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乔舒问。
“回陛下的话，我叫梅洛。”侍女低头答道。
“……好吧，梅洛小姐，你先起来。”乔舒扶额。
侍女战战兢兢地起身，手里不自觉地握紧了扫帚。
乔舒大步走出，仰头看了看厚重的大门。
“这里不是藏书室么？”他问。
梅洛摇了摇头：“陛下，藏书室在那儿。”
她指了指旁边的小房间，小跑着回去把门打开了。
乔舒跟过去一看。
“……”
大约三十平的房间挤满了货架，书籍就像等待上架的货品一样叠在一起，摆放出来的书寥寥无几，还东倒西歪。
伸手一摸，指腹瞬间多了一层薄薄的灰。
不知几百年没被人翻过了。
或许是乔舒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梅洛小心翼翼地解释：“城堡里的大人们都不喜欢看书，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只有犯了错的奴仆，才会被惩罚来值守藏书室。”
好吧。
对比城堡其他地方而言，这里的确寒酸了些。
乔舒掩着鼻子退出小房间，问：“旁边那个呢？”
“我不知道。”
见魔王似乎态度温和，梅洛的胆子慢慢大起来，话也多了不少。
梅洛说：“我进入王庭工作已经有两百年了，从未见过这扇门开启过。上面有非常强大的魔法结界，还有多重魔法阵刻在地上，层层嵌套，除非掌握密令或拥有强大的魔力，否则无人能打开。”
“一个能强行破开的人都没有？”
“七位魔将大人的魔力深厚，近卫军统领——格罗弗大人的实力超群，他们或许可以。”梅洛说。
“噢。”乔舒随口猜测道，“也许他们曾经打开过，发现里面只是一些没用的书，就重新合上了。”
“陛下，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梅洛忍不住反驳。
乔舒看向她。
梅洛缩了缩脖子，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多嘴。
乔舒问：“为什么？”
他不觉得恶魔会忠诚到这种地步，就像一个海盗船的船长失踪几十年，船员不可能永远不打开船长的船舱，不去翻找船长留下的宝藏。
梅洛硬着头皮回答：“因为这是魔王的宫殿，您……声名显赫，大家都敬仰崇拜魔王陛下。即使您在沉睡状态，也无人胆敢冒犯您的威严。”
翻译过来就是，魔王太过凶残，哪怕他人不在，大家也害怕得不敢乱来。
乔舒若有所思。
不过……沉睡的魔王？
乔舒满脑子困惑，等不及克劳斯整理的魔界情报，也来不及自己慢慢探查了。
他把人带进藏书室——大的那间，小的应该叫仓库——接着把门合上，又挑了个看起来很舒适的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沉声道：
“梅洛小姐，不瞒你说，我刚被唤醒，很多事都忘记了。”
梅洛被单独带进藏书馆，本以为自己要因为话多血溅当场，不成想，原来魔王只是想向她打听以前的事。
睡太久还会失去记忆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没有恶魔会进入长期休眠。
沉睡状态下的恶魔是最脆弱的，哪怕提前备好各种防护措施，只要被敌人发现存放身体的棺椁，那就是死路一条。
魔王沉睡了整整一千年，不是没人去寻找魔王的棺椁，可一千年过去，整个魔界早已被翻了四五遍，愣是无人能找到他的踪迹。
其实早有传言，说魔王已经死了。梅洛心想。
乔舒用指节敲了敲桌沿。
“梅洛？”
“……是，陛下。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
梅洛收好乱飞的思绪，双手交握置于腹部，微垂着眼帘，以示尊敬。
梅洛轻声诉说了魔族的过去——或者说，上一任魔王的过去。
“诸神黄昏后，神界崩塌，迷失在茫茫宇宙中。神族灭亡，魔族崛起，恶魔王赫利西斯成功统一了魔界。他有七位强大的魔将，跟随他南征北战。”
“魔王陛下视察全域，选择了尼德山，亲手建造了这座宫殿，将尼德城定为王城。”
“在魔王的治理下，魔族发展蒸蒸日上，大家都很尊敬爱戴他。唯独一点，魔王的脾气……”
梅洛闭了闭眼，她豁出去了！
“魔王阴晴不定，脾气很差，时常阴沉着一张脸。曾有人在半夜听见幽怨的惨叫和哭声，所以城堡内至今流传着‘魔王爱吃人’的传闻……”
“魔王曾经亲手杀死了一位忠心耿耿的魔将，连同那位魔将的下属一同杀了个干净。当日城中血流成河，死者连灵魂都被碾碎了，尸骨甚至无法被亡灵魔法复生为骷髅兵！”
梅洛露出恐惧之色。
乔舒的表情一变未变。
“理由呢？”他平静地问。
“据说是谋逆犯上，但那位魔将是赫赫有名的忠诚之士，不可能造反。”
