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二楼。
镰刀猛砍,天花板被震得狂颤,无数飞蛾砸落在地,纷纷扬扬雪落一般,摔出呛人的鳞粉团。
招财猫浑身嘎吱作响,瓷白的身体扭曲旋转,粗壮白筋暴起,脖子断面处,硬生生凑出一个空壳蛾脑袋,蛾子翕动正在里外乱窜,狰狞到了极致。
它脚下无规律地左右移动,碾碎了无数飞蛾的尸体,似乎是在适应新的脑子。
招财猫胡乱舞刀,铛一声!
镰刀被重重砸到墙上,无数蛾子被凌空拍死,死尸团在墙面上,糅成了一堆恶心的白浆。
砰!
砰!
几枚试探的子弹自屋内-射出。
子弹接连被镰刀精准拦下,白央护着身后一团乱麻的电视,在狭小屋内不断辗转。
镰刀横扫而过,刀刀致命,冲的是白央的脑袋。
只要慢了一秒,就会瞬间人头落地。
屋内俨然变成了狩猎场,而比这更难对付的是,一旦白央有奔向门口的动作,不论多么细微小心,整间屋子就会被瞬间置换,让白央产生强烈的深陷错觉。
这不是单纯的空间置换,在快速错乱的颠倒中,会使人产生一种狂乱的焦急感,一种“必须赶快出去”的想法会替代一切理性思考,渐渐充斥整个大脑。
越是这样想,就越意味着陷入了背后之人的阴谋。
余光中,只剩一个晃晃悠悠的招财猫,“如果说空间置换是招财猫的能力,那么对方没有理由在屋内分不清方向而乱转。”
“除非,这根本就不是招财猫的能力,而是另有他人。”白央一点一点推测着,“空间置换能力的主人不想现身,一直躲在暗处,如果对方能做到气息全部隐藏,那么一定比她们一行人还要来的更早。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非常熟悉整座旅馆的布局,包括感染物的能力与感染区的异常,明白哪些东西是活的,哪些东西能构成障碍,而且还知道如何利用招财猫来将白央困死在这里。”
“目的是什么呢?他们肯定知道,招财猫只是一时之计,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将自己困在这里,那么唯一的目的是否只能是?”
白央想了想,得出结论,“只能是奚渚。”
旅馆深处的未知地方还躲着一群人。
而且极大可能与悬车上那头智慧型感染物是一伙的。
这些人并没有放弃,而是选择隐匿行踪,继续追杀到这里。
而且他们非常清楚悬车上的同伴是怎么死的,这就意味着,这帮人绝不是独狼作战,而是一个有计划有谋略的智慧型感染物组织。
因此,到了旅馆之后,他们在得知奚渚和白央要前往旅馆之后,立刻转变了思路,抛弃直接硬碰硬对抗,而是选择利用错乱的电视影像将白央与奚渚故意分开,这样就做到了“分头”处理的情况。
如果这群人是一伙庞大的团队,那么她们二人所要单独面对的东西就绝没有那么简单。
敌人,是抱着完全杀死她们二人的心态潜藏在暗处的。
而理所当然的,白央认为她现在能猜到的情况也是这些人故意露出马脚,从而让她猜到的。
抛弃别的因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不想让白央这么快赶到奚渚身边。
自爆身份,是为了牵制。
所以,当务之急并非是要铲除一切强行突破,而是要用尽手段将这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引出来。
身份明确,目的明确,手段未知,理由未知。白央考虑过很多,比如对方为什么会盯上奚渚?又比如为什么只在感染区内动手?
悬车上的战斗,现在完全可以看作是一个开胃小菜,目的是为了让二人放松警惕,认为接下来不会再有敌人出现。
所以与之对应的,旅馆才是那盘真正的大菜。
白央绷紧了神经,盯着门口,气喘吁吁。
即使房门距离她仅有三步之遥,她现在也无法出去。
不远处,招财猫僵在原地,它已经有了充足的时间用来适应新的脑袋,模糊的眼鼻嘴形状慢慢出现,看起来仍然过分奇怪,一团团蛾子拼命振翅,形成一串控制线似的东西,钻到了招财猫体内。
立刻,身材硕大的招财猫宛如提线木偶,被轻巧地控制起来,整个身体自僵硬的瓷白质地开始缓慢融化,粘稠的白瓷开始一层层脱落,无数蛾子被浆体带下来,松松垮垮挂在招财猫身上,无数白浆拖泥带水,混杂着扑棱的蛾子蔓延到了白央脚下,脚尖挪动,呲啦一声,一面轻薄的浆皮被登时扯了下来。
大厦倒塌一般,整个招财猫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一点点被剥开,露出的缝隙中,蛾子牟足了劲儿往里钻!
