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的时候，服务员找上虞峥嵘：“经理说可以卖，就是会比较贵，因为我们是空运过来，费了很多精力养的。”
虞峥嵘家里有点小钱，总是少爷做派：“行，刷卡吧。”
他踢踢顾嵬，不需要多说，顾嵬就伸手去搬花。
顾嵬没有要刷卡替虞峥嵘付钱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虞峥嵘就算现在接受了，之后也会回礼给他。
他喜欢收虞峥嵘的礼物，但很讨厌被虞峥嵘回礼。
因为他会感觉到虞峥嵘在把他往外面推，就…只是朋友，仅此而已，不会再有别的更亲近的关系。
说句实在话，如果是非常要好的关系，都不会想着要回礼。
——这是顾嵬的想法。
尤其他知道虞峥嵘回礼其实正是因为珍惜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会接受他的礼物并回礼，可顾嵬不喜欢这样。
弄得好像，虞峥嵘不回礼，他就不和他天下第一好了一样。
虞峥嵘没有了解过他的心。
……这更伤人了。
虞峥嵘和顾嵬住一个小区，顾嵬是租房，他家虽在京，但离他工作的地方有点距离，为了通勤时间短，只能选择租房。
刚好虞峥嵘因为父母目前不在京发展，去了沪，虞峥嵘是自己住在家里，顾嵬就租了他家小区。
虞峥嵘没提让顾嵬租他家和他一块儿住算了，顾嵬也就没提。
虞峥嵘是本来就不喜欢和人一起住，顾嵬则是他怕他提了，虞峥嵘会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
本来虞峥嵘身边就有很多同性恋朋友了。
顾嵬在虞峥嵘身边一直都是如履薄冰，生怕哪天虞峥嵘突然开悟。
他都可以猜到，如果哪天虞峥嵘发现了他的心思，他一定会被虞峥嵘斩杀。
这么多年，顾嵬最庆幸的事情就是他没看见过虞峥嵘喜欢谁，也没见过他和谁谈恋爱，但最不幸的也是这一点，因为他亲耳听过虞峥嵘否决一切人类。
那还是他们高中时的事了。
虞峥嵘和顾嵬小学时就认识，彼此很清楚对方有多受欢迎，常年被挂在学校表白墙不说，还总是会被人喊到走廊或者别的地方表白，更经常收到礼物，尤其是早中餐。
他俩还因为这个不得不跟老师打商量把抽屉锁起来，免得吃个饭回来抽屉里一堆面包饼干蛋糕牛奶……
然而这办法也是治本不治标，只能说好点了，但还是会经常一回来就收获桌子上面多了自己没买过的东西。
尤其是虞峥嵘。
和顾嵬偏凶和野性，给人一种充满压迫的攻击感不同，虞峥嵘是漂亮且张扬的，是惊心动魄且让人难忘的。
加上虞峥嵘的性格，只要接近他的人大方一点，就会发现他的性格其实是最好相处的。
所以在年少尚不知事的时候，对虞峥嵘怦然心动的人一抓一大把。顾嵬还笑他们是凡夫俗子，过不了虞峥嵘这美人关，被虞峥嵘暴打了一顿。
那个时候是高一，顾嵬还没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凡夫俗子中的一员，他在看着虞峥嵘被人喊出去后，没聊几句就回来，回来的时候还特别头疼时，就猜到是什么事。
毕竟对方还特别说了让他别跟着。
顾嵬就碰碰虞峥嵘的手臂：“我听说那可是校花，你就没感觉？”
虞峥嵘：“……初中校花跟你表白你怎么没感觉？”
顾嵬摆手：“初中太小了，现在高中了，我们不一样了，我们是半个大人了！古代人都是这个时候结婚呢，谈个恋爱也可以啊！”
虞峥嵘对他这套说辞翻了个白眼：“没兴趣。”
他翻出练习册写了两行作文后发现笔没墨了，就把笔往顾嵬手臂上一砸：“我是无性恋。”
顾嵬把他没墨的笔塞到自己笔盒里，找了支0.3的新笔给虞峥嵘：“啊？那是啥。”
“就是没有性取向。”
虞峥嵘懒散道：“我修无情道，不恋爱。情情爱爱只会影响我的生活。”
别人是学习或工作，他是直接会影响生活。
顾嵬不信：“你就是没遇到喜欢的。”
