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走廊的阴影里，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仿佛刻上去的微笑。
他缓步走上前，目光扫过陈医生和白安平，最后落在神父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
“不过，”伊藤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蛊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交给我吧，神父阁下。我精通一些古老的东方秘术，或许能尝试挽回这珍贵的生命。”
神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但更多的是疑惑和警惕：“你？你要一个快死的熊猫做什么？它已经…”
“试试总无妨，不是吗？”伊藤打断他，笑容不变，眼神却深不见底，“为了科学，也为了…您的责任。”他特意加重了“责任”二字。
就在神父被伊藤的话语弄得心神不宁，犹豫不决之际——
“神父！神父救命啊——！”几声凄厉绝望、变了调的吼叫猛地从前院方向传来，紧接着就是高声的日语呵斥：“站住！不许动！”
“八嘎！开枪！”
“砰！砰！砰！”清脆而冷酷的枪声接连响起，如同死神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走廊里的几人脸色大变。
神父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通往医院前厅的侧门。陈医生和白安平也紧随其后，伊藤则是不紧不慢地踱步跟上。
推开侧门，前院地狱般的景象映入眼帘，惨淡天光下，两个穿着破旧短褂、满身尘土血污的汉子正连滚带爬地冲向医院主楼的方向，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
他们身后，是几名凶神恶煞、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的日军宪兵。
“神父！救…”跑在前面的一个汉子看到了门口的神父，眼中猛地发光，嘶声呼救起来。
话音未落！
“砰！砰！”又是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枪声。
跑在最前面的汉子身体猛地一僵，后背爆开两团血花，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般向前扑倒，重重摔在离医院台阶仅几步之遥的鹅卵石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另一个汉子见状，绝望地嚎叫一声，竟然不再逃跑，而是转身朝着追来的宪兵扑了过去，像一头绝望的困兽：“我跟你们拼了！”
“噗嗤！”冰冷的刺刀毫无阻碍地捅进了他的腹部。宪兵冷酷地拧转枪身，用力拔出。
汉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捂着喷涌鲜血的肚子，跪倒在地，然后向前扑倒，脸埋进了尘土里，身体剧烈地痉挛着，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灰白的鹅卵石。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前院。
神父站在门口，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看着那两个偷猎队的队长、此刻却像破布般躺在血泊中的汉子。
他想冲上去，但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
他想怒吼，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无意义的抽气声。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更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伊藤慢悠悠地踱到浑身发抖的神父身边，仿佛没看到眼前的两具尸体和刺鼻的血腥。
他脸上的微笑甚至加深了一丝。
“真是些不安分的**暴民，惊扰了珍贵的实验动物，还试图冲击医院。”
伊藤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神父耳中，带着冰冷的嘲讽和毫不掩饰的威胁。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份文件，纸张崭新，上面印着日文和中文的表格标题：《实验动物意外死亡报告》。
伊藤将文件和一支钢笔，塞进神父僵硬冰凉的手中。
“签这里，神父阁下。”
他指着签名栏，声音轻柔得像毒蛇吐信，“写明：运输途中，因**暴民惊扰，导致实验动物脏器破裂死亡。”
神父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笔尖在纸面上戳了好几个墨点。
他看向伊藤，眼中充满了屈辱、愤怒还有哀求。
伊藤微微倾身，凑近神父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沉而清晰地威胁道：“若有人问起‘暴民’的身份…你知道该说什么。他们……”
他下巴朝地上的尸体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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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的光一暗，最后一丝挣扎似乎也熄灭了。
他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地低下头，颤抖着手，在报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墨水在纸上晕开，如同他此刻沉入深渊的心。
签完字，神父猛地抬起头，声音暗哑：“唐官屯那批药！放行！立刻放行！”
伊藤满意地抽回报告，扫了一眼签名，脸上笑容依旧：“当然。药品，明日放行。”
他小心地收起文件，仿佛那才是真正的珍宝，然后看都没再看地上死去的偷猎者和手术室里濒死的熊猫一眼，转身带着宪兵，踏着地上的血迹，从容地离开了医院前院。
夕阳的余晖，将神父孤零零的身影和他面前那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无声的绝望，在医院内弥漫着。
伊藤轻轻一挥手，两个穿着便服、面无表情的精壮男子立刻上前，动作利落地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他们没有携带任何医疗器械、药品，甚至连一副手套都没戴。
就径直走向手术台上那具庞大的、仅剩微弱喘息的黑白身躯。
“你们干什么？”白安平一步蹿上前，挡在手术台前，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它还没治好！需要进一步处理伤口！”
其中一个便衣男子只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另一个则直接用肩膀将她不轻不重地撞开。
白安平被撞得踉跄了一下，被身后的陈医生扶住并紧紧地拉住了胳膊。
她看着那两个男人像搬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一样，粗鲁地抓住熊猫巨大的前肢和后腿，将它沉重的、仍在微弱起伏的身躯从手术台上拖了下来。
熊猫的头颅无力地垂着，口鼻间渗出带血的泡沫，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它被直接放在了带来的担架拖板上，没有任何缓冲和遮盖。
“主啊！神父阁下！”白安平猛地转头，看向一旁脸色灰败的神父，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质问。