一个瞬间,招财猫就被蚕食殆尽。
孵化。
无数飞蛾在孵化。
它们无孔不入,霸道地侵占着每一处缝隙,翅膀所能紧贴的表面都是栖息地,虫尾能够栖停的旮旯角都是产卵处。
不论是天花板,还是墙体表面,抑或是被拍碎的白浆处,在空荡荡的旅馆中,白央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唯一可以清楚听到的就是这些飞蛾翅膀的扇动声音。
孵化的节奏在不断加快,快到仅仅只是接触空气的瞬间,无数幼虫就会破茧而出,只需一个眨眼的节奏,无数翅膀自半空闪现,密密麻麻,朝着白央袭来。
轰!
子弹出鞘,飞蛾直接被灼烧溶解。
“不仅是孵化速度,就连攻击性也变得更强了,难道是因为吃了招财猫所以变得有劲儿了。”
从基础战斗力来说,飞蛾除去外表瘆人外,并没有任何高超的本领,所以并不会对白央造成任何威胁。
但是,如果从别的角度来思考的话,这些飞蛾的攻击就看起来别有深意,它们每次的攻击都是朝着脑袋来的。
这些蛾子吃了招财猫还不够,还想要继续吃了白央。
究竟是为什么呢?蛾子的唯一目标似乎只是孵化,它们要孵化到何种程度才会停手?
沉闷的脚步声渐起,突然,被啃得不成模样的招财猫被无数飞蛾簇拥着朝门外跌跌撞撞走去。
白央身边的飞蛾渐渐消失,似乎是觉得吃掉白央太难,还不如在招财猫那里分一杯羹。
脚步声砰砰砰踏开,白央见状立刻跟在招财猫身后,如果能够趁此机会出去的话最好不过。
突然,她的袖子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白央立刻转身,她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东西,二话没说就搬起身后的电视扛在了肩上。
此刻,电视内的一条条血管淌在一侧,几根细小孱弱的小触-须抽出来缓慢地摩挲着白央的衣袖,似乎是在表示感谢。
白央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屋子没有发生任何置换,看来招财猫变成这样,对那些人来说也一定是始料未及的状况。
白央将电视放在了远处的角落,确保它待会儿不会被攻击到。
二楼楼道内,只剩下两抹身影,一前一后,纷散的飞蛾与氤氲的鳞粉中,招财猫庞大的身躯停在了一间奇怪的屋子外。
白央有些疑惑,刚才这屋子是这个样子吗?现在整个墙体外凸,看起来像是被撑爆了一样。
“招财猫”双手肌肉虬结,一个蛮力之下,整个房门被硬生生拧碎。
膨胀的房门被掀开,一股恶臭味道直冲白央鼻腔。
飞蛾带着招财猫庞大的身躯前倾摇摆,狭小的屋门被挤压变形,招财猫的身体卡在门外进不去,无数蛾子从白央身后席卷而来,冲向黑漆漆的房间,整个二楼被狂蛾卷过,已经没有了任何落脚之处,巨大的冲力将白央砸倒在地,她从没有见过如此惊悚的景象。
所有虫翅上下扑闪,脑袋翕动,虫尾左右摇摆,飞蛾扑火似得冲向那间已经快要撑得爆炸的房间。
此刻,屋子就像一个巨大的胃袋,半明半暗间,倾颓的墙体变成了暗红的肉-壁,伴随着极速膨胀,肉-壁正在缓慢沉重地呼吸,喷洒出浓重的粗气,无数蛾子主动向它冲去,摇头乞尾恳求屋子吃掉它们,招财猫的半个身体仍然卡在门外,此刻房门紧缩,就像一只小嘴一样不断吮吸。
空荡荡的屋子内,突然发出了阵阵野兽的怪叫,白央立刻站起身,“如果说这间屋子内所有的东西都是活物的话,那么不就意味着这间旅馆也是活着的。”
脚下开始奇怪变形,原本还笔直的楼道瞬间变成了扭曲的肉肠小道,整个二楼完全腾空,站在白央的位置朝下看,能够看到整个旅馆的地下已经被掏空了几十米深,只要一个身形不稳,就会立刻跌入深渊。
“出去!必须立刻出去!”白央现在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明白了为什么没有再次发生空间置换,一定是那些人知道接下来旅馆会发生什么,到时候无需动手,白央也会死在这里。
胃袋的酸臭越来越重,不知道这间屋子究竟是吃了多少东西,那些蛾子的作用就是将所有能吃的食物引到那间屋子里。
白央转身朝着还没有变成肉-壁的地面走去,此时她极为小心,因此脚下的路已经变成了窄窄的一条小道。
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站起来了,而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白央。
余光中,那只招财猫仅剩半截身体,它恢复了旅馆守卫的“神智”,在轰隆隆的脚步声中,朝着唯一的敌人白央冲过来,哐!
