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势抬手,拿起桌上那本《城隍祀典考略》,神色淡然地翻开,目光落在书页上,仿佛刚才一切从未发生,仿佛他一直就是个潜心学问的好学生。
只是若细看,便能发现他捏着书页的指尖,微微用力,将那微黄的纸张压出了一道浅浅的折痕。
而他的注意力,究竟有几分是真的落在了那些关于城隍爷的条文考据上,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小院里,只听见林卓安抚七宝的絮叨声,小毛驴偶尔撒娇的响鼻声,还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她安抚着七宝,收拾着满肚子的情丝,想梳理是梳理不明白的,她的收拾就是把它们团成一团,强行塞进一个角落里,并骂自己,这个时候了,想这些干什么,赶紧干活吧,都是些要命的活计。
她压下心里想冒泡泡的念头,抬头看了看天。
一层乌云,低低地压在沧州城上空,遮住了喷射了半年的暴烈阳光,空气里带着湿润的凉意,这天气对饱受酷暑之苦的沧州人来说,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虽然乌云压城,但这城里人的心,却难得地松弛。青石板上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络绎不绝,街头巷尾的吆喝声,也此起彼伏,透着一股热络的活气。
“枣糕——新出锅的金丝枣糕哎——”
一声悠长的,甚至带着甜味的吆喝,像条灵活的小鱼,精准地钻过各种嘈杂声,游进了小院,钻进林卓的耳朵里。
她的心思立刻就被勾走了。
刚才那股愁肠百结,瞬间被谗意击败——她想吃枣糕。
“定远,你吃枣糕吗?我去买!”她也不等人答,雀跃往外跑,脚步轻快得很,几步就蹿到了院门口,扒着门框朝外望。
只见不远处一个头戴小白帽的老汉,正推着个独轮车,车上架着个蒙着白布的筐子,热气腾腾的米香和枣甜味丝丝缕缕地飘散开来。三两个妇人和孩子正围在那儿。
林卓摸了摸口袋,掏出几个铜板,捏在手心,轻盈地跑了过去。
“老人家,给我也来两块!”她排到小孩后边,声音清脆。
“好嘞!”老汉笑呵呵地揭开白布,一股更浓郁的枣香扑面而来,露出里面一大块深褐色、油亮亮的枣糕。
他用刀切下两大块,用干荷叶麻利地包好,递给林卓。
枣糕还是温热的,透过荷叶传到手心,甜香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林卓把铜板递过去,心满意足地捧着这两包糕点,小跑着回到院中,将其中一份放到霍去病前面。
“尝尝,闻着可香了!”她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明朗,仿佛刚才那个慌乱失措,又要强装镇定的自己,已经被这块枣糕甜滋滋地盖了过去。
她低头咬了一口自己的那块,米浆发得刚好,微微的酸味,又喧又软,又融入了红枣的甜蜜,热乎乎地直暖到胃里。
嗯,甜食果然能治愈一切乱七八糟的心情。
她吃着枣糕,心里那些被强行团起来的情丝,似乎也暂时被这甜味安抚,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角落。
好了,吃饱了,该干正事了。
她吃饱喝足了,想干正事了。
去看霍去病,这大将军,一块枣糕只吃了一半,边吃边喝茶,慢慢悠悠,优雅得很,见林卓看他,只抬起眼皮,撩了她一眼。
林卓:“……”
可显着你了!你这不是在故意的?在故意衬得我很粗鲁?
她使劲把人家往坏里想,还朝人家翻翻眼珠子,决定不理他。
拿起《城隍祀典考略》,把心思沉进去,很快找到了关于阴阳司、无常等属官的记载。
“定远,你看这里,”林卓已经忘了刚才朝人家翻白眼,指着一段文字给霍去病看。
“无常者,奉城隍爷法旨,勾摄生魂,引渡亡魂,协理阴阳讼狱…有时亦需执行上神敕令,代天巡狩,执行敕令?代天巡狩?这范围可就广了!难道真包括…人工降雨?”
林卓一脑门问号,没想到,这黑白无常的职责这么广泛吗。
她一直以为无常就类似于现代的刑警队长,没想到还有‘代天巡狩’的职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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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钦差吗,那这权力可就大了。
而且‘代天巡狩’倒是和她现在干那招雷劈人的事,很契合啊。
林卓眼睛一亮,有些急切地说:“定远,你看这‘代天巡狩’,我现在干的,不是,现在应该说是咱们干的,引雷劈鬼子,不就是正干这个事吗,我劈人,这是工作需要,工作职责,我要不这么干,就是失职了,对吧!”
她眼巴巴地看着霍去病。
霍去病看着那泛红的脸颊,那亮闪闪又急切的眼神,并未立刻回答。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此时沉静如古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唇角微微扯动一下,像是被她那套“工作失职”的强词夺理逗笑了,但旋即笑意隐下。
他伸手指向书卷上“奉城隍爷法旨”与“上神敕令”那几个字,声音低沉而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冷酷:“职责所在,此言不虚。然,凡‘代天巡狩’,必持符节,奉敕令。你我当下所为,究竟是奉了哪位‘上神’之令?是那位懵懂的猫城隍,还是…”
他话语微顿,目光犹如实质般落在林卓身上,“…你心中自有的一杆秤?”
他的眼神毫不掩饰,仿佛在说:不必为自己寻找外在的借口。你行事,是因你心中认定此事该为。这与天旨无关,与你本心有关。
林卓心一沉,有些委屈,甚至有恨意涌上心头,她垂着眼皮,似在沉思,实则心里一片荒凉。
什么旖旎的泡泡,通通都破了,她心里猛地涌起一股极重的委屈和怨气,几乎要恨上他的透彻与冷静。
她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棱角分明,目光沉静,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烫人的热意,也没有了气势迫人。
她……她恨不起来。
林卓塌着肩膀,叹息,又垂下眼皮,掩住里面的哀意。
霍去病眼神一凝,手动了一下,却只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放到她跟前,接着说:“若城隍掌一地阴阳秩序,祈雨事关民生根本,降下法旨令我等协助,倒也…并非完全不合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