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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一 章 我等到了夏季末

作者:荔啵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惭月,去,借点钱,给老子买瓶白酒回来“醉醺醺的推嚷着惭月出门的正是她的养父,顶着潦草的胡茬和啤酒肚。


    “爸,这么晚了,我去哪儿借钱啊”惭月无措的被推在门外。


    “老子不管,养你这么大,借点钱要死啊,今儿个要是白酒带不回来就给老子滚”关门声震耳欲聋。


    街坊邻居也习以为常,都不敢出声,否则这一家子该掀了人家屋顶说多管闲事了。


    余惭月心里明白,这分明就是找借口将她赶出来罢了,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往村外走,还好是夏季末,算不上秋季的寒冷和冬季的刺骨。


    她往哪儿走呢?自己也没谱,就这样漫无目的往小镇上走着,她知道,镇上至少有灯火,不似村里寂静幽黑的可怕。


    她小时候常爱往镇上跑去玩,因为那里有个摆摊卖糖的和善老奶奶,可稀罕惭月了,惭月举起小手给老奶奶捶背,搬板凳,勤快得很,一天下来她能吃到老奶奶特制的各种口味的糖,渐渐的这个地方可以暂时成为她的落脚地。


    长大了,她不再贪恋糖果,她想念那位胜似亲人的老奶奶。


    起初只是一滴雨滴打在她肩上,她往前走一步,雨便愈来愈大,她加快了脚步,往屋檐下跑,尽管对她来说跑的很快了,但还是淋湿了不少,但她并没有丧气,她抬头望向还未熄灭的灯光,雷雨声交织着,她的内心却很平静舒坦,她就当这场雨是为她而下的,镇上的居民早早熄灯,她熟练对着这场雨开始了一场深度的交谈:“今天是我被赶出家的第一百九十九次,那么这最后一次的选择权我要自己握在手上。”


    “她久违的胜券在握的笑着,她如愿考上了晋云市最有名且最难考的致藤高中,但高昂的学费使养父这一家子更讨厌她了。


    可惭月并不担心养父是否支付的起,因为她从小便跑腿帮镇上的人做事赚着杂钱,好心的居民总是偷偷给这个勤奋孤独的孩子多塞了些,还好从小养父对她几乎不管不问,她又早熟,想要逃离这里是她所追求的,所以她早就攒够了学费,镇上的居民知道她养父的德行,大家也默契的守口如瓶,渐渐的这个小镇的一切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她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这一点她很清楚。


    这夏季末的雨,从烦闷到潮湿,也该迎来只属于她的那份清冽的甘露。


    好在安阿姨家的小卖部外未有收起的大竹椅,她可以凑合一晚。


    天刚朦朦亮,她便起身往村子里的方向走,沿着蜿蜒泥泞的小路,抄小道偷偷溜进家中,可这次她误判了,唯一能够翻进屋内的窗口被一张张木板钉的严丝合缝,这恐怕是那处处针对她的弟弟干的好事,她翻窗这事没人知道,直到有一天被那玩世不恭的弟弟余强看见,所以只能是他干的。


    没办法,只得看看前门是否开着,绕过侧房,眼前的一幕使她愣在门外,散乱的衣物和书籍,被无情丢弃在门外。她只好摆头苦涩的哼笑,蹲下身子去拾起,身后的门咯吱声传来:“哟,我说这大清早的收垃圾的来得挺勤快啊,收完赶紧滚,丧气的东西。”


    她终于转过身,恶狠狠的瞪着他,这是恨,咆哮着亦是无声的。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路边受伤的小喜鹊,她小心抱回家,本来想救活它的,可是它还是没能挺过去,死在了她手上,她伤心自责着,不知道余强怎么发现的,就处处乱传,说是她丧气,害死了喜鹊。


    此后,无论是小鸟还是小狗,在她手上好像都活不过一星期,直到有一天无意间听见,余强和村里的几个狐朋狗友谈论起这件事,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余强干的。


    余强懒洋洋的靠在门前,嘴里还吊着根狗尾巴草:“欸,要我说你就识趣点儿,别读什么书了,我看隔壁老王家的儿子傻呵呵的,和你还挺般配的,要不我去说个媒,彩礼分我一半就行。”


    她压抑着怒火,缓缓怼道:“我瞧着你和李阿姨家那块田里的癞蛤蟆挺般配的,要不我去给你说说媒,彩礼我一分不要,倒贴一百块,结不结一句话。”


