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往大门走，林卓有点懵，有点晕，还有心思琢磨，我刚刚算不算跟他表白？他这反应算啥？
林卓脸上阴晴不定的跟在后边，看着前面高高大大的人影，
她晃了晃头，不管了，反正霍去病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我们要组成天下最厉害的小队，打的小鬼子，满地找牙。
她这一瞬间，简直转了八百个念头。
霍去病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欢脱的姑娘，高兴时，那欢快就像水，恨不得扑过来，溅你一身水。不高兴时，她也藏不住，喜欢乱说话。
想到这，他感觉自己的身形，一瞬间都放软了。
卫河街小院的门在身后合上，二人一前一后，融入了沧州城的街巷。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重的土腥气和水汽，这是干旱了半年的土地终于饱饮之后，呼出的酣畅淋漓却又带着些腐殖质味道的气息。
林卓抽抽鼻子，抬头看天，天色沉郁，铅灰色的乌云低低压着城头，仿佛一床浸透了水的旧棉被，随时都能再拧出雨来。
街道上随处可见积水洼，倒映着流云匆匆。
往日能呛得人咳嗽的尘土被牢牢吸在泥泞里，青石板路被洗得发亮，踩上去略有些滑。
但是，一种莫名的躁动却似乎在潮湿的空气中暗暗滋生。
街道似乎比往日更热闹些。并非吆喝买卖的喧闹，而是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路过卫河畔，能看见河水明显湍急浑浊了不少，裹挟着断枝碎叶打着旋儿向下游奔去。
码头上的苦力们正忙着清理淤积的泥沙，恢复装卸。
几个蹲在墙根的老汉，见了生人靠近，便立刻收了声，只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一对看起来有些扎眼的男女。
一个茶水摊正支在路边，摊主和几个路人正聊得热烈：“老天爷总算开眼了！这场雨一下，二茬的庄稼算是有救了！”一个老头子捧着粗瓷碗，感慨万千。
“开眼？何止是开眼！”摊主压低声音却又难掩兴奋，“你没听说吗？昨天那场雨，来得邪乎！昨个城外祈雨，正赶上龙王爷巡到咱们这，那是又打雷又闪电地，还不偏不倚，正好劈了小鬼子的机枪阵地！老天爷这分明是动了真怒，精准打击哩！”
“对对对，”一个挑夫搭茬凑过来了，喝了半碗水后，擦擦嘴接着说他的情报“都说是城隍爷显灵了！带着龙王爷一起，给咱沧州百姓出气呢！”
“还有啊……千真万确地！俺外甥女婿就在教会医院隔壁那条街当差，说是亲眼瞧见抬进去的，脑袋上顶着的可不是脓疮，是一簇绿油油的玩意儿！跟发了霉的窝头似的！个个都那样，瞅着都渗人！”
挑夫倒吸一口凉气：“俺滴个娘嘞，那不是头上长草了？这得是缺了多大的德……”
林卓脚步微微一滞，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瞥了霍去病一眼。霍去病面色沉静，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越靠近卫河码头，人流越杂，各种口音和议论也更多了起来。
一个扛大包的力巴把麻袋扔上船，对着同伴喘着粗气说：“……说是北边军营里也闹起来了，一整个小队的人都蹿稀蹿得脱了形，屁股肿得老高，都开了花了，根本没法坐！小鬼子现在不是站着就是趴着，嘿！”
同伴嗤笑：“该！活他妈该！肯定是刨人祖坟的报应！”
这些流言碎片像河面上的水漂，此起彼伏的在街巷里流窜。
林卓听得心里一跳一跳的，她这个好热闹的心，给勾得，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耳朵恨不得竖起来，专往人堆边儿上蹭。
都想蹿人家跟前听了，学着村里的老大爷，俩手揣袖桶里，往墙根一蹲，那个自在……
可是听着听着……，她隐约又觉得“头上长草”、“屁股开花”这说法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霍去病，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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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定远，听见了没？小鬼子是真遭报应了！或是哪路神仙干的也说不定，该！真解气！”
霍去病闻言，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深邃的目光在她侧脸上停留了一瞬。
“头上长草……”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觉得这刁钻古怪的说法莫名的耳熟，似乎不久之前，才听身边这人说起过。
这仅仅是巧合，还是……
他看看身边这晃动的脑瓜顶，那耳朵都快伸长了，正一门心思的使劲听人家说闲话。
霍去病：“……”
他鼻腔里逸出一丝极轻的气音，似是无奈，又带了点疑惑。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她引下天雷时那令人心悸的的身影，那画面与眼前这，对街边八卦充满无限热情的后脑勺重叠在一起，
他晃晃头，将这过于荒诞的念头压下，眼下并非深究之时。
他把目光投向远处开始加大盘查力度的宪兵，声音沉稳地提醒道：“流言已起，鹰犬之鼻，迟早循味而至。”
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林卓能听见，“祈雨之事可归于神迹，倭兵之疾却近于妖异。后者更触其逆鳞，清剿必至。我等需更快。”
林卓心中一凛，点了点头，闲话也没心思听了，也把那份模糊的熟悉感抛诸脑后，两人加快了脚步。
拐进了码头旁那条弥漫着草药清香的小巷。
巷子尽头，便是老大夫那间熟悉的医馆。
林卓还在琢磨着该怎么跟老大夫开口，却见霍去病脚步一拐，不走医馆方向，反而朝着街对面挂着“东生号”幌子的肉铺走去。
“哎？定远，走错了，医馆在这边！”林卓赶紧扯住他的袖子。
霍去病脚步未停，只侧头看她一眼：“既欲延师，岂可空手而至？当备束脩。”
“束脩？”林卓愣了一下，噢！是拜师礼。
“对对！拜师礼！确实要送拜师礼的，不能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