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书瑶站在画廊中央，指尖轻轻划过香槟杯细长的杯脚。展厅里人声浮动，衣香鬓影，今晚的当代艺术展开幕式堪称完美。作为策展人，她理应感到满足。
"颜总监，这幅《光之囚徒》已经有三家机构询价了。"助理苏瑜凑到她耳边小声报告，声音里掩不住的兴奋。
颜书瑶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幅被射灯笼罩的大型油画。画中男子侧脸线条分明，眼神忧郁地望向远方。她的呼吸突然一滞，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酒杯。
太像了。那眉骨的弧度，那微微下垂的眼角，甚至连左耳上若隐若现的耳钉都...
"颜总监？您没事吧？"苏瑜担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没事。"颜书瑶迅速调整表情，抿了一口香槟，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告诉买家我们下周再谈价格，先让热度发酵。"
她转身走向下一批等待寒暄的客人，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沉稳的节奏。三年来，她早已学会将那些突如其来的刺痛掩藏在完美的职业微笑之下。
酒会持续到晚上十点。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颜书瑶长舒一口气，松开发髻，让长发披散在肩头。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检查一遍展品状况。"她对收拾现场的团队说。
人群散去后，画廊突然安静下来。颜书瑶独自站在《光之囚徒》前，画中人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时光看着她。她伸手想触碰画布，又在即将接触的瞬间收回手指。
"灯光还需要微调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颜书瑶猛地转身。展馆角落的梯子上，一个穿着黑色工装裤的男人正在调整射灯角度。他背对着她，后颈处露出一截麦色皮肤。
"你是？"
"周景阳，负责这次展览的灯光调试。"男人从梯子上利落地下来，转身面对她。
颜书瑶的酒杯从指间滑落，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那张脸——那分明是林嘉辰的脸。不，不完全相同。这个男人比嘉辰要高一些，肩膀更宽，眼神中没有嘉辰那种与生俱来的艺术家忧郁，反而透着一种朴实的专注。但侧脸的轮廓，嘴唇的形状，甚至额前那缕不听话的头发，都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永远离开她的人。
"您没事吧？"周景阳快步走过来，蹲下身收拾玻璃碎片，"小心别踩到。"
"别动！"颜书瑶的声音异常尖锐，"让保洁来处理就好。"
周景阳停下动作，疑惑地抬头看她。这个角度下，灯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和林嘉辰在巴黎那个雨夜站在路灯下的样子如出一辙。
颜书瑶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
"您脸色很差，要不要坐下休息？"周景阳站起身，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眼中是真切的关心。
"没关系，只是...有点累了。"颜书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
"是的，我平时主要在剧院工作，这次是朋友介绍来帮忙的。"
颜书瑶点点头，目光却无法从他脸上移开。太不可思议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她突然产生一种荒谬的想法——是不是嘉辰在和她开玩笑？是不是他其实没有死？
"颜...总监？"周景阳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叫我书瑶就好。"她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是说...私下场合不必这么正式。"
周景阳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好的，书瑶。"
那个笑容让颜书瑶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不是他。嘉辰的笑容总是带着一丝忧郁，而眼前这个人的笑容阳光而坦诚。
"我们下个月有个装置艺术展，"她听见自己说，"需要专业的灯光设计。你有兴趣参与吗？"
周景阳略显惊讶，随即点头："当然，很荣幸。"
颜书瑶从包里取出名片递给他："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明天有空来我办公室详谈吗？"
"没问题。"周景阳接过名片，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指，那一瞬间的触感让颜书瑶几乎落荒而逃。
走出画廊时，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颜书瑶颤抖着掏出手机，翻出加密相册中那张她看了无数次的照片——林嘉辰站在威尼斯运河边，侧脸沐浴在晨光中。
她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如果...如果她能让那个叫周景阳的男人站在同样的光线下，穿着同样的衣服，用同样的角度微笑...哪怕只有一瞬间，是不是就能让时间倒流？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苍白的脸。颜书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那种想要再次看到那张脸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理性。三年来，她第一次感到那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似乎有了一丝被暂时缓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