    余强恼羞成怒,他拖着肥壮的身子,往她跟前走去,锁住她的喉咙推撞在了墙角:"余惭月,你别不知好歹,你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现在还要去读什么破高中,你真是个丧气的东西,钱都被你败没了。"


    她满是震惊,呆立了几秒,眼前闪过许多,迅速回过神后,她狠狠拽住余强的头发,提高了嗓门:“我警告你,余强,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一把火烧了你家,让你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无家败家,你家分明是你爸败的,丧门的事也是你做的,我吃的是百家饭,穿的也算是百家衣,无非东西放你家,现在被扔出来了,正好,去把你爸叫醒我有话要讲。”


    余强也就是个纸老虎,头次见到这样惭月,他也是慌了一批,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子里,她不慌不忙的整理好衣物,装进行李箱,她拖来椅子,端坐在沙发正前方,茶几上杂乱的酒瓶,和那瘫睡在沙发上的醉父。


    余强畏手畏脚的轻推着余父:“爸,爸,快醒醒,快醒醒,余惭月要造反。”


    余父突然惊坐起来:“什么!看我不打死她,这丧门玩意儿,老子白酒还没带回来......”说完便又倒在沙发上支支吾吾的。


    她起身往厕所走去,不一会儿便端来一盆水,她站在余父跟前,静静的看着,余强不明所以用手挡着:“你要干嘛?”


    “你最好闪开,否则也有你的一份”她一盆子下去,可把一旁的余强吓傻了。


    余父也终于清醒了些,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活腻了,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他抡起一旁的酒瓶就要往惭月身上砸,她一把夺过酒瓶,丝毫不惧道:“余广志,你今天要是敢朝我动手,我就把五年前的事儿说出去。”


    余广志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故作镇定:“你敢!”


    她放下手中的酒瓶,绕过茶几,泰然的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余强:“你最好让你儿子出去,否则接下来的谈话,可能会使你一无所有。”


    余广志摆手示意余强出去,余强不情不愿:“爸,你怎么能撵我出去呢。”


    “啧,我被你们赶出去过一百多次,就让你出去一下,都委屈了?”她无奈哼笑道。


    余广志站起来,将余强推了出去:“让你出去就出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昏暗的屋内只剩两个人对立的坐着,就连光线都少的可怜。


    余广志拿起仅剩几口的白酒瓶,细细品尝:“看不出来,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知道的还挺多...”


    她委婉笑道:“就你这做派,很难不知道啊,是吗?养父。”


    “你要说什么?”


    “很简单,我要去读书了”


    “我没钱,你是知道的”


    “不要你的钱”


    余广志藏不住的疑惑:“不要钱,怎么读?听余强那小子说你考上的还是贵校。”


    “这个你别管,五年前余强的母亲怎么去世的,我可记得一清二楚。”


    余广志手上的酒杯悬在了半空中:“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掐住了拼命呐喊的喉咙,这分明是家暴致人死亡,是要吃牢饭的,您觉得您睡得安稳吗?这几年拿酒麻痹自己,你觉得有用吗?我劝你最好安顿好你儿子,去自首。”


    余广志咽了咽口水,威胁的语气:“你不说,没人会知道,这件事最好给老子烂在肚子里。”


    惭月此刻不像个少女,更像是个成年的大人:“怎么,又想掐死我?对了,你不是试过吗?你掐晕我的那几次都没能死成,让你失望了,你今天最好安分点,我考的那所学校有个福利,考进排名前十的,会派专车接学生去往学校,而在今天下午三点会准时到,要是我人没了,你猜他们会动用什么人脉找失踪的学生呢?”


    余广志没了之前的强硬:“不可能,人埋都埋了,没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你是不是忘了死人会说话?法医总听说过吧,来个医生查尸,还不简单?去自首还是被举报,你选一个吧。”


    余广志低垂着头许久许久,惭月不知道他是否在懊悔犯下的罪孽,就坐在那儿静静的等着。


    一小时过去了,余广志点了支烟,长吐着烟丝:“等我抽完这支烟,我就自首。”


    惭月起身倒了杯白水,一饮而尽:“话说,这还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在这个家喝的干净完整的水。”


    最终她还是打算说出来:“你要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就送余强去镇上的寄宿学校吧,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时间到了,她抬头看向了屋顶缝隙里透出的光亮。


    沉默着,戴上黑色鸭舌帽和耳机,拉着行李箱,留下了谁也没有琢磨透过的背影。


    最终,余广志自首,余强被送进寄宿学校,其实,惭月走前,给余强所在的寄宿学校交了五千块,这是她攒了小半年的费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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