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我不是……”
“请问沈大小姐是凭什么下的断言?”
“你是说险些伤到王爷的绑匪头子为假?
“还是被我斩于剑下的匪徒为假?”
沈令容脸色倏变,涂着蔻丹的指甲险些撇断。
她听出了不对。
谢一冷哼,霎时抽出长剑,剑尖挑起沈池鱼的衣袖,少女皓白的手腕上,一圈紫黑的勒痕死死嵌在皮肉里。
少女手腕纤细,勒痕深的几乎要将腕骨勒出来,边缘的皮肉被磨得翻卷,渗出的血结了层暗褐色的痂。
她左手上缠着的绷带布满血迹和灰土,右手手背肿得老高,指节蜷缩一下都困难。
“沈大人,这就是你说的不曾受伤?”
众人脸色各异。
谢一做完主子吩咐的事,收剑回鞘,从怀里掏出五瓶生肌散递给沈池鱼。
“王爷说二小姐总受伤,干脆多备些伤药,也省得下人一趟趟往药铺跑。”
沈池鱼没有犹豫的接过,内心颇为复杂。
她还没蠢到认为谢一方才那样做是看她可怜。
不是谢无妄吩咐,谢一怎么可能会管这种闲事。
对方在对她抛出鱼线,咬住线,她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旁人也不敢再随意欺辱她。
不咬……
她不敢试,她得罪不起摄政王。
“替我多谢王爷。”
谢一抱拳,转身欲走,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沈缙露出个森冷的笑。
“对了,沈大人不妨猜猜,绑架案的主谋是谁?为什么会盯上二小姐?”
沈池鱼抱着药瓶,愕然看向谢一的背影。
什么意思?
绑她的人和父亲有关?
房中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谢一的话让之前咄咄逼人的几人脸色甚是难看。
绑匪为真,绑架案是真,那封信……是假。
林氏那一巴掌用力之大,手心到现在还泛着麻痒,她不愿去看沈池鱼。
倒打一耙打道:“既然是真的,那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自己不辩解,怪得了谁。”
沈池鱼嘲弄地瞥她一眼。
听听,到现在还是她的错,想要从这些人口中听到一句道歉,比登天还难。
沈令容不甘心的想继续挑事:“父亲您看,王爷如此殷勤,他是不是……”
“闭嘴!”
沈缙暴喝,吓得沈令容一个哆嗦。
他狠狠地盯着沈池鱼苍白的脸,荆条“咣当”一声扔在地上。
“滚回你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和王爷见面!”
沈池鱼没应声,她对还抓着雪青的桃夭和捂着雪青嘴的周嬷嬷道:“放开她。”
二人觑着情况慌忙松手。
雪青哭的满脸泪,跑到沈池鱼身边拿走药瓶,不愿让小姐的手腕再用力。
沈池鱼用绣帕擦拭雪青的泪,“不要哭,我们回家。”
她们一前一后,一步步走出正房。
身后传来林氏的埋怨:“不就是挨一巴掌,至于拉着个脸,我是她娘,还不能打她了?”
“母亲!”是沈砚舟无奈的声音,“别说了。”
沈池鱼仰头看明媚的天,笑容讽刺。
看吧,这就是她的家人。
不在乎她的冤屈,只在乎自己颜面的家人。
沈砚舟注视着那瘦弱的小姑娘走出院子,才问沈缙:“父亲,那封信呢?”
既然绑架一事为真,那么写那封信的人就是居心叵测。
他要顺着查下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在令容那里。”
沈令容拧着绣帕,笑容难看:“信让我烧了,我以为没用了。”
沈砚舟脸色一沉。
沈令容被他看得脊背发凉,强撑着笑道:“不过是一封挑拨离间的信,留着也是晦气。”
沈砚舟不发一言。
好好的线索断了,换做旁人,他早破口大骂了。
眼看沈令容委屈的红了眼,一旁的沈缙道:“济川,算了。”
“是啊,令容又不是故意的,你当兄长的,对她那么凶做什么。”林氏也帮腔。
沈令容窝进林氏怀里,咬着唇抹着泪:“我知道,哥哥嫌我了。”
“昨日为妹妹的丫鬟训斥我,今日又为一封信气我,我不是哥哥的亲妹妹,哥哥就不喜欢我了。”
“既如此,何不让我回临安府去,让我做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也好过讨你生厌。”
她哭得肩膀轻颤,泪珠成串往下掉。
沈砚舟懊悔,他方才太心急,对妹妹的态度不好。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妹妹就患得患失,怕家人不再疼她爱她。
他理应待妹妹更好,哪儿能凶她呢。
“是我不好,我的错,你永远是我妹妹,别胡思乱想。”
林氏瞪了沈砚舟一眼,抱着女儿哄:“乖囡,你说这话不是剜我的肉吗?你是娘的心肝,谁敢嫌你。”
沈砚舟又是一番道歉。
好不容易把母女二人哄走,沈砚舟比办了一天的差事还累。
房中只剩父子二人,沈缙才又开口。
“王爷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送药是托词,警告是真。”
沈缙点头,“不错,他在护着那丫头。”
正因如此,他才会不安。
王爷不是那种会被女色所误的人,池鱼那孩子是怎么入了他的眼?
这背后怕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济川啊,人人想攀上王爷的藤蔓,想一飞冲天,可高处不胜寒啊。”
两年前先帝薨后,最有望成为新帝的二皇子被刺杀死在东宫。
而在南泽失踪一年,众人以为死了的肃亲王谢无妄,突然率玄甲军出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无妄不费吹灰之力占领皇宫,美其名曰保护皇后。
任谁看王爷都是冲着当皇帝来的,结果人家把其余皇子杀的杀贬的贬,最后拎出一个乳臭未干的九皇子为帝,他自己当起摄政王。
朝臣们私下没少嘀咕,难道挟天子以令诸侯比直接当皇帝有意思?
两年来,摄政王和小皇帝相处十分融洽。
但沈缙认为,那是假象。
猛虎尚年幼,只得收起利爪,扮做无害的猫咪。
可成年后呢?
九龙至尊只有一位,至高无上的龙椅也只有一个。
沈缙是先帝提拔上来的臣子,他忠的只会是帝王。
沈砚舟在踏进仕途那天,和父亲走的就是一条路。
“儿子会派人看守梧桐院,不会再让她和王爷见面。”
沈缙深目看他:“你受得住相府之内,那相府之外呢?”
“济川,你还是没明白。”
沈砚舟心头骇然,他语气急切:“父亲,您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