笨重的身体直接踩空,伴随着巨大的回音,招财猫仅剩的半个身子砸穿了地底,裂成了无数碎片。
一个个碎片立在地上,它们盯着白央的一举一动,不管她移动到哪里,它们都紧紧跟着,无数碎片攀爬在打滑的肉-壁之上,因为无法快速接近白央而恼羞成怒。
一切都乱了套。
白央朝脚下一瞥,立刻回神。
起码现在,她抽不出精力来对抗那些碎片,如果整间旅馆都是活着的状态的话,开枪就意味着未知风险会大大提高。
楼下完全腾空,出口早已经淹没在肉-壁中,想要赶快出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从天花板上砸开一个大洞。
白央环视一圈,电视不知道去哪儿了,“是察觉到不对预先逃走了吗?”
白央专注在手上的动作,她看了眼远处还保留着一丝原状的墙壁,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可以过去。”
她双腿用力,脚下猛地一蹬,翻身跃到了墙上的断口处,一手持枪,一手借助着腰部的力量向上攀登,肉-壁的变化速度非常快,几秒间,白央脚下的墙壁就已经变形,她只能不断加快手上攀岩的速度,肩膀以最大角度翻转,五指以最大力气挂在墙上。
轰!
屋顶被白央炸开一个大洞,墙壁上,白央的身体挂在上面,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就在她准备直接钻出去的时候,余光中,一个方块儿突然出现。
不远处,电视正躲在墙壁后。
它在抬头看向白央。
“它没走?”
白央攀登的动作迟疑了,而就在她犹豫的两秒间,她手边的整个墙体变成了滑-腻不堪的肉-壁,白央右手一滑,只能用双腿被迫倒挂在天花板的窟窿上。
轰!
她继续射穿一个大洞,让天花板没有任何愈合的可能。
“想活下去就拿那些血管缠在我身上。”白央对着电视大喊,这是它在以前绝不会想到的神奇场景,即使是机械狗,她也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因为没有生命的东西本就不值得过多的分散注意力。
可是,角落的电视,像个小孩一样,颤-抖地躲在肉-壁墙后,它听到了白央的呼喊,笨拙的身体滑倒在地,使劲儿折腾才奋力起身。
电视脑内的血管开始膨胀变形,呼地抽出,缠到了白央的腰上,“我会带你出去。”白央说。
空中,无数蛾子凑到白央身边,她的皮肤之下,已经被飞蛾啃食出了无数红血点。
白央朝空中猛地开枪,无数飞蛾被强大的枪声和热度所吓退。
电视紧紧缠绕在白央身上,她吊起上半身,率先将手边的电视推了上去,血管互相配合,一个收紧,将白央从马上就愈合的天花板洞孔中抽了出来。
哐啷!
二人被甩了出去,摔倒在不远处。
旅馆屋顶,没有白央想象中的浓雾,此片地界,硬生生被空出来一片干净的区域。
白央没有任何休息的想法,她立刻起身,环视周围,除了活着的屋子,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没有出现!
