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想到那瘦弱单薄的身躯，认同的点点头。
“进宫也好，她和陛下年纪相仿，应当会有共同话题。”
最后几个字在谢无妄的冷眼下声音越来越小，尾音几乎要跌进地缝里。
书房里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分，沉水香的眼的都要被冻住，谢一感觉凉气在往脖子里钻。
谢无妄没说话，只拿那双幽黑的眸子盯着他。
谢一对自己嘴巴拍了下，垂首认错，“属下说的不对。”
“陛下年少，当以学业为重，后宫之事，为时尚早。”
窗棂被手指一下下扣响，敲得人心头发紧。
谢一琢磨着要不要请罪，就听谢无妄听不出情绪的缓缓开口。
“共同话题？”
谢无妄侧身望向宫墙方向：“乡下丫头和一国之君能有什么可聊。”
谢一干巴巴点头：“主子说得是。”
谢无妄又道：“年纪太小，能知什么是情，再等两年吧。”
谢一没敢问让谁等，是陛下？还是沈二小姐？
应当不是陛下吧，寻常人家的少年郎这个年纪也该议亲了。
嗐，那和二小姐同龄的沈大小姐婚期还定了呢。
谢一越发揣摩不透主子想法，但他知道什么叫“不该问的别问”。
近两年主子的心思像深潭一样，看得见水面的平静，摸不透底下的暗流。
“太后寿宴在即，帖子都发下去了吗？”
谢一躬身：“已办妥，沈二小姐那边着人特意单独拟了一份。”
谢无妄手中摸到铜钱，又塞回袖中：“她进宫后，盯紧些，别出事。”
“是。”
见谢无妄没有别的吩咐，谢一自觉地告退。
出了书房，他手心里沁出些许薄汗，心里暗自嘀咕：卫峥回来后，宫中的平静要被打破了。
北境的风雪，提前刮进了京都。—
翌日。
周嬷嬷把帖子送到梧桐院时，一并送来的还有衣裳和新首饰。
“夫人说宫中不比外面，一举一动都需万分注意。”
“二小姐的穿着打扮不能随意，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若是不懂，可以请教大小姐。”
沈池鱼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绣绷在绣青竹，她抬眸扫了眼衣裳，宝蓝色的妆花缎裙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泽。
又看首饰，是鎏金点翠的全套头面。
“母亲费心了，放着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周嬷嬷脸上的笑僵了僵，“大小姐经常进宫，和公主自小玩一起，请教大小姐对您没坏处。”
沈池鱼继续低头绣花样：“劳烦嬷嬷回禀母亲，我省得分寸。”
请教沈令容？还不知道会教成什么样子。
她可是记得前世第一次进宫时，沈令容给她打扮的那个鬼样子，让她被嘲笑了很长时间。
周嬷嬷看着沈池鱼垂眸时沉静的侧脸，心想这二小姐脾气真犟，说的话像软针，让人驳不得也接不住。
她讪讪应了“是”，挥手让丫鬟把东西放到桌子上，转身离开时又听沈池鱼道：
“再劳烦嬷嬷跟母亲说一声，赴宴那天我不与姐姐同乘一辆马车，我要和她一辆。”
前世进宫时，林氏嫌弃她丢人，带着沈令容先走一步，让她自己单独乘车进宫。
她在宫门处遇到了一个很讨厌的人，被好一通戏耍，这次她得避开那人。
周嬷嬷的脚步骤然顿住，转身时脸上的错愕没掩饰住。
她张了张嘴，想起夫人今早还在说要给二小姐单独安排马车，到时分开走。
可对上沈池鱼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二小姐进府那么长时间，打定主意的事情就没改变过，宁肯挨家法也要达成目的。
既然说了要和夫人一起同乘，那还是和夫人说一下，由夫人定夺吧。
“嬷嬷只管把话带到，我是她亲生女儿，与她同乘理所应当。”
周嬷嬷讪讪应声，把要求带给林氏。
人走后，雪青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站在沈池鱼身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天奴婢还是不陪小姐一起进宫了，小姐换个丫鬟吧。”
女眷赴宴皆会带个奴仆，沈池鱼身边只有雪青一个丫鬟，自然要带着她。
沈池鱼疑惑一瞬，很快明白过来，她放下绣绷，拉住雪青的手。
“你别担心，距离太后寿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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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时间，你这几天多向嬷嬷学习礼仪。”
“进宫后只需跟在我身边，我会告诉你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
雪青没被安抚到。
“小姐，您好像也没进过宫吧。”
沈池鱼：“……”忘了，这一世是还没有。
沈池鱼：“你跟着我这几年，哪件事不是妥帖的？”
“礼仪不过是个样子，我们过去就是凑个数，那么多女眷，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雪青吸了吸鼻子，感觉这话很不靠谱。
凑数的话，会被单独拟张帖子吗？
“小姐，那可是皇宫啊，听说里面的地砖都是金子铺的。”
走路重一点都要被罚，还有那些太监宫女，据说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沈池鱼：“……”倒也没那么夸张。
在门口蹲着择菜的十三探头道：“你别自己吓自己，宫里也没那么恐怖。”
他给雪青支招：“你只要记住，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
“别人问话就说‘奴婢不知，需问我家小姐’，保准出不了错。”
雪青半信半疑：“真的吗？你怎么好像对皇宫很了解的样子？”
十三手里的青菜被‘分尸’成两截，他低头飞快地把菜放进菜篮。
“听人说的，”他含糊摆手，“那话本子里也有写，哪朝哪代的宫里不都是这样？”
“规矩大得很，少说话准没错。”
雪青眨巴眼，正要再问，十三猛地站起来，抱着菜篮子往厨房跑：“反正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出不了岔子。”
话说得太绝对，以至于那天出事后，十三懊悔没有交待的再多些。
不过那是后话了。
雪青望着十三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背影，心里那点疑虑混着暖意，化成一个安心的笑。
她不聪明，但也能感觉得到，在这梧桐院里，除了她和小姐，另外两人藏着说不出的故事。
“小姐，我去准备中午吃的饭。”
沈池鱼不拆穿她，低头继续绣青竹。
“特殊不是好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惊九抱着手臂倚着门扉，掀起眼皮，视线落在沈池鱼手上的绣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