虞峥嵘那会儿还是个非要跟他辩个高下的性格：“无性恋就是无性恋，我不会喜欢任何类型…你看，我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以后准备找个什么样的，你能回答吧？”
顾嵬非常严肃：“我要找个长得比我好看的。”
虞峥嵘一边说“是个人都比你长得好看”，一边又道：“是吧，我没有喜欢的类型，我什么都不喜欢。”
那会儿顾嵬难以理解他在说什么，只是后来时间长了，他就意识到虞峥嵘是真的不会喜欢任何人。
他的目光，从来没有再任何人身上多做停留，也从来没有跟他夸过谁一句“TA长得挺好看的”。
顾嵬在年少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虞峥嵘的时候，都还喜欢过纸片人呢！
虞峥嵘是纸片人都不喜欢。
他只喜欢画画。
.
顾嵬帮虞峥嵘把花搬进家，进门的时候习惯性说了句：“打扰了。”
顾嵬也有小半个月没来过他家了，虞峥嵘就有小半个月没听过这话了，乍一听，他有点想笑。
顾嵬可中二了，少年时最喜欢看动漫，所以有很多口癖。
而且顾嵬自己看就算了，还非要拉着他一起看。遇到喜欢的动漫，就会缠着他去看，想跟他讨论。
要是虞峥嵘没看，顾嵬还要瞪着他问他：“你怎么这样！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虞峥嵘觉得他幼稚死了，不过还是会被他烦得去看一看，用虞峥嵘来说，这是爸爸对儿子的爱。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慈父呢。
虞峥嵘回想起以前的事，还是觉得读书生涯最闲适。
尤其是顾嵬偷摸着跑到他家说是来学习，其实是来看动漫的日子。
小升初后因为课业一下子重了很多，顾嵬成绩一开始有点起伏，他父母就觉得是顾嵬打游戏看动漫耽误了学习，在家严禁他碰电脑。顾嵬要是需要电脑学习，他们都要安排人盯着。
弄得顾嵬想追番，就只能往他家跑。
虞峥嵘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在大人眼里也不像顾嵬那么混小子，于是顾嵬的父母就相信了顾嵬是真的来找虞峥嵘学习，由着顾嵬跑了。
但顾嵬父母至今都不知道，顾嵬在虞峥嵘卧室看了多少动漫，还非要虞峥嵘别画画了，和他一起看。
不仅不是出来学习的，还耽误人家孩子学习。
顾嵬把花摆在虞峥嵘指定的地方，回头就见虞峥嵘坐在柔软的摇椅里抱胸看着他笑。
笑容不是什么好讯号，顾嵬警惕地竖起耳朵：“你在憋什么坏？”
虞峥嵘轻哂：“我只是在想你这狗脾气，也就爹能忍你。”
顾嵬：“……不是我又干什么了！我都快成你家佣人了你还要说我狗脾气！”
虞峥嵘没说他想到他们以前的事，因为说了，顾嵬肯定就要冲上来开始和他一起回忆过去，絮絮叨叨的，吵。
所以他只笑，然后示意顾嵬：“冰箱里有你喜欢吃的冰淇淋桶。”
顾嵬眼睛亮了一下，轻车熟路地去开冰箱，很高兴：“你特意买给我的呀？”
虞峥嵘随手抄出身后枕头精准无误地砸向某人狗头：“能别那么自恋吗？好恶心。”
他无语：“就开在我前公司楼下，我顺路买的。”
顾嵬：“可是他家很难排队啊。”
虞峥嵘：“下班时间当然难排，我是离职时顺便买的，那会儿没人。”
顾嵬其实猜到了，但是对于虞峥嵘来说，会顺路买个冰淇凌桶给谁，就是地位不太一样了。
他轻快地打开盖子，不存在的尾巴摇得要上天，也笑眯眯地弯下腰，勺了第一口牛奶味的冰淇淋给虞峥嵘：“庆祝你离职！也庆祝我不久的将来的离职！自由！！！”
虞峥嵘无语白眼：“多大人了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但他还是主动吃下了这口，被冰得微微眯眼，又舒适地躺倒：“这天气果然就是要吃冰的。”