脚步轻柔,白央身后,立刻出现了一只微抬的枪口,距离十分近。
近到白央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存在。
“逃出来了?干的不错啊。”一个慵懒的声音缓缓响起,十分漫不经心。
白央余光中,一袭黑袍正在飞舞,在不断塌陷和蠕动的屋顶之上,白央屏住了呼吸,她的身后,是一头力量强大的人形感染物。
***
“没解决掉吗?为什么还会有人跑出来?”慵懒声再次响起。
“招财猫出了差错,一直置换空间好像让它迷失了方向,蛾子趁机蚕食了招财猫,将它喂给了屋子,计划失败。”白央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抹灰影,整个灰影没有形状,漂浮在半空,影子中渐渐幻化出另一个黑袍人,“屋子孵化的时间提前了,那些蛾子不安分的很。”
白央垂着脑袋,分析着这几个人的对话,“蛾子会孵化出活着的旅馆,而这些黑袍人虽然知道这其中的规律,但是却无法控制孵化的速度和时间。”
枪口依然抵在白央身上,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所有信息。
后面一个,前面一个,而且前面的黑袍人会听从后面的黑袍人的命令。
那么大概率,前面这一个黑袍人就是空间置换能力的主人,而对方利用招财猫想要在旅馆孵化之前就杀死白央。
电视躲在白央身后,细小的血管正在止不住的颤-抖,它非常害怕,只能一个劲儿地蜷缩住血管。
“这东西都多少年没有出来了,扔回去,它不该出现在这里。”后面的黑袍人看了眼电视,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灰影立刻闪现到电视身边,电视身体之下,登时出现了一个巨大三角形印记。
白央暗道不好,她手中的动作已经伸了出去,即使这样,白央也能趁机思考,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利益的得失,几乎就是凭借想要救它的本能,一把将电视拽到了另一侧。
整个三角形深陷出巨大的黑洞,如果掉下去的话,电视就会被瞬间置换回旅馆之内。
两个黑袍人不禁一顿,他们的动作瞬间安静下来,整个屋顶的气氛变得暗流涌动。
“你是杀死24号的另一个人。”黑袍人十分确定地推测道。
白央想起了对方口中所说的24号,就是悬车上突袭她和奚渚的那头智慧型感染物。
“你能出来,我很意外,可以说是完全没想到。”黑袍人在原地左右踱步,“这间屋子并不是普通的感染区,你肯定想到了,最奇怪的就是,为什么会一直找不到真正的感染物在哪里?你也一定想到了。按照你们的逻辑来思考,一个感染物必须紧邻它所具现出的感染区,但是这头却不一样,这是一个实验品,一个可以从感染区内剥离自身而逃窜出去的感染物,我相信,你一定见过她了,在那辆悬车之上,跟24号配合的可谓是天衣无缝。”
白央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好心的解释,但是,如果黑袍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头感染物在她和奚渚坐车开始就已经盯上了她们。
气息被掩藏,奚渚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而且还能泰然自若地继续接近她们。
唯一的人选,只能是那个老奶奶。
“锁定了吗?很聪明啊。但是那头东西也很聪明,在察觉到我们气息的一瞬间,就跑了,她未免将自己看的太过重要,一个普通的已经遭人遗忘的感染物,怎么会值得这么多人过来处理它呢?”
“你一定想到办法了,对吧。让这台活着的电视去接触奚渚,告诉她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确定它找得到奚渚吗?”黑袍人娓娓道来,似乎现在的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白央盯着对方,对方猜的没错,但是,到了这个地步,电视还能够逃出去吗?