梅洛再次强调惨死魔将的忠诚，暗示魔王赫利西斯是个过河拆桥、随便杀人的暴君。
乔舒很淡定，仿佛没听懂侍女拐着弯的蛐蛐。
那可不一定。
历史上假装忠诚实则野心膨胀的人也不少。
乔舒直觉其中有异，但他没有证据，因此面对侍女的蛐蛐一言不发。
反正被骂暴君的人是赫利西斯，不是乔舒。
梅洛说：“那件事后，陛下把魔族事务交给其他几位魔将。没过多久，陛下就陷入了沉睡。”
从此一睡就是千年。
“直到山岚、朱利、哈金斯三位大人，联手将您唤醒。这个决定是突然做下的，就连距离最近的王庭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估计其他魔将更不知情，还不知道您已经苏醒了。”梅洛说。
乔舒问道：“有人见过赫利西斯吗？”
“除了莉莉娅大人和亚尔大人，大概率没有了吧。毕竟，您沉睡了千年，魔将因战争、寿命等原因，早已更换了几代。”
“他们也是魔将？”
“是的，莉莉娅大人是‘傲慢’，亚尔大人是‘嫉妒’。”
梅洛顺口把其他人也说了。
在已经见面的人里面——哈金斯是‘暴怒’，山岚是‘懒惰’，朱利是‘贪婪’。
是七宗罪啊。乔舒心想。
知道魔王陛下是“失忆”状态，梅洛还介绍了一些魔族常识。
乔舒听得很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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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将其一一记在心里。
等到梅洛说得口干舌燥，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什么了，乔舒才点了点头，让她停下。
乔舒命令梅洛不可以把这里发生的事说出去。
他当然知道，白纸黑字尚有变卦的可能，口头的命令更加是个隐患。
但乔舒没学过任何契约魔法，只好赌一赌“魔王的命令”在恶魔心中的份量。
梅洛显然是极其畏惧魔王的小恶魔。
她生怕魔王对她有所猜忌，事后找茬，主动以灵魂魔法起誓，发誓保守魔王的秘密。
“以混沌之主卡俄斯的名义，我自愿保守魔王赫利西斯的秘密，绝不对任何生物泄露，否则便让我魂飞魄散，不入冥界！”梅洛坚定道。
乔舒：“……”
但我叫乔舒。
“再说一次，换个称谓。”乔舒要求道。
“赫利西斯是我的另一个名字，乔舒才是真名。”乔舒胡扯道。
梅洛对魔王的话深信不疑，甚至受宠若惊。
能知道魔王真名的人可不多。
“原来如此。”
梅洛神情郑重地重新说了一遍誓词，名字则更换成了“乔舒和赫利西斯”。
她觉得自己非常机智，这样魔王绝对挑不出她的刺。
乔舒：“……”
算了，反正赫利西斯估计也死了。
梅洛拎起地上的扫帚离开了。
乔舒独自待在藏书室，思考自己的处境。
他本以为他是被召唤而来的异界魔王——唯一的，未曾出现过、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
乔舒甚至认为，恶魔们在召唤他时压根没想过会成功。
所以当他出现的那一刻，那群人才会表露出近乎癫狂的震惊和狂喜。
没料到，他竟是前一任魔王的替身。
大家都以为他是暴君赫利西斯，但他不是啊，他只是个愚蠢清澈的大二学生，骨子里残留着青春期未消散的中二。
乔舒换了个托腮的姿势，表情逐渐变成深沉。
按照梅洛的说法，一般沉睡超过两百年的恶魔早就被人掘了坟，何况是一千年。
“赫利西斯的骨灰估计都被扬了吧。”乔舒喃喃道。
话音刚落，细微的破风声袭来，头顶掉下一片阴影。
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突然从半人高的书架坠落，正好拍在乔舒的头上。
“好痛——！”
乔舒感觉自己距离脑震荡不远了。
他捂着脑壳，惊愕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满眼警觉：“是谁在背后暗算我？！”
这里可是魔法世界！
哪有这么巧的事，前脚刚说赫利西斯的坏话，后脚就被书砸！
可乔舒等了半天，整个藏书室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那本书的确是意外掉落。
“……真的没人？”
乔舒半信半疑地检查书架，那片区域的书的确摆放得接近书架边缘，说是意外也不是不行。
也许是他想太多了吧。
乔舒弯腰捡起那个笔记本，随手翻开。
扉页上，一个歪歪扭扭仿若幼童的字迹写着：
《混沌魔法学习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