顾嵬的视线扫过虞峥嵘的唇，喉结微滚，就着虞峥嵘吃过的勺子舀了口冰淇淋，干渴地放到自己嘴里，接着吃东西的动作含糊应声：“嗯。”
很甜的冰淇淋。
顾嵬想。
好像比之前都要甜。
“看电影吗？”
顾嵬舍不得这么早离开属于虞峥嵘的地盘：“我俩好久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了。”
“好啊。”虞峥嵘刚好有想看的，“我买到了之前很想看的那部老电影的DVD，吃完冰淇淋去我房间呗。”
他房间是半个音影室，他和顾嵬看电影都是在他房间看，或者去电影院看院线。
顾嵬把冰淇淋盖上：“晚上不吃这么多。”
他打开虞峥嵘的冰箱，注意到虞峥嵘囤了几包速冻，眸色微动：“…我先去洗澡。”
他俩都是在床上看电影，虞峥嵘有洁癖，所以顾嵬也得洗个澡换身衣服才能上床。
顾嵬反正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偶尔会留宿他家，刚在这边工作因为要通勤两小时，所以为了简短通勤时间也是在虞峥嵘家里住了小半个月，最后他主动找房子搬出去。
因此顾嵬在虞峥嵘家里留了衣服，而且就放在虞峥嵘的衣柜里。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包括虞峥嵘和虞峥嵘的父母。
在他们看来，虞峥嵘和顾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顾嵬就算是需要住在他们家也没关系，虞峥嵘还能多个伙伴热闹热闹。
顾嵬不知道的是，他后面找到房子搬出去时，虞峥嵘的父母打电话跟虞峥嵘聊天有问到顾嵬呢。
虞峥嵘说搬出去了，虞峥嵘的妈妈就诧异道：“怎么搬出去了？小猫，是不是你赶人家了？你跟顾嵬说话也客气点。”
“……我俩相处就是这样。”
虞峥嵘不悦：“他就是在你们面前是好孩子。再说了是他自己要找房子搬出去的，我也没有跟他说什么，他觉得不好意思长住吧。”
“你们都多少年朋友了？”
虞峥嵘的父亲说：“怎么还会不好意思？”
“我怎么知道他？”虞峥嵘随意道，“不过我是觉得他变成大人了。”
因为变成大人了，所以开始有一点距离感了。
这也很正常。虞峥嵘并不介意，反正目前看顾嵬的态度，还是和他天下第一好，那就行了。
人总会长大嘛。
——要是顾嵬知道，他肯定要后悔死。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错亿。
两人在两个淋浴间洗过澡，虞峥嵘不洗头，稍微快一点。
顾嵬洗过后就开洗衣机洗衣服，丢衣服进去的时候，他看见里面还有虞峥嵘的衣服，无声地呼出口气。
每一次和虞峥嵘在一起，尤其是在虞峥嵘家里，那种虞峥嵘只把他当兄弟的感觉就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和关系。
会让他不敢动作。生怕自己不小心就往前一步，然后因此从悬崖坠落，他和虞峥嵘之间就再无挽回的可能。
顾嵬沉默地打开洗衣机，转身去把头发吹了个半干。
都不需要问虞峥嵘吹风机在哪，他知道。就算虞峥嵘换了位置，他也可以大胆在他家翻找。
顾嵬进卧室时，虞峥嵘已经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从高二分班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开始，顾嵬就总是在受到这样的挑战，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他竟然已经开始能够很冷静地面对。不再会露馅，而是很从容地坐在虞峥嵘身边，和他一起躺在床上。
最多就是抑制不住心跳，不过也没关系，虞峥嵘又不会滚到他的怀里来。
虞峥嵘不知道他的不清白，也不会知道他的心跳会为他加速到什么程度。