旅馆已经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了,解决掉这些黑袍人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你觉得我会放它走吗?”黑袍人从白央身后提起电视,朝空中一抛,拳头紧握之下,整个电视被炸成了碎片。
无数血管散落在地,在白央脚边抽-搐着,她睁大了眼睛,“你说这么多想干什么?不单单只是想拆了一台电视吧。”
“没有废话,我很喜欢。”黑袍人松开拳头,她从无数血管中走到白央身边,“我当然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东西。”
白央身后,攥着电视仅剩的几根血管。
“你想问什么?”白央说。
“不如我们就简单地聊一聊三军,聊一聊猎人组,聊一聊你的小队,还有那些小队成员以及她们每个人的能力,你应该不会介意吧,白央队长。”黑袍人蹲在白央身前,语气冰冷。
白央冷下了脸,这些黑袍人,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了解浸-透到如此之深。
黑袍人见白央没有交谈的欲-望,也不着急,反而是召唤来了拥有空间置换能力的黑袍人,“看清她的脸,去接近奚渚。”
黑袍人点点头,白央立刻感受了到那股灰雾笼罩到她全身。
黑袍缓缓消散,一张与白央一模一样的脸瞬间出现,仿佛是照镜子一样,黑袍人立刻凑了过来,观察着白央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在持续抽搐和反复调整中,就连嘴角的弧度,都变得和白央一模一样。
“怎么样?像吧!”另一个‘白央’说。
蹲在地上的黑袍人歪过脑袋,“不像,还差点儿伤口。”她手起刀落,‘白央’身上伤口外露,立刻被雕琢成了身经百战的模样,“记住,你的目的是困住奚渚,将她拖得越久越好,还有,一定少说话,她非常聪明。”
“放心,镜面人绝不会暴露!”‘白央’兴致冲冲地说。
真正的白央坐在原地,“空间置换带出的另一个能力就是镜面复制,对方想要用自己的脸去接近还在外面的奚渚,如果奚渚没有认出来怎么办?因为在方才,那个假货几乎和她一模一样,那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完全的复刻。”
“很意外吗?”黑袍人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支着脸,掩藏在黑色帽兜之后的双眼紧紧盯着白央,“这下你有想交流的欲-望了吗?作为报酬,我现在不会杀你,如果你回答的不错,我或许也会回答你的问题。”
白央沉默不语,这身黑袍将对面之人遮挡得十分严密,即使距离如此之近,她也看不到袍内之人的任何模样。
而这种顶尖的遮挡技术,绝不会是下区存在的东西。
“你们是从上区来的?”白央缓缓开口,她现在只能寄托那些血管还活着,能够找到载体赶快找到奚渚,将这些东西传递给她。
而具体的办法,她相信电视一定会有。
“错误。”黑袍人伸出一根手指,“这样吧,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聊起。既然你不想透露你的同伴,那么我们就谈谈别的。白央队长,你为什么想救这台电视呢?你看到它,难不成是联想到了自身?那个被家暴的小时候的你......”
白央立刻绷紧了额角,她抬起头,目光透露出一股煞气。
而黑袍人浑身懒散,正在向白央示威。
***
零散的血管正在悄悄地逃窜溜走,无数碎块儿趁着无人注意,立刻顺着扭曲的旅馆外墙窜到了地面,它们像是有意识般,朝着一个方向猛地前进。
旅馆角落,枯黄的草垛子之下,无数台老旧型号的电视被扔在那里,仔细一看,唯一的细微区别处,大概只有新旧程度。
它们一个个躺在那里,棺材似的长眠。
血管从四处窜上去,随意找了一个可以活动的壳子。
电视重新活了过来,它从无数个一模一样的自己间猛地坐起身,余光中,黑压压一片,自这一切开始前,无数个它被旅馆孵化出来,无数个阶段的电视被扔在这里。
它远远望向旅馆方向,不管是无数个初来乍到的年轻的红荷,还是被迫局限在厨房的中年的红荷,都将被一个个重新孵化。
它认识那些黑袍人,很早以前,它就看过她们。
保存的影像记忆中,总有一个男人满脸痴狂地坐在一楼前台处,反复轻抚和擦拭招财猫,他的手上会带着明显的血迹,那些血迹被一层层涂抹到招财猫的脖子上,有如真正的爱人轻抚一般。
那是旅店的老板,是一个将钱视作一切的男人。
从这对年轻的情侣盘下这座旅馆开始,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没人会在意一台几乎和这间旧屋子融为一体的老物件,习惯了孤独的电视,往往会将情侣二人看作一张乏味的录像带。
女人大大咧咧但会慢慢变得沉默不语,直到一方厨房变成她藏身躲避的小天地。
男人胆小畏缩但会慢慢变得自大狂妄,好像端坐旅馆就可以将全世界踩在脚下。
它饶有兴致地观看着他们。
记忆中的影像被反复切换,旅馆开门不久后,几个陌生的电话频繁响起,随后便是浑身黑色,捂得严实,看不出任何身份与模样的黑袍人屡屡造访。
他们会径直进入,走到衰颓的老板面前,以时机错误而非能力不足将旅馆经营不善的问题悄悄掩盖,而以选错方向来告诫老板未来还有一笔大钱在等着他赚。
针管替代旅馆,成-瘾替代经营,旅店被迫关门,老板围追堵截,昔日的爱恋化作废纸,而红荷在一针针实验药剂下,变得不人不鬼。
招财猫也被冷落,甚至还摔碎了脑袋,老板漠视不管,只一心沉浸在下一针的到来。
他频繁地数着那笔巨款,当手中的钞票变得越来越少的时候,电视机灰暗的屏幕上,映出老板焦急的身影,他不断地反复地执拗地打着电话,恳求那些人继续送药!
