨。
映山红示意婆子退下，她绕着沈池鱼转了一圈，才问：“就是你要见我？”
沈池鱼点头：“小女子家中遭难，急需银钱，听闻倚红楼待姑娘们极好，特来寻个活路。”
“帷帽摘下我看看。”
沈池鱼依言摘下，眉眼轻抬，那一刹那，周遭空气仿佛滞了下。
那双凤眸浸着泉水般清透，眼尾微微上挑，勾人而不自知。
肤白唇红，鼻中一点小痣更是点睛之笔，如成精的花妖魅惑人心。
映山红看直了眼，打了一半的哈欠停了下来。
沈池鱼被看得不好意思，抬手想重新戴上帷帽，被映山红眼疾手快的按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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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挡别挡。”
映山红一改刚才的散漫，整个人回到了晚上接客时的精气神，眼中亮亮的，闪烁着捡到宝贝的喜悦。
她喟叹着：“这样的容色，遮起来多委屈。”
倚红楼中不缺美人，可那些美人多俗艳，完全比不上眼前这个。
待好好调教一番，模样再长开一些，定能轰动京都。
映山红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上手去摸她的腰和手臂。
“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会些什么？”
沈池鱼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当做货物一样打量。
“实不相瞒，我的名字不便告知，可起花名海棠。”
“今年十五，正月刚行过及笄礼。”
“略通音律和舞。”
映山红哼笑一声：“你别是哪位贵人家的妾室吧？我可不想惹上麻烦。”
“红姨放心，我是家中不受宠的姑娘，若非过不下去，不会走这一步。”
也不算说谎。
沈池鱼继续道：“我并非来**，也不住在这里。”
闻言，映山红脸色立马变了。
“您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沈池鱼道，“我不会露脸，每月只能来几天。”
她拿出筹码：“我保证可以让倚红楼的名气盖过莳花楼，您可以试用一天。”
京都最红的两家青楼，一个是倚红楼，一个是莳花楼。
两家的美人各有千秋，每月都有一次才艺比拼，斗得很凶。
而青楼中又分红倌和清倌，红倌会**，清倌只卖艺。
但沈池鱼话中意思表明的是：既不会做红倌，也不可能做清倌。
映山红脸色几变，她刚还觉得自己遇到泼天财富，现在发现财富看得到摸不到。
别提多憋屈了。
不过好歹在京都屹立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事情都遇到过。
在沈池鱼的三言两语中，她听出来一些门道。
这小姑娘身份不简单，所以不敢露面；每月只能来几天，定是家里管得严不方便出来。
映山红笃定道：“你是相府前几个月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真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