肩抵着肩的距离，就足以让心里有鬼的人屏住呼吸、绷紧肌肉。
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控制自己的思绪。
但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虞峥嵘换了新的睡衣。
因为开着空调，所以长袖长裤的，但漆黑的绸面有点反光，也将他衬托得更瘦、更白。
他好像落入人间的精灵。
顾嵬无声地呼出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他动静还是大了点，虞峥嵘瞥他一眼：“你怎么那么紧张？”
顾嵬登时汗流浃背了：“没有。”
“那你松什么气？”
“……我这是躺下来了放松好吗。”
顾嵬脑子转得很快：“你都不知道这几天那空降的主管多折腾人，他看不惯我，烦得很。”
虞峥嵘随意道：“看不惯你的人很多，我也看不惯你。”
顾嵬：“……”
虞峥嵘又说：“不过他看不惯你多半是因为你能力强，你们组的人都听你的，他认为你影响到了他的官威。是吧？”
顾嵬点头，和虞峥嵘认识这么多年，他最擅长的事就是和他做兄弟，所以他的口吻不会让虞峥嵘起疑。
顾嵬自恋叹气：“哎，没办法，谁让哥那么有魅力。你看寻常人哪能像我这样，刚毕业半年就当上项目组组长？”
虞峥嵘：“……”
他白了顾嵬一眼。
顾嵬又说：“所以你看不惯我也是觉得我太优秀，挡着你的光芒了吗？”
虞峥嵘：“你听过一句话没有？人越没有什么，就越会强调什么。”
顾嵬：“。”
虞峥嵘总结：“所以自卑的顾嵬同学，你爹我不会嫌弃你是个废物，不用打肿脸冲胖子。”
顾嵬气结，抬手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将人锁喉在怀里，狠狠揉了虞峥嵘的脑袋一把，咬牙切齿：“我还得谢谢你是吧。”
虞峥嵘笑起来，顾嵬每次都会注意力度，所以他不疼：“不用谢，这是一个慈父该做的。”
顾嵬快要被他气死了。
但到底他也只能装模作样地勒一下虞峥嵘，然后松手。
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办呢？
虞小猫是他捧在心尖，护了这么多年的人。
只要他们还是彼此最好的兄弟，在对方那还有唯一的位置，他就没有办法对他做任何事。
两人闹完，就继续看电影。
黑白的老电影，还是一部文艺片。
其实顾嵬不太看得懂，不过他每次都会打起精神去看。
只是这一次，他没想到睡着的是素来对这些颇有兴趣的虞峥嵘。
电影看到三分之一不到，虞峥嵘就直接偏头，歪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顾嵬瞬间将全身的肌肉绷起，像是进入了狩猎模式蓄势待发的野兽。
在意识到虞峥嵘睡着了后，才一点点松懈下来。
顾嵬低头，想起路上虞峥嵘抱怨的一两句游戏公司事好多，昨晚熬夜做的交接……
顾嵬动动手，很小心地将自己的掌心覆盖在了虞峥嵘的脸上。
好瘦。他一巴掌就可以盖住。
顾嵬关了投影仪，搂着虞峥嵘，慢慢地滑进被子里。
反正，他们是兄弟。
兄弟睡一张床怎么了。
他又不是第一次和虞峥嵘睡一张床，他俩少时还挤过一个睡袋呢。
这算什么。
他在意或回避，反而会弄得好像有什么一样……
顾嵬强行说服自己不干净的心，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的小猫闭上眼睛。
啧啧啧（摇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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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