送钱!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久,旅馆内该卖的东西全卖了,而电视因为型号老旧逃过了“远走垃圾堆”的一劫,也正因为这样,它可以一直观察他们。
直到后来,老板因为天降横财而频繁外出,因为钱,他变成了流浪区内数一数二的“小人物”,一堆流浪者凑在一起,口袋空空,却天天幻想做一本万利的发财大梦。
电视很奇怪,明明它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偏偏老板看不出来。
实验药剂所附赠的巨款被老板全部赔光,整间旅馆变卖之后的余钱也被他挥霍殆尽。
“你不是有钱吗?听说是你老婆给的钱,不是说支持你的事业,所以才不远万里来到这儿,盘下了这间旅馆。但是你也知道,旅馆这种东西早就赚不了钱了,想在流浪区里搞一把大的,就必须得豁出去!”
“你也知道,想要脱离流浪区而拥有进入10区主城的资格的话,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有个亲戚,最近拿到了途径,你知道,咱们要不是兄弟,我根本不可能给你介绍!”
“你别不信,这种机会普通人他求都求不来!上区的尾货啊!你知道多值钱吗!那些人造了扔,扔了造的,咱们就是捡破烂儿,也比守着那个工厂赚!”
“怎么?有兴趣了?尾货机械内脏啊!这东西,虽然路子野但可是真赚钱!下区有多少人生了病换不起器官的!这些东西被我们拿到了,稍微一改装,卖给黑医馆,一本万利!”
“这可是积德的活儿,我跟你说,你那个旅馆趁早关了吧,听兄弟我一句劝,这一把就看你赌不赌了!”
“想通了?我跟你说,这第一笔钱运货的钱就不是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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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目,从那些执勤军手里掏出东西来,必须打点的仔仔细细,明明白白,一个都不能漏了!”
“有数字了,我亲戚说了,第一趟货,五十万姆拉。”
“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你钱都给我了,我还能亏待你啊!这笔钱可是你救命的钱啊,苦了弟妹了,过几天货到了,我立马联系你!”
“喂!喂!买个信号好点儿的通讯仪啊!我这头风大,听不见啊!喂!”
“嘟嘟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嘟嘟嘟——
嘟——
电话挂断,蒙尘的前台桌面里只剩下老板一个人,他手里捏着仅剩的一个钢镚儿,浑浊的双眼瞧了一眼厨房,他面无表情地拨下另一个电话。
“喂,还能给我一笔钱吗?我妻子的身体,随你们实验,即使死了也没关系,反正她现在都已经不是人了,你们既然开始了,就得做到有始有终!把一滩怪物放在这里,我还怎么开店!”
电话那头许久地沉默开。
“喂!能听见吗!最开始给我药剂和针管的那个人呢,我要和他通话!”
“你想要多少钱?”
老板瘫倒在椅子上,听到“钱”字后,他瞬间呼出一口气,头顶的天花板已经生了许久的蛾子,死不了,赶不走,一直一直盘踞在这里,真的是!
太烦了!
“我要五十万。”
电话挂断,老板靠在椅背上,电视黑漆漆的方块屏幕中映出他的身影,他眼皮恹恹地垂着,木着一张脸,听着厨房内传来的窸窸窣窣声。
被吵得烦了,他就拿起手边的棍子来,掀开重重叠叠的帘子,莽到拥挤狭小的厨房内。
这里,因为某种东西的存在,只能够容纳一个人站立。
厨房水槽里的黄水溢了出来,菜板发了厚重的霉菌,一碗碗大米饭摞在旁边,飞蛾钻在里面啃食着,抹布胡乱堆叠,挂在墙上,揉在地上,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收拾过了。
地上扔着几十个空针筒,已经被完全使用。
影像模糊处,一个看不清形状的东西背对门口,躲在角落,高领上衣已经被撑到爆裂,而那东西的半张脸,已经变成了蛾子模样。
“红荷?”
“红荷。”奚渚确认道。
她松开抱着电视的双臂,影像中,那个老板在最后十分疑惑地喊了一声红荷的名字。
大概的情况奚渚已经全部了解,整间旅馆都是活着的,她没有想到她只是出来一会儿,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而且,还有这台电视带过来的最重要的情况,那些敌人竟然提前设局,将埋伏设在了旅馆内,企图在这里截杀奚渚,而白央现在正处于敌人的控制之下。
奚渚不禁疑惑,“那么论坛里的发帖人呢?是否和这些人有关系?”
丝柏凌曾经说过,论坛内的所有发帖者都是匿名用户,无法查出任何人的具体身份,如果敌人也藏匿于其中,想从论坛找到线索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浓雾中,之前凑在奚渚身边的假白央已经消失了行踪。
回忆着假白央的奇怪举动,再加上电视给出的情报,不难猜出感染物就是红荷。
而且红荷也是那群黑袍人选中的实验品。
如此一来,某些线索就可以被串联起来,从百年前HPP重工起家开始,它就在下区的很多秘密地点进行某种测试和实验,而随着实验成果的完成,那些不能搬迁和移动的实验地被全部废弃,由此,HPP重工转向了人工药剂实验。
开始寻找“完美”的实验者。
这种办法不仅隐蔽性高,而且还能长时间观测实验体处在正常情况下的各类数值,几乎是最为完美的办法。
选人标准大概也是从“流浪区”开始,那些被迫迁移的人们,他们需要钱,需要食物,需要一切,是最好最优秀的实验品。
奚渚摸了摸电视的脑袋,断裂的屏幕上立刻出现像素笑脸。
“带我去旅馆附近,我们去找白央。”奚渚说。
还差最后一些东西没有搞懂,那就是孵化。
按照电视上保存下来的影像来看,旅馆的每一次孵化都会生出过去的一切事物,不论是电视,还是红荷。
那么,如此多的电视被黑压压摆在草垛子之下。
而那么多的红荷究竟又去了哪里?
替她和白央带路的红荷就是中年阶段的她,那时候,她已经穿上了高领上衣,为了遮挡某些痕迹。
而那一对情侣大概率就是初来此地的红荷二人,这下就解释通为什么那对情侣也要前往旅馆,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盘下店面。
如此一来,几人中只剩下老奶奶的身份成谜,而且奚渚记得很清楚,从上悬车开始,对方就已经在车内坐着了。
老奶奶手上的毛线钩针,大概率也是某种预示。
如果说学校中的第一批实验者被称作失败的话,那么监狱那次显然也不能称为成功,如果红荷这批实验者可以脱离感染区而在外部环境中自由活动的话,显然,这项药剂实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那么是否意味着,感染物可以自由行走在人类之中,而不被任何高科技技术所发现。
HPP重工,黑袍人,实验者,感染物。
这些东西渐渐形成一个神秘的圆,这个圆内,奚渚不知为什么被视为了眼中钉,从而引得某些人对她赶尽杀绝,而在另一股力量背后,她却被好好的保护了下来,活到了现在,还加入了7组,从而走上了调查之路。
一切都很复杂,奚渚按下脑海里涌动的思绪,专注现在最首要的任务。
电视朝反方向转身,奚渚跟在她身后,心中的疑惑只增不减,“如果我是那些敌人,我会怎么办?”
奚渚边走边思考,“一定会假扮成白央,来接近自己。但是,刚才那个假白央又是谁呢?”
她回头望向浓雾远方,一个答案渐渐浮现在心头,“红荷,如果真的是你的话,你究竟想带我去哪里呢?”
***
一人一方块走了很久,奚渚发现她们两个只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不管是直行,还是拐弯,周围的景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即使是细微之处,也看不出任何区别。
浓雾没有消散的迹象,如果这也是某一个敌人的能力,那么这片雾一定不可能轻易将奚渚出去。
这片浓雾的开始时机是在几人进入旅馆之前,这也十分符合敌人的布局。
如果是奚渚的话,也一定会这么干,将能力隐藏融合在本就诡异的旅馆任务中,同时随着伪装成自然现象不断接近奚渚。
那些雾漩一定有很大的问题。
它们刚才是害怕奚渚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所以才会紧紧跟着她。
按照常理来说,旅馆周围全部都是稀稀拉拉的流浪棚子,那么理应还有其他住户存在。
但在这一片浓雾中,奚渚感受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红荷假扮的白央将奚渚引到了浓雾中,难道是为了告诉她浓雾之中才有路?
电视移动着笨拙的身体,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明明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但是现在却好似鬼打墙一样,一直在绕着某处不断兜圈子。
奚渚掏出匕首,在距离她最近的一个木桩上刻了一个十字。
迷失在浓雾中,也就等于迷失在感染区中。
浓雾粗粝的味道掩盖了其他一切味道,同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奚渚的脑内感知系统明显弱化了很多。
大概率是因为在对付悬车上的感染物时消耗过多,她只能竭尽全力缓解平复大脑的一切波动。
前进方向已经被全部打乱,整片土地正以某种规律变化瞬间变化着。
但是,奚渚和电视并没有停下脚步,她们依旧在迷雾中反复转圈。
“一定有什么线索被忽略了。”奚渚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木桩,木桩上,刻着新鲜的十字。
由此一来,第一个规律被奚渚在反复兜圈中推断出来。
“不是她在移动,而是整个迷雾在她周围置换。”
每经过一处木桩,奚渚总会停下来重新抚摸一遍。
在几十次重复地抚摸后,奚渚的手搭在木头上,她的眼睛突然亮了。
她反手握起匕首,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向前走。
果然,下一个木桩,近在眼前。
奚渚默默站过去,依照习惯摸了一下十字,随后,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她以一股惊人的力量,突然朝反方向冲去。
整片迷雾被她冲开一条巨大的缝隙,深不见底的沟-壑中,奚渚的背影越来越远!
电视紧随其后,紧紧跟随着奚渚的脚步。
在跑出一段距离后,奚渚回头看了一眼,在距离原地足够遥远的地方停下,她环视四周,没有任何木桩。
一切奇怪之处在于木桩上的刻痕。
随着奚渚不断兜圈,她发现木桩的排列呈现出一种规律。
那就是每逢奚渚心中倒数60秒,木桩会以道具的形式不断出现,以此来加强奚渚心中“迷路”的推测。
可是,问题就藏在细节之处。
奚渚在拿匕首在刻十字时,她总会在最后一下稍微用一点力。
而在木桩之上,十字刻痕有深有浅,这种深浅区别十分微弱。
如果在一个人高度紧张的情况之下,这种细小的差别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
但是,奚渚非常相信她的力度,在不断抚摸中,她确定后来反复出现的木桩不是出自她之手。
那么就只能证明,有人一直跟在奚渚身后,这人躲在暗处,且极大可能拥有复制物品和空间置换的异能。
***
周围发生了变化,看来是敌人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不再打算采用“迷路”这一伎俩。
奚渚放轻了脚步,她尝试调动感知,波动起伏十分平缓,看来就和打游戏一样,某种技能过度使用之后,就会产生冷却时间。
她敲了敲电视,示意直接调转方向,朝另一侧前进。
一些破旧的屋子透过浓雾出现在奚渚面前,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
在屋内动手,一定快过在外面。
屋子不高,破破烂烂,歪斜在几十根晾衣杆外,吱呀一声,奚渚推门而入。
她立刻环视一圈,将电视率先摆在了一个破柜子上,“你呆在这里安全,毕竟是本地人。”
电视露出笑脸,表示同意。
奚渚安排好一切,踩着老旧的木梯,向二楼蜿蜒上行。
二楼某个房间内,有一个狭窄的夹层。
奚渚猫着腰,趴在狭小的空间内,在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门外,更可以看到楼梯口。
几分钟后,开门声响起。
熟悉的衣服进入奚渚的视线,楼梯口,“白央”正在朝上张望。
对方大大咧咧地进来,似乎完全没有要隐藏的想法,白央的一身装束渐渐消散,黑袍重新出现。
奚渚看不清对方的脸,可以说,因为这身黑袍,她感受不到任何波动。
依稀之中,奚渚捕捉到了一个分外熟悉的嗓音。
楼下,黑袍人正在不知道给谁汇报着。
“就在这儿,被发现了,我会解决的。”
——“都说了别直接在半空打!现在好了,落到这里还得找!直接在目的地解决不就好了,非得专门跑一趟!害我喝酒的时间都少了啊!“
这个嗓音,如此熟悉的语气和恼火的语调!
分明是那些曾经在出现在17区表面铁山外的其中一个人!
那群人,难道就是这些黑袍人吗?
奚渚强-制自己回过神来,借着瞄准镜,她朝楼梯口瞥了一眼。
镜头中,黑袍人消失不见了。
楼道内简直静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